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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若凝(下) ...

  •   若凝回到琼露殿,把自己关起来。她只是不想面对,可不想面对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他爹来看她,瞧她这般模样,叹了口气:“听闻你下凡游历多了些心事,我说我家凝儿回来,怎的成熟许多。”

      她不听,窝在被子里蜷成一团。

      南华上神又说:“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亲爹爹吗?凡人生死有命,却不止一次轮回。凝儿你只要告诉爹爹发生了什么,虽不能逆转生死,但凭我们神仙的法力,你难道不想成全最后的遗憾吗?”

      若凝的心动了一下,起身犹豫半晌,将在人间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看着若凝说到最后有些红肿的眼眶,南华上神摸着下巴沉思,让若凝先做修养。

      没过不久,南华上神又来到琼露殿,这一次却面容凝重,不光屏退下人,还在若凝屋内施了结界法术。

      若凝不解,南华上神摆出打住的手势表明重要性,眉头紧皱:“不得了,不得了。这个人,了不得。”

      魏云枫,聿朝年轻有为的大将军,后半生徒遭贬谪,含冤而死,享年四十有一。魏云枫,亦是北渊帝君历劫下凡的肉身。

      若凝:“就是那个传闻在北渊闭关修炼的帝君?”

      若凝亲爹:“就是那个我要给你结识说亲的北渊帝君。”

      若凝手指悬在半空中,眼神忽闪,如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啊……啊?

      反应过来的若凝立马反驳:“不对!他不是在北渊闭关吗?怎么会下凡历劫?”

      “我和你一样迷惑,”南华上神摸摸下巴:“这其中隐情,也是为父打探许久才摸索一点儿头绪。你猜怎么着,北渊帝君压根就没离开过朔寒宫,说他在北渊闭关,是朔寒宫放出的假消息。”

      若凝急了:“爹爹,这怎么一回事,你快说清楚呀!”

      “朔寒宫为什么要放出假消息,我猜和魑爻山一战有关,祟魔虽被封印,可各路妖邪都觊觎着封印松动释放祟魔。帝君战后必是受重创才不得不封闭识海来修养。”

      “但帝君什么时候醒来,妖邪会不会趁机作乱,都不是定数。朔寒宫许是为了保险起见,帝君闭关确实比沉眠的说辞好,闭关时有动静还能出面降服,沉眠就不一定了。既保护了帝君安危,对各路妖邪也是一个威压。”

      “那下凡历劫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沉眠了吗?”

      “唉,这就是让朔寒宫头疼的另一件事了。帝君沉眠到现在也不过三百多年,谁能想到这时候帝君命格降下一道天劫,需得下凡渡难,命格才能转危为安。”

      “朔寒宫愁坏了,只能破釜沉舟一试,请来菩提法祖使出分魂之术,取出帝君三魂作为分身代为历劫,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这帝君分身——也就是魏云枫,下界期满,死后魂灵也由法祖亲自接收,放还帝君真身。还真没多久,帝君就醒了。”

      若凝听的一激灵,灵光一闪,想起魏云枫被斩头时那场天降异象,明明是七月酷暑却莫名其妙飞雪连天……她紧紧拽住她爹的衣袖:“帝君……帝君出生北渊,所用法力可是冰凌寒气?”

      南华上神点头:“然也。”

      若凝木然。

      真的是他?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南华上神又紧张兮兮地嘱托若凝:“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朔寒宫这样保密,也是为了天界着想。你我就放在肚子里,见到帝君权当一切都没发生。”

      若凝点头,慢慢有些狐疑:“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要见帝君了?”

      她爹慢悠悠道:“自是结亲一事。”

      “爹!帝君也才刚醒,你怎么还想这事儿,再说谁说我要嫁人了!我说了我不会嫁给一个老头子!”

      “胡说,你在凡间遇到那魏云枫,不也是很欢喜吗,和帝君一模一样的人,不是更好吗?再说还没真见面,你怎么就知道不喜欢北渊帝君?”

      “帝君……和魏云枫一模一样?”

      “此事,我自有打算,是不是一样,你见一面不就知道了。”

      若凝看向镜台前的红木漆盒,里面还放着她带回来的魏云枫的剑缰。这一切,好似在做梦……

      等待的时日,若凝还缓不过神来。一半是缅怀魏云枫,还未走出伤情。一半是迷茫:自己喜欢的凡人恰好是父亲牵线的神君,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说起来,不在天界的时日,长清宫又招揽了些新的仙侍,也有从凡间飞升上来的。这不多见,若凝跟对方聊了几句,对于凡间的观念并不投机,让她有些蔫,受打击后让敏感多思的若凝陷入怀疑,郁闷不已。

      又过一段时间,帝君归来的消息——其实是醒来——也传遍了九重天,南华上神竟真的给他们安排了见面。此前只听说北渊帝君从未有过迎娶帝后的打算,她爹却神秘地说让她放心。

      若凝郑重打扮完毕,路上还是有一丝紧张。因为帝君沉眠,连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分魂替身下界历劫的事——朔寒宫的总管说是为了帝君好——所以自然不记得有魏云枫这一世的记忆,是故她也不能露出破绽。

      朔寒宫的华沁园中,北渊帝君已然坐等,身边站着朔寒宫总管衡羽。南华上神和若凝对了个眼神也依次落座宴席。

      若凝眼神自是迫不及待落在那位帝君身上,一对上那副面容,她惊得下意识掐住胳膊,心跳如擂鼓。

      果不其然一模一样——让若凝有种空间颠倒的感觉,不论仪态举止,还是细微习惯,晃神间,还以为是魏云枫坐在身边……若不是提前做好准备,恐怕若凝也难免失态。就算如此,若凝还是盯着怔忪了许久。

      饶是帝君稳重,也忽视不了若凝离这么近快把他脸上盯出个窟窿。衡羽在后面咳了一声,南华上神撞了若凝一下,率先举起酒杯:“帝君风姿高雅,九重天难出其二,此前小女还不信,现在倒是看傻眼了。凝儿年幼,还望帝君不吝赐教。”

      这一撞把若凝给摇清醒,也赶紧举起酒杯附和。北渊帝君倒是淡然:“无妨。”

      若凝见他眼神疏离清冷,忽而有些难受。即使离这么近,可还是觉得这位帝君是坐于雪峰之上,离众生很远,很远。

      魏云枫不是这样,若凝记忆里,他虽是杀伐果断的将领,可面对任何一个百姓他都会躬身照顾,生活在他们之中。

      越回忆越心堵。北渊帝君与其说和魏云枫一模一样,倒更像年轻十几岁的魏云枫。没想到北渊帝君那么年轻,传闻就没有假的。可他……真的是他吗……

      席间南华上神和他们还说了什么,若凝有些记不太清了,只是一轮接着一轮灌自己酒。南华上神有些无奈,正欲带若凝班师回府,北渊帝君却亲自开了口。

      “华沁园景色还算新丽,不如宴后我带小殿下走走,就当是吹吹风。”

      南华上神惊喜之余,不相信自己耳朵的若凝猛得抬头,眼神呆滞。她看不懂帝君的表情,但一个忍了很久的酒嗝,就那样没控制住冒了出来。

      若凝和北渊帝君并行于华沁园内,这次倒没了其他人在场。可这真的是景园吗,若凝环顾四周苦恼着想。

      雪地清寒,盛开最艳的就是梅花,松柏居多,也没有多余的采景。园林布局真是能看出一个人的审美,若凝想念自家温暖明媚,四季如春的折月轩。

      “若凝殿下是否有心事?”

      帝君倒先开口,让微醺的若凝措手不及。这声音,和魏云枫在耳边没区别——不行,喝点儿酒感觉更迷糊了,若凝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见着帝君,心驰神往,在席间贪多了酒,是若凝失仪了。”

      他温润的语气让人不自觉放松:“我倒觉得殿下性格利落,是性情中人,倒也不必拘于陈规。”

      一句话渐渐让若凝放下戒心,飘飘然又控制不住自己打量起这位神将。真是离不开眼睛,明明是不一样的气质,却只消往人群一站,心中对他的敬畏就油然而生。

      鼓起勇气,若凝于是开门见山:“帝君,也知道长清宫有意和朔寒宫两方结亲吗。”

      北渊帝君停下脚步,点点头:“但我见若凝殿下似有难言之隐,若是不愿,朔寒宫也不会强人所难。不论殿下心有另属还是不喜欢在下都不必担心,朔寒宫会尽全力支持殿下。”

      也不是不喜欢……若凝双颊微红,目光游移,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脸,感觉小鹿乱撞。我喜欢的是你,也好像不是你……

      末了,若凝又问:“可帝君不是一直不在意婚嫁之事,为什么这次……帝君……是怎么看待迎娶帝后一事呢?”

      北渊帝君沉吟,竟含了笑意:“只觉得天地战事也告一段落,恰好有缘结识了殿下……婚仪筹备倒是不急,彼此进度按殿下心意就好。”

      “说来我也不怕见笑,于此之前,在下对于情之一字亦不甚了解。听闻若凝殿下喜爱游历四方,见多识广,不知能否向殿下略微请教一二?”

      若凝漫步雪中,看着四周白花花的天地,叹了口气。

      两人刚刚独处时,衡羽突然出现说有要事,帝君便暂且离开了。正好,若凝也想独自散散心。

      她的脑袋就像熬成了一锅糊羹,没搞懂帝君最后说的什么意思。帝君也喜欢她?所以答应婚约?怎么喜欢的?喜欢她什么?她心悦于帝君,不是因为他是魏云枫吗?她喜欢魏云枫,所以不也想在一起吗……

      若凝觉得自己再纠结下去脑袋就要炸了。

      思来想去,她郁闷地一脚踢在身旁一棵高大的松树上。

      “咣”的一声,从树上不知掉下来什么东西砸在头上,让她一屁股滑跌在地。

      “哎呦!”

      若凝惊得直叫,袭来的后劲疼的她咧扯嘴角。她揉着脑袋站起身,想看清楚什么东西,可低头一瞧,砸中她的不是其他,而是……一只鞋。

      好像是一只男人的靴子。

      若凝捏起靴子嫌弃地喊:“谁啊?谁的鞋掉下来了?”

      空旷的雪地显得格外安静,她朝头上看,高高的松树枝上,若凝眯着眼瞧见一个人影翘起的二郎腿光着脚,以及躺着的一条腿和脚上的另一只鞋。

      若凝忍不住恼:“喂!”

      无人回应,仔细听人影甚至还打起呼噜声。

      若凝便故意刺激:“没想到帝君管理的朔寒宫这么威严有名,还能出现如此大剌剌不受管教的下人。”语罢甩手又把靴子扔进雪地。

      树上传来一声轻笑:“华沁园这棵松柏年岁快上万,你先踹它,小心我让树精来世报复你。”

      倏忽间,一个黑影从高处跳下,若凝皱着眉往后退。黑衣高髻的男子拍拍手,把雪地里的鞋捡起来穿上。

      真是一副凶神恶煞,地痞无赖的模样,若凝想。“你的鞋砸中人,就没有一点儿羞愧之心吗?”

      “呵。”对方挑眉:“那怎么不说是你扰人清梦在先,还随便踹人家的树?”

      “我……谁能想到树上还有人睡觉啊?再说,我下脚哪有这么重,树上的雪都没被抖下来。”

      “怎么就不能睡树上了?老子是金鹏懂不懂?背若泰山,翼若垂云,扶摇直上九万里,懂不?”说罢还显摆了一下翅膀:“鸟不在树上睡,那在哪睡?”

      若凝皮笑肉不笑,在她眼里活脱脱是一只挑衅的斗鸡:“……那您是哪路活佛,若凝先给您赔礼。”

      男子轻浮夸张地笑起来:“呵,弱娇娘,听好了。老子乃是北渊帝君麾下十六御将的第十六座——破空将军楚彦,听到没?”

      接着又哈哈大笑:“尽管去朔寒宫问吧,老子等你回来崇拜也不迟!”

      若凝翻了个白眼,只想赶紧离开:一介匹夫,管你是谁,反正也不会再见,真是不怕给朔寒宫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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