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梦》冰糖与雪梨

4、不变的家

　　晚上。

　　方雪阳回到家里，正碰上她爸要出门。

　　她顿时一愣，“爸?”

　　方爸正在门口低着头换鞋，听见了方雪阳的声音，手中的动作不由停了一下，有些尴尬。

　　“是雪阳啊……”

　　“你……又要出去吃饭?”方雪阳看这样，心里就已经了然了。

　　“嗯，应酬而已，”

　　“我妈知道吗？”

　　“嗯……”

　　“那你要少喝点酒。”

　　“嗯……”方爸爸低着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哦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你明天还要考试是吧，晚上在家一定要好好休息!爸先走了。”

　　说完，便只剩下了关门声。

　　虽然方雪阳每次都会对她爸说着同样的话，可她还是忍不住每次都要说。

　　回到房间里，看着放在面前的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发消息给妈妈的想法。

　　她转头拿起旁边的书——是那本已经读完了的《小王子》。它被好好的放在桌面上。

　　现在，方雪阳已经没有了再想翻看它的欲望。

　　她觉得，人活到这个地步，真是没劲。明明已经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秘密了，还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必要性呢？

　　方雪阳不理解她的爸爸。

　　尽管他一直在扮演着一个中规中矩的父亲形象。可方雪阳还是相信，只要给他灌一点酒，那些表面上的平静，都将会不复存在了……

　　相比之下，她更理解她的妈妈。

　　可是她的妈妈，却不能理解她。

　　“你要体谅我们做大人的难处……”

　　这句话，方雪阳已经不只从妈妈那儿听过一遍了。
　　可她终究没有学会。

　　怎么体谅别人?像别人对待她一样吗？

　　方雪阳想了想，还是给妈妈发了个消息。「我已到家。」

　　不一会儿，手机传来叮咚一声。

　　「妈妈一会儿就到家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方雪阳转身进了厨房。

　　十分钟之后，餐桌上多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汤。还被仔细地用碗盖盖好。

　　做完这些，她才回到房间。

　　与此同时，唐宛嵊家里。

　　天慢慢已经黑了。

　　唐宛嵊家里也是黑的，只有一盏小小的台灯亮着。

　　有个人还埋头在书桌前做着习题。他脑子里或许还在回想着，今天晚上在操场上听着的那首歌……

　　十点的钟声一下下敲过，唐宛嵊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家中一片宁静，宁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只听得见他簌簌写字的声音。不管他学习到多晚，都不会有人来打搅他。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住在这空空荡荡的房子里，他从来没奢求过别人的陪伴，那有什么好……就像他爸妈那样，已经是成功的商人了，却永远学不会享受家庭的温暖。对于他们来说，有他这么个自行独立的儿子，一直是他们值得骄傲的事。所以有时候，连唐宛嵊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独立是件好事。

　　“铃铃铃——”

　　鲜少有人会打电话给他，打的还是家里座机的号码。
　　唐宛嵊赶紧跑过去接。

　　“阿嵊，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阿姨?”唐宛嵊的表情立刻又惊又喜，“你回来了!”

　　“嗯。”

　　提起这位小阿姨，她可能是唐宛嵊心里最崇拜的人了。

　　少小离家，年纪轻轻一个人远走他乡，在国外求学，硬生生为自己闯出一片天来。

　　小时候，他实在羡慕。

　　羡慕小阿姨，谁也不用在乎，可以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后来，是他自己想要成为这样的人。

　　当他第一次和父母提出要一个人搬出来住时，没有一个人是同意的。他们甚至都认为他“疯了”，小孩子，说赌气的话，没人会真的在意。

　　只有小阿姨一个人支持他。

　　“如果你们都不同意的话，我来帮阿嵊买房子。”

　　姐姐姐夫对这个特立独行的妹妹，向来没有什么话可说。就这样，在两个特别坚决的态度之下，终究还是他们退了一步。

　　“那好吧，不过每个月总有一天要回来一家团聚吧!”

　　这是他们当父母的最后的坚持了。

　　“能不能一家团聚，是要看你们，不是看我。”

　　夫妇二人的坚持，此刻在儿子的话面前，好像显得有点可笑。

　　总之来说，唐宛嵊还是胜利了的。

　　只不过没人会问他那胜利背后到底是不是自己期盼已久的？还是无可奈何?

　　但这次小阿姨回来，对他们来说，无疑都意味着是一个巨大的团圆警钟正在耳边敲响。

　　“好，好，小阿姨，我们很快就见面了，拜拜，拜拜。”唐宛嵊欢快地挂掉了电话。

　　这时，“叮咚——”门铃又响了。

　　我去，不会吧，这见面来的也忒快了吧！我这刚挂完电话，小阿姨就飞到我家来啦?唐宛嵊心里这么想着。心头一振，呼——长出了一口气，准备好迎接这见鬼了的惊喜。

　　打开门——

　　一见到来人。

　　“啪，”门差点又让他给关回去。

　　“Surp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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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没有听见预想之中的欢呼声呢？

　　“唐宛嵊!你那是什么表情？”来者余邈，很不客气的将手里提着的麦当劳往桌子上狠狠一放。放的时候还特意注意了一下，麦麦没有被摔坏。

　　“咳!唐宛嵊，你个没良心的。我好心好意拿着东西来看你，你倒好，连门都不想让我进!”

　　余邈讲起来就气，“还有，刚才我跟你打招呼，笑脸相迎的。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嘁——看看你现在住着的地方，小爷我愿意大驾光临，那是你的荣幸。不好好接驾，还摆起谱来了你……”

　　“有完没完了？”看着余邈没完没了的唠叨，唐宛嵊忍不住打断他。

　　“没完，我必须要说。虽然你很没有礼貌，但我不会和你一般见识。因为……我，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

　　“停!”唐宛嵊受不了了，“鱼苗儿你是不是最近电视剧又看多了？”

　　“啧，”这话余邈可不爱听了。

　　“你有没有文化，我怎么是从电视上看来的呢？”

　　说罢，还翻着白眼。

　　哼，打死他，唐宛嵊也不相信，这家伙会有觉悟看毛主席的《纪念白求恩》。

　　（ps.在七上语文书有毛爷爷的《纪念白求恩》，所以特此解释一下：时间还没有走到我们学这篇文章那里，但我们都学过这篇文章。余邈早就读过这篇文章，他是学霸嘛。只不过他小时候没有唐宛嵊爱看书，余邈总爱看电视看漫画，他是中二少年hh，所以唐宛嵊吐槽余邈，两个人互相斗嘴而已。因为这篇文章对年少的我有很重要的意义，所以之后会有情节写我们学过这篇文章的事，所以这里先提一下。）

　　虽然他们家是从政的，但依唐宛嵊对他的了解，他还是从电视上看来的概率更大一些。从小一起长大，唐宛嵊太了解他了。

　　“我正在学习中……嘿嘿”这么说着，余邈还真从兜里掏出一本书来。

　　仔细一看，嗬——《毛主席诗选》。

　　“你还真有这觉悟啊!”唐宛嵊震惊了。居然还随身带着!

　　“呵呵，我当然是有这觉悟了，但这本“觉悟”是你的。上次你落在我们家忘拿回去了。”余邈嘿嘿笑着把书递了过去。

　　唐宛嵊瞬间无语。

　　“我说我那本书怎么找不到了呢？”他将书放回了书架里。

　　“你还是这习惯啊。”余邈见那屋里微微亮起一盏的小台灯，心里忍不住叹气。这么多年，只要是他一个人的晚上，都会习惯开着这盏小台灯，好像只有它亮了，家才亮了。

　　久而久之，有的时候，他甚至连大灯都忘了开。似乎只要有那一盏小的灯光，他便已经足够了。

　　余邈上前去替他开起屋里所有的大灯。

　　把食物放在了茶几上。

　　“来吧，别学了。”余邈先拿起了一瓶可乐，打开后递给他，自己再去打开了另一瓶。

　　“干杯。”余邈举着手中的可乐看向他。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有着同样的年纪，用同样的视角看待着这个世界，
　　经历过好多共同的事情。

　　没人比彼此更了解对方了……

　　唐宛嵊很小的时候，就和父母分开了。在穿开裆裤的年纪，见到最多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家里和蔼的保姆阿姨，和同样幼小的余邈，跟余邈妈妈……

　　从前，他们两家是世交。听说，在他们爸爸的爸爸那辈儿就认识了。余邈的爸爸和唐宛嵊的爸爸，从小就是在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后来，他们两家，一个从政，一个从商，表面上大人们的来往好像少了。但实际上，孩子们的感情却是越来越深了。

　　小的时候，一直都是保姆阿姨陪在唐宛嵊身边。保姆阿姨走后，唐宛嵊就再也没有跟任何一个人一起住过。

　　余邈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是余邈第一次见到他一句话不说的样子。

　　当他们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么多年，一直要好……

　　就算唐宛嵊不说，余邈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唐宛嵊的父母一直工作很忙，忙的连多看一眼他的时间都没有。只把他丢给了保姆照顾。唐宛嵊从来就不爱说话，都是余邈死缠烂打地追着他，硬是要拉着唐宛嵊去自己家住。后来唐宛嵊不愿意去，他自己就非得赖在人家唐宛嵊家里不走了……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唐宛嵊默默在心里把余邈当成了一辈子的好朋友。

　　再后来，唐宛嵊终于成功地说服他的父母，自己一个人生活，直到今天。

　　再后来，他们一起考上了盛铭中学，两个人还是同学。

　　日子，也算是越过越好了。

　　“干杯……”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唐宛嵊将手中的可乐碰上了他的那瓶。

　　对他来说，没有亲人的陪伴，又有什么关系？

　　有朋友，一样不会孤独。

　　晚上，月亮飞上枝头。

　　方雪阳的妈妈回来后，看见桌上的那碗面，心中便泛起一阵温暖。
　　好像真的，可以让一天的疲惫消除了。丈夫晚回来这件事，此刻并不足以让她动气……

　　亲情，真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

　　但它离不开陪伴的加持。

　　吃过饭后将碗洗好，轻轻归位。妈妈特意注意到，不要打扰到方雪阳。

　　余邈将带来的垃圾一并拿走，家里又恢复成唐宛嵊一个人在时的模样。

　　但空气中留下的欢乐时刻还没有散去，就留在这里，陪着孤独的人。

　　唐宛嵊静静地坐在桌前，不同往常，这次不仅仅是为了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