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二十三章 清 政 ...

  •   这日,羽儿孤身一人往测算出的那个吉向走,小黑忽然跑了过来,衔住了她的裙角。羽儿明白,有些东西人虽迟钝,但狗这样的蓄类,却是极为敏感的,她蹲下言道:“小黑莫急,我晓得你的意思,莫咬,我跟你走便是。”
      小黑带着羽儿走不多久,来到了一个瘦瘦的算命瞎子的摊前,停了下来。
      羽儿掏出银钱,放在瞎子面前的案几上。
      “姑娘想算什么?”
      “我还没说话,你怎知我是个姑娘?”
      “从姑娘走路的步态和身上的气味,便可知不是男子。”那瞎子不紧不慢道。
      “哦?除了我是个姑娘,你还知道些什么?”
      “姑娘只需报上自己的名子,我便能知晓姑娘的过去。”那瞎子慢慢地抚着自己的胡须。
      羽儿想试探这瞎子的道行,犹豫了片刻,并未说出自己的名子,而是说出了她娘亲的名子。
      “这单名一个月字,可不是个什么好名子,孤孤单单悬在天上,和那飞升的嫦娥一样,虽有夫君,却难相守,空有美貌,却难逃多舛的命格,这月亮升在夜里,凄冷得很,但我听得姑娘的声音虽忧伤,却透着温热,我想这个名子,应当并不是你的,而是与你密切相关之人。”
      羽儿听了,不免心里有了几分着落:“大师果然神算,实不相瞒,我报的乃是我娘亲的闺名,冒犯了。”
      “没关系,先投石问路,倒也正常。”那瞎子答道。
      “小女有个妹妹前日里去了一处幽谷,被摄了心魄,总也不醒,请了七八个大夫都说医不得,不知大师能否指点一二。”
      “被摄了心魄?寻常医者自是无从医治,从这里往南有个清心观,观里有个济慈真人,那个真人性格孤僻,却极擅治此类神神怪怪的疑难杂症,但他常年在四方云游,遇不遇得到要看姑娘的机缘了。”
      “多谢大师!”羽儿欣喜异常,从袖中又掏出银两,再次致谢。
      “姑娘倒是慷慨,既如此,老夫便再给姑娘行些便利,让你抽支签如何?”说完那瞎子递过一筒签,示意羽儿抽上一支。
      羽儿将信将疑地将那些签摇了数遍,抽了一□□瞎子摸着上面的签文,面色忽而特别凝重。
      签文上分明写着:“衰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风,动身无所托,百事不亨。需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姑娘在近日里当是遭遇了不少变故,但还只是个开始,更大的灾难和厄运恐还在后面,切忌要防范身边的小人,姑娘最近犯口忌,定要把守好这个门户。”那瞎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我记得了,多谢大师。”近日遇到的遭心事的确够多了,羽儿听了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担忧,以为御扶必是无救了。
      卜完卦,羽儿强打起精神,独自一人带着小黑去了清心观,这道观并不很大,香火不盛,满院也见不到一个道士,羽儿在那里转了一大圈,问了许多人,都并不识得济慈这个人,更不知他是否就在道观或云游去了何处。
      天快黑时,羽儿又同小黑一起去了水边,她将小黑留在岸上,自己下水偷偷去水里探了很久,虽然有白珠和火蚕的助力,但她仍不可在水下呆太久,没了树灵子,她也再听不到水下所有水族的声音了,见水晶宫大门一直紧闭,只得怏怏地上了岸,带上小黑,回客栈去了。
      第二日,羽儿再次去了清心观,如前日一般问了许多人,都不知济慈的下落,心下想道,也许是那瞎子骗自己的也未可知,转了整整半日,想着想着便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去,她一路上边走边想着最近的烦心事,听着观中空灵且远的钟声,茫然地跟着小黑来到了一个僻静之所,看到了眼前一个小小的圆形的坟冢,坟冢前的一个石碑上记录着一位曾在清心观修行的道士的生平,说他一生向善,清心观的建成与他的奔走不无关系,且寺内那尊最大的老君像便是由他亲自参与完成,羽儿看了,心生敬佩,见这里没有可以捐奉的功德箱,便四下里寻了一把各色的野花儿供奉到那坟前,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便欲离去。
      “施主不去前面的正殿上求富求贵求财,却在这里拜一不知名的老道,贫道在这清心观这些年了,还是第一回见。”一个身形高大穿灰色道袍的道士突然在羽儿身后说道,那道士声如洪钟,令她吓了一大跳。
      羽儿回过头,见此人虽声音洪亮,面容却祥和,赶忙施了一礼道:“师傅见笑了,我也是走错了道,路过这里,看到这道士的生平,觉得可敬,便想聊表些敬意。”
      “不知施主觉得他何处可敬?”
      “有济世愿、仁善心,凭一己之力广募善款,又耗尽一生倾力铸像,无论哪一件都值得人敬拜。”
      “既如此,贫道便替这位师祖谢了。”
      “应该是我谢他才对,如若不是看到他的生平,也不能坚定我此生的志愿。”
      “看施主这一脸愁容,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哦,师傅在宝观修行已久,可识得这里的济慈大师?”
      “在下便是。”
      经由济慈大师施针烧符诊治几日后,英子终于惭惭好了,只是被那摄魂怪缠磨得太久,再加之被御扶从魔圈中一脚踢出,断了肋骨和腿,一时半会,并不能立时便下地走动,英子本就体胖,更是恢复得慢些,好在没有受三味玄火之苦,羽儿不想再让其它人像御扶一样白白丢了性命,便拼命说服让梁子或姜留下一人照顾英子,她先拿了火蚕去救哥哥们,二人均不肯,英子也哭求不想与姐姐分开,便只能等她恢复好些了,再一道去隗江山。
      一日,羽儿私下在房里给英子喂药,问道:“英子,你告诉姐姐,那日你为何会跑进那个幽谷里,我明明告诫过你,但凡不熟悉的地方若没有姐姐作陪万不可去。”
      “姐姐不提我倒忘了,你知道我总不记路,但是嘴巴又馋,姐姐给我的散碎银钱,我只敢在近处买些吃食,并不曾走远。那日,我刚到旁边的糕点铺子去买吃的,一转身就看到小黑在我裙子下面,可我明明记得我从客栈出来的时候,小黑被银少侠揽在怀里,它是想跟我出来来着,可是不知为何,那日银少侠将它抱着,就是不撒手,当时我想着,我就在近处的市集里买些吃的,很快便回来了,就没管它,自己出来了。”
      “那还真是奇了,银彻不是素来不抱小黑,从不逗弄它吗?”羽儿也很纳闷。
      “是啊,可是那天不知怎的,他就抱着小黑,现在想来他是不是和我现在一样,成天只能在房里呆着,觉得憋闷,想让小黑陪他玩会。我就自己出来了,我明明看见小黑被他抱着的么,可是一转眼,小黑就跑到了我脚底下,那天,不知为何,小黑的脖上既无项圈也无绳索,我怕它跑丢,想把它抱住,它却不肯,它一直像在追什么东西似的往前一直跑一直跑,我就在后面一直撵它,撵着撵着不知怎么的就进到了一个奇怪的谷里,那个谷口全是黑不溜秋的大雾,瘆人得很,本来我是不敢进的,可我听到小黑在里面发出阵阵惨叫,好像人要踩死它一般,我一着急,便跑了进去,想着把它抱出来就往回跑,可是进去却并未看到小黑,就只看到了一个……,一个……,我不想想起那个东西了,实在太吓人了。”
      “没关系,没关系,都过去了。”羽儿摸摸英子的脑袋,像过去龚婆摸英子一样地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她忽然想起御扶那日跟她说起的那些话和瞎子对她的告诫,心里隐隐有了许多不详的预感。
      “羽儿姐姐,我跟你说,今天我还要吃猪脚,我都跟清政说好了,他说他给我留着。”
      “英子,姐姐不是舍不得钱,只是你已然这样胖了,不能再成天吃些大鱼大肉了,你看你的脸,都圆成什么样了,等回去让你娘看到,都认不出你来了,虽然你吃胖了证明姐姐没有亏待你,但是……,你没听到姜成天说我惯着你吃喝,取笑你胖得跟那什么似的。”
      “她那嘴不就那样么,我才不在乎呢?只要清政哥哥不嫌弃我就好,他说他就喜欢看我吃东西的样子,看着就香,还说女孩子胖了有福。”
      “清政?清政是谁?”自从上次在客栈遇到了那个齐生,羽儿便对陌生人极为敏感。
      “就是客栈楼下卖卤肉的呀。”
      “那他想卖自己的卤肉,还不天天得跟你说好听的。”
      “羽儿姐姐,清政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清政哥哥……”
      “等等,你每日呆在楼上,怎么和那清政哥哥认识的?”对于莫名其妙认得的人,羽儿开始刨根问底。
      “我不是偶尔也拄着拐跳着脚去楼下晒太阳吗?他每日午后都在那里摆摊,要到很晚才收工,你们都忙着没人理我,我天天去找他买肉,有时也和他聊天,清政哥哥可好了,他……”羽儿这才发现,英子昏迷和恢复的这段时间里,除了陪英子看病,似乎已有多日没有同英子这般细细地说话了,只要有时间,她都只顾着潜到水下去龙宫门口打探御扶的消息,而姜和梁子又只每日倾心地照顾着银彻。
      此后的每一天,羽儿尽可能多地陪着英子,发现自己的耳朵里最少要听到100多回清政这个名子,每次都是英子含羞带笑着说的,直到最后,她的腿快好了,羽儿告诉她将离开此地了,英子才无限难过地问羽儿是不是以后都再也见不到清政哥哥了,她很想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想起她们离开太平镇时,龚婆的交待,羽儿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这日,英子又喋喋不休地同她讲清政哥哥。
      “你是不是喜欢清政哥哥?想嫁给他?”羽儿单刀直入地问。
      英子被猜中了心事,愣在那里,她羞红了脸,深深地埋着头,两只手绞着一块手帕,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是,姐姐便帮你操办,若你能留在此处,姐姐倒也安心。”羽儿诚恳地望着英子。
      “好自然是好,只是,这种事怎能由女孩子家先开口,再说,我也不知道清政哥哥的心意,只是觉得和他说得来,在一起便很开心。”英子的眼中,是羽儿从未见过的烈烈的神采,这神采她在姜看银彻的眼晴里也见到过,想到此行,竟让英子和姜都寻到了自己的归宿,总算心中有了一些宽慰。
      “那便好,我现下就找人去打听。”
      “可既便是要出嫁,也总得有嫁妆,我娘又不在这里。”英子望着羽儿,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她是一个无论什么事都总想依靠别人的人,从前她依靠自己的母亲,现在她依靠羽儿姐姐,将来她想依靠清政,她生来便没有什么自己的主意,但好在,她的生命中,总归有人可依。
      “嫁妆的事姐姐来想办法,我怕这一来一回的又生出别的事端,别等咱回来,你清政哥哥和旁人说下亲事了,这儿离太平镇还有些距离,你腿又不好,姐姐便替你做主了。”羽儿知道,她们现在回去,龚婆必然已不在人世了,想到这一路前途渺茫,御扶生死未卜,就更想早日给英子寻个归宿了。
      早些天听英子说起这个清政哥哥,羽儿便在门口处扫了一眼,虽说皮肤黝黑,且身上有几分粗鄙之气,却也高大清瘦,貌似干练,穿着亦干净利索,如今既有了搓合她二人的想法,羽儿便找人去打听了一番,原来这清政是卤肉店老板的侄子,父母早亡,来此处三年了,一直给他的叔叔打工,叔侄相处得倒一直还不错,只是那婶婶待人似乎并不亲厚,因而,小伙子人在屋檐下,也只有冷暖自知了,不过好在,因为家贫和寄人篱下之故,还未说上媳妇。
      羽儿临时聘了一媒婆去说和,并许以厚嫁促成此事,清政也是个识趣的,果断应了,只是这丰厚嫁妆,却让羽儿有些为难,之前的资费在这一两月间都花用得差不多了,原先有御扶君帮衬,水下寻宝如探囊取物,从未因此犯过愁,现在御扶君凶多吉少生死未卜,自己又没了树灵子,当真是求天不应喊地不灵,想到此处,羽儿不禁一阵心伤,梁子见了,大概猜到了羽儿的难处,便毛遂自荐说由他来想办法。
      “梁子,你答应过我和御扶君,万不可再去行那些鸡鸣狗盗之事,虽说御扶君不在了,但是这件事情,还是我来想办法罢。”羽儿一脸肃然的对梁子说着,忽然又想起了御扶对她说的话,眉头不觉间收得更紧了。
      她知道自己最近犯口忌,不敢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只能将所有的想法藏在心里。然而,去哪里想办法,寻得这许多嫁妆资费呢,羽儿自己心下也没有数,她只能嘱咐梁子照顾好银彻,让姜照顾好英子,自己带着小黑不知不觉来到了水边,想来想去,唯有水下寻宝便利些。
      虽有御扶的白珠,下得了水淹不死,但若想寻得宝贝攒足嫁妆也绝非易事,且水中冰冷,潜上一会便需到水上暖暖身子,虽说已有相当长的时日她没有再为银彻取血疗伤,伤口也早已痊愈,但自取了那两回血起,身体明显不似从前一般强健了,尤其是畏冷得厉害,若不是她将火蚕始终裹缠在胸口,恐怕在水里半个时辰也呆不住,羽儿笨手拙脚地潜入水底的深不可测处东游西逛,四处寻找目标,为了取物方便,她还在身上背了一个方便装东西的背篓,可每回几乎都是空手而归或收获寥寥。
      她已经在水里寻了好几日了,只抓了些蟹、蚌和海螺去换了些小钱,再无其它,要想凑够丰厚的嫁妆,还相差甚远,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由此松懈,毕竟这是个无本买卖,比起其它的办法还是要好得多。
      就在羽儿潜至海水深处之时,她并不知道,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眼不眨地凝视着她,从她潜入水中的那一刻,他便有了感应,以为是来寻他,便早早地朝她游水的方向潜去,奈何跟了许久,她也未朝龙宫的方向而来,他看见她深入到一个海藻的最深处,从一个死了的巨大贝壳里翻找出了几颗珠子,但是她出来的时候被那些海藻缠住了,一开始她还不太着急,想慢慢地解开,但后来就越来越急躁,仿佛要把自己拆解了去绕开那些缠住自己头发和裙角的海藻了。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在她手忙脚乱的时候轻轻地游了过去,用鱼嘴轻轻咬开那些缠住她的海藻。
      她的头发几乎全散开了,他在水里能清楚地看见她那张冰雪般澄澈的脸,美极了--但显然,她并不是来找他的,她没头没脑地在水底的泥沙里翻找蚌壳,被海藻和海草纠缠得狼狈不堪,仅仅是得了一只巨大的黑蚌,便令她欣喜若狂,很仔细地将它装到背兜里,他跟着她,看到她在海底又翻找出了许多海蚌、海螺和海贝,等背篓装得满些了又潜到水上去透透气,将寻到的宝贝倒出来,让小黑在岸边看着,自己再一次潜下去,如此往返了好几回。很久不见她了,猛然见时,竟有一丝丝陌生的感觉,但这种陌生与惊喜很快被跟踪许久后的失望代替了――她不是来找他的,似乎只是来寻宝的。
      大半日过去了,最后,他看到,她慢慢地游到岸上,四处在海滩上寻找工具,笨手笨脚哆哆嗦嗦地想尽各种办法要将一只黑蚌的嘴撬开,一旁的小黑围着她呜呜叫着转来转去似乎也和主人一样心焦。
      “别叫,小黑,我跟你说啊,我其实也是听说的,说是,只有一种叫做黑蝶贝里才产黑色的珍珠,而且颜色越深的珠子,越是值钱,可我,并不认得那个什么黑蝶贝,希望这次咱们找的这个蚌,里面的珠子是个大的,黑的,值钱的。”
      听到这完全道听途说的所谓经验,他不觉在心里“吣”了一声:“若想要海里的宝贝,只需给本君打个招呼,要成色几许、数量多少,本君自可差人奉上,大可不必这样亲自来取。”羽儿正专心致志地进行她的开壳大业,忽然听到这久违的声音,心里吃了一大惊。
      她抬起头来,见御扶不知何时正蹲在对面冷冷地打量着自己,还顺手从她湿漉漉的头顶上取下一只缠绕在发间的小蟹,又替她轻轻掠去了几缕灰褚色的海藻。
      “我……这莫不是在做梦吧,御扶,御扶!你还活着!”羽儿掐了自己一把,确定掐出了红印且很疼之后,两只手紧紧捧住御扶的一条胳膊,一时间激动地泪光闪闪。
      “都到这里了,也不来寻我,还装出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样子给谁看!”御扶用自己的两根手指将她的手依次拿开,冷冷地甩到一边,又很是嫌弃地拍了拍被打湿的衣袖。
      羽儿心里暗暗骂娘,不知为何每次遇到这冤家不是破衣烂衫,便是如今天这般狼狈:前额的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脑门上,原本挽好的头发不知何时早披散开来,也湿乎乎地粘在脖子和肩膀上,头皮上还粘着扯断了的水草,全身的衣裳也脏兮兮地裹在身上,连同主人一起可怜巴巴湿漉漉地打着哆嗦。
      但见到故人死里逃生的喜悦很快将这些烦恼统统逐到脑后了,她再次抓起御扶的手问道:“你怎的好了?如何好的?身上可还有旧伤?”说完便自顾自地上上下下将他检查了起来,查看了上回烧得相当严重的左脸,又将他的衣袖翻卷起来仔细勘验,是否还有炙火熏烤的伤痕:“还好,还好,全须全尾,而且也没留疤,真是谢天谢地,快说说,你是如何好的?”羽儿一脸关切与新奇地看着他问道。
      御扶漠然地挡开羽儿的一双小手:“快别装了,我本以为你们定是已到了隗江山,本打算直接去丘时水接应你们,但总觉得那个银彻身份很是可疑,便先去了他说的沁月阁打听了一二,听沁月阁的人讲,十五,就是后来他说的渐柔,倒是确在那里呆过,只是那银彻,便未有人听说过了,他既说自己和十五相识了多年,为何那里的人提及此人,均说未曾识得。”
      “可是那银彻属实不像是个坏人,也许他用的艺名也未可知,当时我们在济病坊便都是数字取名,后来才又改了大名的。”羽儿知道御扶自见到的第一眼开始就不喜银彻,对于她取血疗伤的事更是耿耿于怀,以为他始终是对这个银彻怀有深深地偏见,故而赶忙替他开脱。
      “都这会了,你还没有防范之心,将来必得要栽大跟头!”御扶一脸凝重地对羽儿严肃道。
      “其实御扶君的话我都听到心里去了,后来,我去问了英子,她说那日她是被小黑领着误入了谷中,可是她走前明明看到银彻把小黑揽在了怀里,但之前银彻明明从来不抱小黑的,我也觉得甚是奇怪,你记不记得那日我二人回去,见梁子正拿了剪刀要对付小黑,可是,他却和银彻都说只是要给它松项圈而已,后来你又生死未卜,我也着实找不出什么原因,撵他和梁子走啊。”羽儿也皱着眉毛回道。
      “你迟早有一天得为你今天的决定悔不当初。”
      “好了,好了,快别生气了,快跟我说说,你是如何好的?又如何会在这里碰上我?”
      “我刚从沁月阁处打探完消息,便感应到你下到了这儿的水里,我一路追踪而来,就看见你正在为难这只大蚌。”
      “我看这黑蚌挺大的,猜想里面肯定有珠子,又不想取了它的性命,所以就想着看能不能有法子,撬开它的嘴。”
      “你家里若有宝物,被人相中,你也随随便便轻易就拿给人家吗?”御扶一脸不屑地问。
      “哦,那得看是什么宝物,若是这个,定是万万不能的。”羽儿用手伸进脖子里掏出御扶送给自己的白珠,笑道:“哎!快别提了,本来还以为有了这白珠,水下寻宝便是手到擒来的事,哪曾想,竟如此为难,虽下得了这水里,可是大鱼小鱼都游得比我快,根本抓不住,还有那些珠子,也根本不是那么容易寻得的,今日遇到水君真乃天助我也,嫁妆的事便好办了,如此便请水君快快施法相助于我吧!”羽儿信心满满地拉起御扶的手便欲再下到水里去。
      “等下!嫁妆?你这是摊上啥事了,此番竟如此舍得?要将自己也当作老本搭进去?”
      枯鱼忽然听得嫁妆二字,显然有些着急,情急之下丝毫没有了往日淡定如水的潇洒模样。
      “嗨,你都混说什么呀?你以为……,亏你想得出来!我是要给英子办嫁妆!英子从那幽谷出来以后,胁骨和腿受了伤,一直未曾痊愈,姜和梁子又都不肯单独留下照顾她,把她托付旁人,她又不肯,我们便一直滞留在客栈,所幸,她生病期间,竟喜欢上了集市上卖肉的郎君,我做为她唯一的娘家姐姐,她既有心与那人同结连理,我还不得给她置办点嫁妆吗?之前的银两都花销得差不多了,水君又不在,故而才想了这个笨法子。”
      “那你,既来这水里寻宝,为什么不去找我、不来看我?明明是你将我送到这里来的,这么久了,你都没有来看过我一回!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是死了,就是废了,总之是没什么用了。”
      “我……啊?你竟会如此想我,你可真是……,算了,不说了,我之所以没有去看你那是因为凝昭公主,当时你的情势危急,她说只有她父亲可以用龙丹救活你,但是需我保证再不去找你,也不能见你。”
      “她如此说……你就答应了?!”
      “嗯,我只能答应,那时的情况下,自是水君的性命最要紧。”
      “你这个人,真够笨的你,以后你给我记着,今后若再有讲这样条件的人,你只管上去给她一大嘴巴子便是。”
      “你这傻鱼,人家救了你性命,你却如此这般忘恩负义,做人是不是得厚道点?”羽儿又讨好地凑上前去,嘻皮笑脸地碰了一下御扶的胳膊。
      “我真的是,见到你这榆木疙瘩的脑袋我就来气,我告诉你啊,那凝昭父女的人情我已经还完了,我不仅把她父亲的龙丹还给了他,还用我的万年功力治好了他的眼疾,不欠她们什么,再说了,跟凝昭那样的人,用得着讲信用吗?”御扶用两根手指弹了一下羽儿的脑门。
      “不用讲信用吗?”
      “自是用不着了。”
      “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与人允诺,说到没有做到。”
      “你竟跟这样的人信守承诺!你可知,我这俩月,每天一睁眼,看到的不是那个珠光宝气的女人,就是假惺惺的老龙王,今日我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对父女的纠缠,准备去隗江山找你们碰头,就感应到了白珠,我还以为你定是来寻我的,结果,结果……你竟是来给你的妹妹置办嫁妆的,真是可喜可贺啊!如若不是今日之事,我还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条可有可无的傻鱼罢了!”
      “嗨,你这个人……你讲点道理行不行,你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我怎会不知?之所以一直徘徊此处,除了要给英子治病,再就是因为担心你,我去水府偷偷看过你好多回,每隔两日,我便偷偷下水去看你,可是我答应过凝昭,不能明目张胆地去,自那回从焚净谷回来,我的耳朵也失了异能,不再能听鸟兽言语了,所以只能偷偷地在那水晶宫的外面观望一会,又怕被凝昭撞见,可是,这个水里委实太冷了,根本就呆不了很久,若不是我将这火蚕缠在身上,这水底下我半个时辰都呆不住!”
      “你说你隔三岔五来看过我?”御扶盯着羽儿的眼睛。
      “是啊,我可对天起誓。”羽儿举起自己的三根手指:“你说吧,要起个多毒多狠的誓你方肯信?”
      “那为什么你下到水里,我没有感应?”
      “应该是,我去的时候你正在昏睡,你醒的时候,我又走了,阴差阳错的,就没感应到。”
      御扶认真地听羽儿说完,似在考量她言语的真假,他将信将疑地盯着羽儿的眼睛很久,方才慢慢拿过羽儿手里的那只大蚌,将它丢回海里道:“未必大蚌里便有珠子,我可教你一道法术,令有珠的蚌自动献珠给你。”
      “真的吗?世上竟还有这等神奇的法术?你怎么不早说?”
      御扶睨了眼羽儿,插起双手道:“只是,这法术虽小,也不繁复,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学的。”
      “哦?那究竟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学?”
      “这法术,必得是做了丘时水府的女主人,方可使用,你若用了,从今往后便是我的人了。”
      “你?你算计我!”羽儿恼了,起身便要离开。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不论我废了还是残了,都不会弃了我,等救回了你的哥哥们,你会随我去水府,对吧?”御扶将要起身的羽儿拽了回来:“我之所以没死掉,还这么快就好了,就是想活着回来,听你,把那天的话再说一遍。”
      “你哪是条鱼?分明是农夫救活了的那条蛇!我那是看你快死了,才那么说的……,再说,哥哥们不还没救回来呢么?”
      “但是我全当真了,刚才你说了,除了对凝昭,但凡你允诺的都说到做到!”
      “我又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是一个小女子,为什么说到一定要做到?”见御扶语气咄咄,羽儿不免有些心虚,她不明白,为何他刚好,便非要扯着自己说这些事。
      “你一定还不知晓,戏耍水君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说出来,看看我会不会害怕?”
      “你说,你在意我,把我当成是顶顶重要的那一个人。”
      “是啊,我是说过,在意你,把你当成和小六、十五还有英子一样重要的人,那又如何呢,人这一生,谁无父兄姐妹、亲朋好友,谁又没有情急之下说出过言过其实的话来呢?我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把我英子妹妹嫁了,然后去找到我的哥哥和乡亲们,我既已得了火蚕,离救出他们就不远了,妹妹的嫁妆,不劳烦你,我自己也能想到办法。”羽儿推开他,很有气势地回道。
      御扶却不搭话,他不由分说快步上前,拉着羽儿的手眨眼间又入了水里。
      水里,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世界。御扶拉着她,一会儿潜至河海的交汇处,一会潜至海藻林立鱼群穿梭的沟底:原来真的不是蚌长得大便有珠,许多蚌凭白的只是蚌肉多而已,而有些小蚌,育出的珠子不仅硕大,而且圆润色稀;他还教她辨认一种鱼,那鱼的形状像反转过来的铫,但长着鸟的脑袋,有鱼鳍和鱼尾,叫声像是敲击磬石发生的响声,它的身体里竟也是能够生长珠玉的……水中还有一个妙去处,那里有很多磬石、青玉……
      有御扶在,把背篓装满宝贝简直就像在秋天的地里捡拾挖出土的萝卜,不多时,背篓便装得满满当当了,待羽儿心满意足地盖好背篓将宝贝背到肩上时,忽然发现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一个海星状的五彩触手牢牢将她的脚粘在了它的触角上,任她如何用力都拨不出,羽儿将背蒌背稳,望向御扶时,却发现御扶只是恶作剧地抄着两手,一脸坏笑地看她手足无措地在那费力挣扎,做出一副唯有磕头谢恩才能出手相助的表情,羽儿冲御扶指了指自己的脚,又指了指上方,示意他拉自己上去,御扶却只耸耸肩,一脸地事不关己,羽儿显然是恼了,冲他大喊了一声喂,口中含着的珠子不觉便从嘴里滑了出来,御扶却在此刻轻轻勾了勾手指,那白珠便跑到了他的手中,没了这白珠,羽儿瞬间便觉得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脖子,完全无法呼吸,身体也不似之前那般轻盈,好像胳膊腿上都缚了沉重的沙袋,拼命将她往水下拉,她不觉慌了神,伸手去抓那救命的白珠。
      她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大口水,胸腔里那颗心好似全不听使唤了,五脏六腑更好像要被四面八方来的水挤出肚皮了,御扶不仅不帮忙,还一脸挑衅地等她哀求自己,羽儿显然是被激怒了,她觉得自己后脑勺上的头发和后脊背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几乎是孤注一掷地就势踢掉了鞋袜,游过去伸手便将白珠夺回塞进了嘴里,另一只手将御扶狠狠向后推了一把。
      在这方水域里,他已然成为食物链的王者,从来没有人更没有水族敢如此挑战他的权威,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论是在他的地盘,还是从前他不熟悉的陆地,每一次明明是他占理、他强势,最终却都是她居高临下占尽先机,既便自己再是兵多将广严阵以待,却每一回都被杀得溃不成军片甲不留,她究竟凭什么呢?眼前这个又瘦又小的小女子,她凭什么敢藐视王者又如此桀骜不驯呢?
      任他再是百战百输的常败将军,任他再觉得离开她就如同鱼离开水一样,惶恐难安,这一推,仍激发了他骨子里的野性与斗志,就在羽儿那只被五彩触手粘掉了鞋祙的光脚丫升至他眼前时,他如同被偷袭后反应迅速的格斗者,一把拽住那只脚丫,用力向下一扯,羽儿的整个身体便倏地往下一沉,接着便感觉自己似乎是被成捆成捆的海藻缠住了上肢,还未回过神来,便发觉有什么贴在了自己脸上,接着,是嘴。
      她很快便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拼尽全力要将他推开,就像从前她总能轻而易举地令他缴械投降一样,但这一次,她方明白,之前所有的大捷,不过出于他的礼让,一个总是能赢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演练失败,那些让她得胜的开心才是他真正的用意。
      这是他与她的对垒中,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胜利,他要让她知道,他不是吵不赢打不过,更不是非赢不可,他只是要将胜利的旗帜插在她的胸口,令她记住,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完完全全拥有这座城池的人。
      他的吻如同倒灌的海水,一下子便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御,她不能有丝毫抵抗,因为越是对抗,攻击便越是勇不可挡,她唯有臣服与顺从,方能令败势衰缓,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暴风骤雨才慢慢停了下来,羽儿发现自己的半个身子已然漂浮在水面上了,御扶侧脸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道咒语。
      “记住了没有?”
      “记住,什么?”如同坚不可摧的城池瞬间土崩瓦解,还未来得及收拾残军将打倒的战旗扶起,便又听到了对方的号角,羽儿完全懵了,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浆糊,完全失去了思考和记忆的功能。
      御扶将那咒语贴近她的耳朵又说了一遍,柔声问道:“这下记住了没有?只要念出这道咒语,所有的水族,但凡有珠子的,都会献给你。”
      “记,记住了。”羽儿用手使劲地擦了擦嘴有些防备地看着面前这个含情默默的人,显然很不习惯也不喜欢这样的注视。
      “这样的糊涂事以后还敢不敢再答应凝昭!”御扶听了并未放开她。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此时的羽儿才完全清醒了,拼命想要推开御扶。
      “可我看你样子像是还没记住,我还得让你长点记性。”
      “你?你!今日,你如此这般,全不是君子所为!我权且看在你身体刚刚恢复,神志不清,且原谅你这一回,但是,但是,你若再行此孟浪之举,我们定是连朋友也做不得了!”羽儿连游带走,赶紧回到了岸上,小黑早早已看见了她,一路小跑着蹭在她脚边,对着御扶低低地吼叫着。
      “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和你继续做朋友?”御扶跟在后面,似乎一点不在意羽儿的懊恼和小黑的敌意,他不知何时,收了那五彩触手嘴里羽儿的鞋袜,俯身要帮她穿上。
      羽儿一把夺过自己的鞋袜,一屁股坐在沙滩上,三下两下便套在了脚上,然后迅速直起了身子:“算了,今日,不说这些了,隗江山马上就要到了,火蚕也取得了,英子的嫁妆也有着落了,早前你便说过,已被天君任命为水君,还有一方水域要管,就不麻烦水君了,之前你舍命相助于我,羽儿没齿不忘,等我救回了哥哥,一定会和他们一起亲自到水府上,拜谢水君。”羽儿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朝前走,并不看御扶的眼睛,她曾在大哥和四哥的眼睛里都看到过这种眼神,她大约知道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你这是,要撵我走?梁子、银彻那样来厉不明的人,你都没有撵他们走,却这么快就想把我扔回海里?”
      “谁有本事扔你?鱼……鱼本就该呆在水里。”
      “我以前也觉得,没有哪儿比水里更自在,可是,我的心被钓走了,她去哪里,我就只能跟去哪里。”
      “你是说这个吧?还给你,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想办法。”羽儿故意装做听不懂,将背篓一把褪下,塞到御扶手中。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告诉你,江其羽,像我这样的鱼,根本不可能有人钓得到,除非是我自愿上钩!以你的聪慧,早该看得出来,我早就在你的锅里了,任你煎炸烹炒,可就是不能把我扔回海里。”御扶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我还真没那口福!我原本就不爱吃鱼,更没有钓过什么鱼,再说,像你这样大的鱼,谁敢炖?有没有毒都未可知,还不知道最后是谁吃了谁呢?”
      “有没有毒?吃了不就知道了。”
      “我才没有那么贪吃!还有你的那个什么咒语……我没听见,也要不起”。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跟我客气,你记着,不论你要与不要,今后,我的就全是你的,就连我,也是你的。”御持说着,不容迟疑地将背篓又交到了羽儿手里。
      “行,你是我的,得听我的,对吧?火蚕已得,离隗江山也很近了,你就先回你的水府去吧,待我救了哥哥和乡亲再去寻你,就别跟着我了。”羽儿快速地说完,将背篓背到肩上,招呼了一声小黑,一溜烟似地跑掉了。
      御扶这日从凝昭父女的眼皮子底下跑了这样久,未被察觉,是因这几日老龙王正在给凝昭的母亲筹办生日,但水下发生的这些事,还是被一些水族看到了,并迅速去告知了凝昭,凝昭大怒,寿宴刚结束便怒气冲冲找到了御扶,御扶本就在羽儿那里被浇了一头冷水,正无处泄愤,索性与凝昭撕破了面皮,凝昭不忿,便要去找羽儿讨说法,却很快发现羽儿身后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御扶,只得作罢,与老龙王一起回家商讨整治羽儿的法子去了。
      羽儿很快将背萎里的珠子换成了银钱,有了充足的银钱,什么事情就都好办多了,况且只是寻常百姓的嫁娶,只几日功夫,便筹划得差不多了,很快,英子的嫁期将近了,羽儿等几人为了英子的婚事,忙得四脚朝天,但她告诉英子,做为新娘子,她不必忙前忙后,一切都由她操办。
      这日,英子带着小黑来到了离市集稍远的一处小山上,这儿的山坡上几株小树正开着黄色的野花,那花儿的样貌与梅花有些相似,气味芬芳,她在那几棵树下小心地将黄色的花瓣装入一个大的香囊中,忽然,小黑的呜呜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御扶君!我这莫不是白日做梦吧?怎的是你?你竟没有死!你怎么会在此处?快随我去见羽儿姐姐,她都快要担心死你了!”言罢,英子伸着一双肥嫩的小手拉住御扶便要往她们住的地方走。
      然而,御扶却面色木然地站在那里动也没有动一下,只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串硕大华美的珠子道:“明日你大喜,这是我的贺礼,恭喜你。”
      “你怎知明日是我大喜?一定是羽儿姐姐告诉你的,我猜你若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寻羽儿姐姐,可是,可是你怎会在此处啊?”英子有些不解地看着御扶,她接过那串珠子,用一只手摸了摸道:“这串珠子可真是太漂亮了,多谢御扶君!”
      “明日既是你的大日子,大家都忙做一团,你为何却会在此处躲清闲?”对于英子的问题,御扶并不接话,反问她道。
      “羽儿姐姐说,等我明日成了家,一切都要以夫家为重了,可能今后再也没有游逛自在的日子了,再说,大婚在际,新娘子忙得不可开交,也容易让人误解,以为我是急着要将自己嫁出去,会让夫家瞧不起,所以羽儿姐姐让我什么都不用做,她说我的伤刚好,就看着小黑就行,我闲得无聊,就来了这里,这小黄花虽说开得不好看,但是味道却特别好闻,你闻闻,你说清政哥哥会喜欢吗?”
      “好闻,是挺好闻的。”御扶说完,眼神有些黯淡地低着头自言自语道:“她总是这样,肯为别人思虑。”
      “你是说羽儿姐姐吗?我羽儿姐姐当然最好了,你应该已经见过她了吧,你何时好的?为何你好了,不曾见你来找我们?”
      “找了,是你羽儿姐姐,不让我跟着你们了,所以我只能偷偷地跟着,远远地看着,后来,看到你在这里,就想着来,把这串珠子送给你。”
      “多谢御扶君,如此说来,羽儿姐姐给我办嫁妆的那些珠子也是你给的吧?前些日子,羽儿姐姐还为我嫁妆的事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那天,姐姐背了一大篓宝贝回来,我和姜问询了半天,她却什么也没说,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要是因为我,我去帮你说。”
      “不必,这样的事,别人帮不上什么忙。”
      “那是因为什么?你是不是做了令羽儿姐姐伤心的事,不然,她不会不理你的。”英子急急地问道,见御扶迟迟不答,抓着御扶的胳膊摇着说道:“你快说呀,等明日我成了亲,羽儿姐姐就走了,到时就算我想帮你说话也说不着了。”
      “我亲了你羽儿姐姐。”似乎想了很久,御扶突然对英子说道。
      英子下意识地用两只肥手快速捂住了嘴:“啊?你居然……原来是这样啊,那,怪不得,怪不得……”
      “依你看,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哎呀,你惨了你惨了,你惨了,据我所知,当年,羽儿姐姐的几个哥哥都心仪于她,争相要娶她为妻,后来,这件事情一说破,羽儿姐姐连家也不呆了,学也不上了,才天天往我家跑的。”
      “你是说,我喜欢羽儿,不应让她知道,也不能说,更不能……”
      “没错,没错,不能说,更不能,那个什么……”
      “那你,你喜欢的想要嫁的那个人,你能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他吗?”
      “好像,是不能……有些东西,装也装不出来,藏也是藏不住的。就像,梁子对我好,我觉得就只是表面上的,但是羽儿姐姐对我,哪怕她一句话也不讲,或是凶我,我也知道她是发自心底的真心对我好。”
      御扶哈哈笑了,笑罢看着英子道:“谁说你傻来着,谁要是说你傻,就是她们自己傻。”
      “有些东西我自是看不出来,但有些事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比如说,高姜姐姐喜欢银彻,就是藏不住的,我能看出来。”
      “还有呢?那个银彻,他是不是也喜欢你羽儿姐姐?”
      “他喜不喜欢羽儿姐姐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欢羽儿姐姐,还有,羽儿姐姐也喜欢你。”
      “你说什么?你说,羽儿姐姐也喜欢我?”御扶闻听此言,立时打起了精神,直起了腰板,刚才还萎靡不振的眼睛瞬间便神采奕奕了。
      “是啊,那天,羽儿姐姐找到了一个高人给我治好了病,我一醒过来,发现你不在,就问羽儿姐姐,御扶君呢?当时姐姐就哭了,哭得可伤心了,那种伤心是装不出来的,你生死未卜,我们几个人里,没有人比羽儿姐姐更难过了,她常常在夜里偷偷地哭,我不问也知道,她为什么哭,但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当时,我们都以为你肯定死了。”
      “真的吗?你羽儿姐姐当真……”
      “是啊,你若连这点都看不出来,真是白瞎了这双眼了。”
      “可是,那为何,我亲了她一回,她会那么生气,竟要赶我走。”
      “我想,那应该是因为害羞吧,没错,我想,是因为害羞。”
      “你是说,她口不对心,说得并不是心里话?”
      “嗯,应该是吧。”
      “看来,还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御扶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我说听君一言令我茅塞顿开,真得好好谢谢你,说吧,你喜欢什么,水君再给你弄几筐珠子去?”御扶喜笑颜开道。
      “不必了,上次给的珠子已经够多了,我娘常说,家里有太多资财未必是好事,容易被歹人惦记。”
      “倒也是,那你快些回去吧,若回去晚了,你羽儿姐姐又该担心了。”
      “嗯,好,羽儿姐姐明日帮我操办完婚事,后日一早辰时走,御扶君莫要忘了。”
      御扶冲英子摆摆手,叉着两手,一直目送到英子消失不见。
      羽儿用满满一筐珠子给英子办了场相当排场的婚礼,清政少年时便没了双亲,亦少有亲故,故而婚宴来的人数并不多,羽儿等几人这短短时日暂住在市集上,认识的人更是寥寥,但为了给英子长脸,酒菜却是极为丰盛的,羽儿听得桌上好些人都私下里说,这是他们在这条街上吃得最奢华的酒宴了,羽儿还用珠子换的钱给英子买了全套的金饰,那新郎倌自也是志得意满――结了这门亲,再不必给别人当伙计使唤了,英子嫁了心仪之人更是喜气洋洋,只是最后,那新郎倌吃多了酒,还未入洞房,几乎便全醉了,他趴在桌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告诉酒桌上的人自己走不动了,想吐。
      羽儿赶紧招呼梁子扶新郎倌去吐,但是那厮却打着饱嗝咂着嘴酒里酒气地言道:“姐,我舍不得吐!今天晚上我吃的肚包鸡,喝的十年醉花酿!”听闻此言,羽儿不知为何有了一丝淡淡的担心,她忽然觉得,就这么把英子嫁了似乎有些草率了,但是见到英子那一副非他不嫁欢天喜地的模样,又只好作罢了。
      婚后的次日,英子用自己的嫁妆在街的另一边开的卤肉铺便开张了,夫妻二人千恩万谢地送羽儿等走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