《蓝色的梦》冰糖与雪梨

5、摸底考试

　　“军训都结束了啊，大家也收收心。”

　　赵琳在上面敲着黑板，看着下面一个个东倒西歪，无精打采的。

　　“今天摸底考试。”

　　“啊——”

　　底下同学一片哀嚎。

　　“闭嘴!八点上课准时发卷!把东西都收拾好。”

　　中午，学校食堂里。

　　“沫沫……”

　　方雪阳看着赵沫沫面前堆满的食物。

　　“你不是跟我说，你不想要再胖下去了吗？”

　　赵沫沫想起来，她是这么和方雪阳说的。因为那些女生的嘲笑，因为男生看见她都会躲得远远的，用她的身材来开各种各样带有侮辱性的玩笑。而每次她都要当做没有这回事，其实心里面真的很痛，但还要在同学们面前表现的很大度。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个班里争到一个“丑角”的位子。那样至少，还有人觉得她大度。方雪阳总是劝她，不要把别人的言论放在心上。

　　可是说说容易，只有身在嘲笑之中的人才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宁可假装大度的容忍那些不怀好意的嘲笑，也不想真正成为被人人指指点点的“异类”。

　　虽然，甘当“丑角”，也不是我自愿的……

　　所以，我和雪阳说，我再也不想让人嘲笑我胖了。我自己也彻底厌烦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一定要变瘦!变美……

　　赵沫沫回过神来。

　　看见自己餐盘里是方雪阳两倍多的饭菜。

　　有点吃不下去了。

　　“咕——”

　　肚子此时不争气的叫了。

　　其实，赵沫沫是很饿很饿的，看见吃的放在自己面前，她很馋很馋……

　　不管她怎么激烈地思想斗争，她心里那杆天平，始终会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偏移向“吃下去”这边。

　　“喏，”

　　赵沫沫看见方雪阳竟然夹了一块肉，放在了她的盘子里。

　　“咕咚，”赵沫沫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但她还是没有立刻马上把肉吃掉。

　　因为她看见了方雪阳的眼神，是那种带着无奈的，略有失望的。但，同样也是饱含心疼的。

　　她见过很多次，在她想要减肥的时候，常常熬不过去。每当这个时候，爸爸都是这样盯着她，但眼神中只有“失望”，和“我早知你会如此”的肯定。

　　“我就知道。你会坚持不下来，唉……”

　　那天，爸爸见到她很馋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失望地摇摇头就走了。

　　可是，谁又知道？爸爸走后，她并没有吃那顿饭。

　　没有人看见……

　　后来，赵沫沫并没有向想象当中一样瘦下来。不过，也根本没有人在乎。

　　大家早就认定了，她不会瘦下来。

　　也对她从来没有相信过。

　　后来，赵沫沫再也没有提起过减肥这件事。

　　想着这件事情，赵沫沫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的眼神坚定了很多。

　　“雪阳，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认真减肥的!”赵沫沫急切地表达。

　　方雪阳愣了一下，然后笑。

　　“当然。我当然相信你。只是怕你一下子不适应而已。就算你吃下这块肉了，我也还是相信你啊，你一定会认真减肥的。”

　　方雪阳夹起那块肉，递到赵沫沫嘴边。

　　“我早就说过，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可爱，很美好。不管你减不减肥，我都爱你。但是，只要是你真正想去做的事情，我都支持你!”

　　赵沫沫眼含泪花的咬住那块肉，慢慢咀嚼，咽下去。

　　有好朋友在身边真好……

　　下午又是一整儿个的考试时间。

　　天逐渐变得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外面就下起倾盆大雨来——

　　雨水顺着窗沿儿哗哗地落着。雨滴啪啪的打在窗户上。

　　放学时，走在路上，周围都是坑坑洼洼的小水洼，被雨滴砸出一个个小旋涡儿。

　　方雪阳的帆布鞋踩在水边上，映出年轻的影子来。

　　她想把书包背在头上，这样举着，跑回家去。像无数小说和电影中的桥段……

　　这样很浪漫呢!

　　方雪阳想着，忍不住傻笑。她被自己的想法快乐到了。

　　“雪阳!等等——”

　　从她的身后，传来喊声。

　　赵沫沫正在车窗里朝着她喊。

　　“快上车!我送你回家。”

　　方雪阳坐在车上时，忍不住惊呆了！她小声地跟赵沫沫赞叹：“好漂亮的车呀……”

　　赵沫沫笑了，“早说嘛，你喜欢，我天天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

　　方雪阳好奇的打量。她从没有做过这种车。连车门都是从前往后开的，车里面看起来真的很高档！

　　还有，

　　“这上面这是什么啊？”方雪阳惊讶地问起赵沫沫，“它们会亮，像星星一样……”

　　“灯。”赵沫沫笑着抱住她。“就是像星星一样普通的灯!”

　　“好高级哦——还有……平板!”

　　方雪阳惊了，这简直要比她淋雨的情节要浪漫一百倍!

　　直接把她从青春文学跳转到偶像剧了好吗?

　　赵沫沫摇着头，笑着看着眼前因为惊奇而“叽里呱啦”轻声赞叹的女生，像个小兔子一样。

　　看窗外的雨滴簌簌地划落，斜打在车窗上。赵沫沫笑着，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世界上今天又多了一个可爱的人。

　　第二天。

　　“什么时候出成绩啊！”

　　“疯了吧你，这才刚考完。”

　　“我不想出成绩啊啊啊啊啊——”

　　“我也是。”

　　“他们说这次成绩出来，很快就会调换位置。”

　　“什么？”

　　“按名次排座。”

　　“这不是不合理吗？还给不给差生活路啦!”

　　“怎么？你还想坐前面啊？你想坐老师眼皮子底下啊!”

　　“不是……可我也不想被区别对待……”

　　“得了吧，学校就是靠这个，激励学生自己努力。你想啊，老排在后面多丢人。”

　　“啊——可我感觉马上我就要丢人了……”

　　……

　　方雪阳坐在座位上也忐忑不已。要是她考不好的话，回家会被妈妈骂死的。

　　拜托拜托，求求你了，千万要考好啊!

　　还好，还有几天。还能再苟活一会儿。

　　这时，赵琳扳着脸进了教室。

　　“吵吵吵!”老师火气冲天。

　　她把书扔在讲台上。

　　“都觉得自己考好了是吧!”

　　四下顿时安静。

　　“你们等着，看成绩出来之后，我怎么收拾你们——”

　　“上课!”

　　没人再敢说话了。

　　“姐姐，”

　　下课后，骆驼被指使出去打探消息回来。

　　“出成绩了!?”方雪阳宛若惊弓之鸟，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没有。”

　　“呼，”方雪阳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消息，就算是最好的消息了……但很快她又焦虑起来：“那你打听出什么来了?”

　　“我……”

　　“快说啊。”方雪阳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差点急死，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幸的消息。

　　“我……我……我要是跟你说，你……你，他就是，就是，有个人喜欢你……我，”

　　“骆驼!”方雪阳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开了，她大叫道：“你又捉弄我!”

　　“不是不是，这次是真的。是真的有事……诶，姐姐姐姐，把椅子放下，啊——我再也不说了……”

　　“别跑……”

　　这下，全班都看见方雪阳“倒追”骆驼跑了。

　　隔天——

　　“排名已经出来了。”

　　赵琳看着手中拿的名次表，照例扳着个脸。你在她脸上绝对看不出来这次考试成绩的好坏。

　　正因为这样，方雪阳心里才格外忐忑。

　　她不敢想象，万一她妈妈听见她成绩不理想时候的模样……

　　“班长下课记得来领卷子。”

　　赵琳不咸不淡地说完，转身开始上课。

　　一节课，方雪阳都在祈祷着：拜托，考好一点吧，考好一点吧……

　　卷子发下来后，方雪阳发现自己考了第十二名。

　　呼，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她不可能再像小学那样，在这里，还保持着第一名的名次。

　　但她一点都不为此感到难过，似乎也觉得自己就应该考这样的成绩。

　　合理。

　　“姐姐，你考这么好啊！”骆驼在旁边看到后，羡慕的出声问。

　　“这还好啊?”方雪阳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不好吗？”骆驼惊讶，“名列前茅的。”

　　方雪阳意识到，她刚才下意识地说了和她妈妈平时一样的话。

　　可能在她潜意识里，仍然把自己放在要考取第一名的行列里。

　　继而，她看了看骆驼的卷子，语文79。数学75……

　　再看看骆驼，一脸满不在乎，继续说笑打闹，开怀地的笑脸。

　　有那么一刻，方雪阳突然觉得，这样其实挺好的。

　　骆驼的笑，他此刻的开心，没有任何值得批判的东西。

　　方雪阳微微抿唇。她第一次觉得，之前六年的生活，是不是都过错了……

　　家里。

　　“这次考了多少分啊？第几名啊?”回到家，方雪阳妈妈追着问她。

　　“……第十二名。”

　　“第十二名？怎么那么低啊！你到底有没有在努力学啊——”

　　“周末的补习班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上啊？之前不是都在暑假里补习过初中预习班吗？怎么还考的这么差啊？你现在可要加紧练习了，可不能再落后了知道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贪玩了，没事多做点练习题……”

　　“你看见了吧，现在你跟人家之间还有很大的差距!别觉得自己以前考第一就怎么怎么样了。现在你得加倍使劲努力学习。要不然你早晚被别人挤下去……”

　　我从没觉得自己从前怎么怎么样过！方雪阳心里忿懑地想。

　　妈妈尾随她进了房间。

　　看她放下书包，还是没有要立刻拿出书本的意思……

　　“你到现在还不想着赶紧多做点题啊!”

　　方雪阳妈妈真急了，“快看看书啊……”

　　方雪阳沉默。

　　“妈，你先出去吧……行吗？”她有气无力地想打断妈妈急切的声音。

　　“你管我干嘛？我出去你不净干别的事了!”方雪阳妈妈瞪着眼。

　　……方雪阳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她现在确实很不想拿出书和练习册来做。很不想很不想！准确的说，她是不知道她的目标是不是就是应该为了好名次而拼命刷题。她只是心里有个隐隐的感觉，她不想，也不愿意，不喜欢那样做……

　　可她也为心里的这种无法克制的念头，产生过一些些的愧疚。

　　例如，

　　不刷题是错的。

　　想看书，看小说念头也是错的。

　　有时候，她自己真这么觉得。

　　可她就是说服不了从自己心里反映出来的厌恶感。
　　况且她也找不出任何正当理由来反驳面前她此刻并不喜欢其言论的母亲。

　　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就在她的情绪直冲而上的那一刻，脑子里又突然闪过了妈妈在为她忙前忙后的身影，为她做饭，送她上学，去补习班。给她买衣服，买好吃的……

　　方雪阳的心，又渐渐地在这些回忆里平静下来。

　　“妈，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会儿。”方雪阳饱含期待地望着眼前的母亲，却又心知她不会接受这个回答。

　　果然，妈妈的眼神一下子焦急起来。

　　“你怎么这么不着急啊!你从小我就让你努力使劲学习，你一直就那样，不把我的话放心上。现在你看见了吧，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吧，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了吧，你还不抓紧?”方雪阳妈妈眼里都冒着恨铁不成钢的气。

　　“你也别太高看你自己了好吗!”妈妈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

　　“我什么时候高看自己了!”方雪阳终于忍不住反驳。

　　“我从来就没觉得自己一定是第一名。我也没觉得我从前怎么好，现在怎么糟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您能不能别老冤枉我啊——”

　　方雪阳忍不住心里的气和委屈，一下子，把所有话都说出来了。

　　谁知，妈妈听见更生气了。

　　“那你就不能再要点强，还觉得自己这样挺好是吗？你多努点力，至少考的会比现在再强吧!一天一天不就追上去了吗？整天心里想的都是看闲书，整理房间，写东西……你要是天天使劲学习，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吗？能不更好吗?”

　　“我……”方雪阳一下子被说的讲不出话来。

　　一脸委屈，却辩解不出什么。

　　“快点写啊。”妈妈在一旁严厉地催促她。

　　“……”

　　最终，还是方雪阳拿出书本来，不情不愿地坐下。

　　她妥协了。

　　妈妈见此，才满意地点点头。临走时，还特意把门开着了。

　　只是，
　　行为的妥协，有时候并不代表心理上的妥协。

　　说不定，更加叛逆的念头此时就在一个人的心底里肆无忌惮阴暗爬行着……

　　书本上的内容，方雪阳一点儿也没有学进去很多。她更多地觉得，心里现在好像在被无数的烦闷委屈挤压着，无论她怎么按都按不下去。

　　此刻，她想要看书，甚至想要出去走走的念头变得更为强烈……

　　仿佛达到了顶峰。

　　她的人还在书桌前端端正正地坐着。而心早已经飘了出去，漫无目的，不受控制的，远远地飞……

　　任谁都拉不回来。或许，连她自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