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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酒宴 ...

  •   “哼,薛家大公子薛霁,私下不过是个纨绔。若不是靠他爹能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浑水摸鱼的家伙算计人倒是心黑得无可匹敌!”

      秦芊玥恨得咬牙:“听闻他爹薛老将军和太子往来甚密,朝堂上就薛老将军老是和爹爹作对,那薛霁背后更不知给表哥使了多少绊子!看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就等着哪天引火烧身吧!”

      我看秦芊玥的小圆脸皱巴成一团,魏云枫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说:“避开人群,我们绕道走。”

      秦芊玥这样的脾气竟也忍气吞声走开了,看来此人当真有些名堂。正欲转身,却见那薛霁正巧看过来对视上,暗想晚矣。

      本以为对视上就算了,却听薛霁隔老远就朝这边喊:“魏兄?当真是你!真是难得见面,魏兄也出门来的?”

      薛霁大步走来,不知情得还以为他俩交情多深。魏云枫脸色难看,不得不停下脚步。薛霁热情招呼,不细心看真发现不了是装的:“你我如此有缘,不妨去近旁酒肆畅饮一叙?”

      秦芊玥不耐烦打断:“不用了,我们出行是有要事在身的。”

      薛霁呵呵一笑:“秦家小妹何必这么见外?你表兄此番大捷,又是加官进爵又是封赏千金,这么大的名头,却不宴请我们这些同僚,真是让人寒心啊。”

      秦芊玥愤恨不已:“你算什么东西?我表哥立功靠得是他和手下将士卖命,岂容你们这些宵小之辈站在这儿厚颜无耻……”

      “住口,芊玥。”魏云枫出声制止,冷漠拘礼道:“将军见谅,小妹年幼不懂事,将军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们还有事,告辞。”

      还没走两步,又听薛霁伤感叹息:“果然当了大将军就是不一样了,秦府这下可算是如日中天,我聿国再无外敌相匹矣。连陛下都称颂尔,魏兄如此不肯赏光也是情理之中,薛某当真受不起咯。”

      薛霁这样一番吆喝,不少旁人听了退避私语,这姓薛的真是不怕事大。魏云枫面上寒了三分,走近薛霁:“我今日不想跟你纠缠。”

      薛霁阴阳怪气:“魏兄这是哪里话,倒伤在下的心。魏兄和秦大将军征战沙场如鹰隼骁勇,谁敢惹到你们头上。只是不知这般善战的利爪,靠得什么能一直稳居不败呢?”

      魏云枫横眉冷然,左手已经搭上剑鞘:“我和舅舅为国为民,问心无愧,我劝你别再空口无凭,有心言乱。”

      薛霁看了眼魏云枫的动作,却笑得更狡猾:“我可是在好心相劝啊。魏兄句句忠心,却怎么不提陛下?陛下他知道吗?哦对了,魏兄是不懂的。如果有一天秦府站错,陛下让你将这剑指向所亲之人,你,敢不敢违抗呢?”

      眼见魏云枫就要拔剑相向,我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拦下,众人注意一时转向我身上。

      我有些汗颜,本就不是我插手的事,只是看这厮一直言语挑衅,就是想让魏云枫在街市上出手闹大。如果魏云枫真的中计,还恰好是他晋升时段,此事若被有心之人听去,不知最后传出什么麻烦。

      这样想着,却看魏云枫真要动手,身体比思绪先行,反应过来时,我已挡在魏云枫身前了。

      薛霁挑眉看我:“你是什么人?”

      我整理措辞,换上笑脸:“大人厚泽,奴、奴是秦府侍仆。”

      薛霁一脸鄙夷:“一介奴仆,竟敢如此大胆不敬?”

      我慎微行礼:“大人息怒,奴敢僭越,全仗大人威风,仰赖大人气度,为大人着想,得大人允,才敢冒犯。”

      薛霁有一丝得意:“呵,你怎么为我着想了?”

      “大人有所不知。此在街市,若进而闹事,免不得伤及无辜,大人势众,我们单寡。若叫旁人看去,不免觉得大人以多欺少,在坊间落得不好名声,此为其一。”

      “魏大将军刚过战事,战伤未愈,若再动刀剑,恐又落下伤患。若因病告假,怠慢朝政,陛下若问起,大人如何作答?还请大人看在将军为陛下效力的份上,多多关心将军,此为其二矣。”

      薛霁听后大笑:“哈!我竟忘了,魏兄你现在还有伤未愈啊!也罢也罢,是薛某多心了,你看,我本意是为你好来着,魏兄又何必逞强呢?”

      我不敢看魏云枫的表情,但好在他没出声。正以为薛霁就此作罢,一柄折扇却勾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和他对视。

      薛霁的笑多了油腻,看的人恶寒:“你这奴仆眼力倒好使,身在秦府真是福薄,不如跟我走,保你日后金银傍身。”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那折扇却被一掌甩没。魏云枫的表情足够吓人,薛霁看这架势,无趣耸肩道:“今日不聚,来日方长,魏兄,好好养身吧。”

      薛霁终于走远,魏云枫和秦芊玥也向酒楼方向走去。我看魏云枫一直沉默,倒让我觉着反常。

      我反思疑惑:怎么,我在惶恐不安吗?我在担心魏云枫的想法吗?这有什么好怕的!

      秦芊玥咒骂一路,见没人回应,只得先咽下这口气。又悻悻回头看我:“我说,你还真是胆大。”

      “怎么说?”

      她上下打量我的装扮,又像是幸灾乐祸:“有传闻薛霁私下好男色,他若刚刚真把你要走,我看你该怎么圆。”

      秦芊玥有一天盼我好才是见鬼,我都习惯了:“若真如此,你刚才怎么不直接揭穿我身份?”

      秦芊玥看看魏云枫,又看看我,索性一跺脚:“你别以为帮了我们就能颐气指使了!”

      终于走到酒楼。对于路上这段小插曲,秦芊玥倒是忘性快,又兴冲冲地上楼了。我看着魏云枫的背影,忍不住出声:“魏云枫。”

      他听见顿住,却没回头,我犹豫问:“你,没事吧?”

      安静半晌,魏云枫仍背对我:“我能有什么事。”

      酒楼气派,洛家千金又花手笔包下三楼阁间,视野高阔,环境也雅致静谧,适合谈话。

      洛容茵已然在等,见人都到齐,便传唤下人备菜。秦芊玥开心得坐在洛容茵身边:“容茵姐,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我见洛容茵乌发如云,眉眼清丽,淡如晨露,笑音恬淡,妆容衣着书卷气缱绻,也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惆怅。

      秦芊玥又打趣:“容茵姐这么憔悴,想来也不是想我,是想我表哥想的吧!”

      洛容茵娇羞嗔怪,看向魏云枫的眼神如稚鸟般依恋,又招呼各人落座。这景象看在眼里,不知为何,我觉得还些许有趣。

      洛容茵注意到我:“请问这位是……”

      我解释:“我是云枫好友,本来今日跟云枫约着赛马,不巧他要来赴宴,我就想着没事儿一齐坐坐。你们不用管我!只管聊就好,小姐不会觉着我碍眼吧?”

      秦芊玥斜睨我一眼,好像在说:你还怪会给自己找身份。

      洛容茵打量我良久,双颊又染上些意味不明的嫣红:“怎么会,既是云枫朋友,那便都是贵客。我见公子气宇轩昂,仪表不凡。真不愧是云枫,连朋友也不简单,小女倾心向往之。”

      我只得笑着插科打诨,这时菜也备齐,边吃边叙。

      秦芊玥在一旁攻略:“容茵姐跟表哥也许久未见了吧,今日这酒可得多吃几盅。”

      洛容茵娇怯看向魏云枫,举起酒杯:“魏大将军,这一杯,小女且先祝贺你在战事屡建奇功,又荣升一爵,为陛下平天下。”

      这话听了谁都拒绝不了,我见魏云枫也举起酒杯相敬。

      魏云枫可真是受欢迎,我想。之前看好戏的心情也不见了,心里又开始发堵,一杯酒闷肚,倒是好酒。

      秦芊玥撒娇道:“容茵姐,往后府里没有你来作伴,我该多难受啊。”

      洛容茵说:“芊玥,你往后也长大了,不该事事任性。云枫他……”她看了魏云枫一眼,变得难过,勉强笑道:“你表哥业已成家,还有你嫂嫂,你们才是一家人啊。”

      “谁跟什么劳什子嫂嫂一家人,在我心里,你才是那个最该做魏夫人的人!”秦芊玥义愤填膺,完全不顾我就坐在席间。

      “那郡主嫁进秦府,仗着自己是和亲来的公主,做事张狂无礼,骄横跋扈。第一次见面就害我落水,后来甚至连累表哥被爹爹责罚,在雨中跪到落下风寒!府中就没有哪个人不讨厌她!”

      洛容茵眉头紧蹙,不可置信:“果真如此?若是这样,为何我一点不曾听说?”

      这小姑娘当着我的面都敢这么不留情面,背后不知该多恨我。她也咬定我不敢在此间造次,此前多番忍让,倒让她觉得我好拿捏了?

      我越想越气,死死盯着秦芊玥,又怕露出马脚,只能一碗接一碗地喝酒:好你个秦芊玥,我以后要是对你还有好脸色,我就不是渊舟人!

      又转念一想,我过来不就是口出狂言让她们消气的吗,早该想到会听见气话,自讨苦吃。

      虽然如此,但我好歹也帮过她。她这般不讲理,撒谎捏造张口就来,恨得我左手藏在桌案下攥紧衣裤。

      “洛小姐,你别听芊玥胡说,她都是一时冲动气话。”

      魏云枫开口了,我见他除了刚刚那碗酒,就不曾动筷:“芊玥和少喻,还有洛小姐你,幼时一起长大,难免情义深重,她向着你也是情理之中的意气用事。”

      “可眼下毕竟也是当着我的面,我不得不多说一句。苍城郡主嫁与我,便是我魏云枫唯一的妻子。我夫人做事如何,是我家中内事,无论在秦府还是在外,都不该,也容不得别人置喙。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魏云枫看着洛容茵一字一句:“也许在外人看来,这联姻是陛下旨意。可在我心里,自苍城郡主嫁给我的那天起,便是我魏云枫的家人,是我要一生一世守护的人。我魏云枫做了一辈子兵人,所求夙愿不过守得聿国边疆,也护得家人周全。”

      他拘礼作歉疚状:“云枫这次应邀而来,也是想了却小姐心结,了断这缘分。云枫不才,蒙小姐青睐,却无福消遣。小姐姿质出尘,云枫也亦有家室,此宴终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洛容茵听呆了,不光是她,所有人都看着魏云枫。秦芊玥人都傻了:“表、表哥?你,你该不会被夺舍了?”

      魏云枫冷静看她:“秦芊玥,你若再口不择言,就回家给我抄书去。”

      洛容茵眼角有泪光闪烁,她表情决然,猛得灌下一杯酒,情意真切:“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十五岁那年彩楼高阁,我于窗外惊鸿一瞥,你是鲜衣怒马少年郎。本以为是天注定的良缘,怎奈是我多少个夙夜的一厢情愿。”

      秦芊玥安慰:“容茵姐,你、你别太难过……”

      洛容茵一杯接一杯,酒盏不停:“罢了、罢了,本来也是我自己要来割舍的。”

      秦芊玥有些慌张:“容茵姐,你别再喝了。”却见洛容茵拂袖,盈盈泪痕惹人动容:“我洛氏女子,岂能因错许情缘失了颜面!”语罢起身离席,踉跄走出阁间。

      秦芊玥追出去:“容茵姐!你去哪儿?”

      阁间剩下我们两人,不知为何,我觉得有些尴尬。我咳了一声:“我们也出去看看洛小姐吧?”

      “阿莘。”

      魏云枫语气郑重,我听出不容逃避的决绝。我别过头,想起身离开,魏云枫先一步抓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我头一次见魏云枫这么霸道,他眼神跟往常不一样,沾染了情欲的强势。我第一个跳出来的想法是不行,是对他接下来将要做的事的后怕——魏云枫不能这样。

      他说:“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我想挣脱开他的力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他反手将我拉近:“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见他不肯罢休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你刚才所言,我只当是为了和洛家小姐划清界限的托辞。你说的固然诚挚,我没什么意见,也不会多想。”

      魏云枫的表情显然不满意我的回答,他定定看向我:“你在逃避。”

      我垂下头:“随你怎么想。”

      “为什么?”他听起来有些受伤:“阿莘听到有人帮我缝补衣衫,心里不也是不舒服吗,看到我和其他女子走近,阿莘不也吃醋吗?”

      我眼神躲闪,刚想矢口否认,却见他神色渴望着试探,平添伤情:“我不明白,一开始难道不是阿莘说‘我们都别怕’吗?”

      回忆一瞬间闪回——那场磅礴的秋雨里,我和魏云枫跪在石阶上,全身已然湿透,冰寒刺骨。是我执起魏云枫的手,强装镇定:“云枫,我们都别怕。”

      他的面庞在回忆和现实中交错,询问像是要直抵内心深处:“阿莘,你在害怕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要揭开我一直掩饰隐藏的秘辛。内心一直坚持的声音开始动摇,不,我或许早已……

      踌躇良久,冷静再次占据上风,我抿了抿唇:“我们不能这样。”

      听到我的回答,魏云枫再次不语,他越是沉默,我越是不安。阁间静谧,他的一字一句落在耳边,敲在心上:“阿莘,我心悦于你。”

      “我恋慕郡主,爱着夫人。我魏云枫心里,只有凉莘一个。”

      我脸颊滚烫,红热至耳根,魏云枫的语气太过坚定直白,第一次有人对我露出这样的眼神,那是——看向恋人的眼神。

      “我已经等了很久,阿莘。我知道你的处境,我本来以为,等多久我都有耐心。可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你的存在对我来说不是定数,我不知道哪天,你会不会突然从身边离开……”

      他的手抚上我的面颊,指尖在发丝和眉梢间停留,我心跳如擂鼓——

      “魏云枫,你清醒一些。”我猛得推开他:“你可以喜欢任何人,洛家小姐,坊间民女,甚至舞女歌伎,聿国任何一个女子,我都不会管。可你唯独,不能喜欢我!”

      我不能任魏云枫的心意陷落,我们两个在这场政治婚姻里,必须清醒。

      魏云枫是聿国将军,少年英雄,他将来征战沙场,或将名垂青史。但不该同我,一个或将因家仇国恨而兵戎相见的人相恋。

      我们走到这一步,最好只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擦肩而过后,各自回归原来的生活。所以我怕,我怎么不怕,身陷囹圄,一步错,便步步错……

      魏云枫眉头紧皱:“你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夫君。我不喜欢你,应该喜欢谁?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哪有这么多阻拦?”

      “你想想你的身份,你的亲人,我身处的位置——我们不能……”

      “是不能,还是不愿?”魏云枫突然厉目,逼迫我和他对视:“阿莘,你看着我,好好看着我的眼睛。如果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那就不要再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接拒绝我的心意,往后我也不会做小伏低,与之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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