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他竟是灭世主》扶尘而上

26、卷入水域神明现世4

　　水漓听到水神愣了一会儿，言尘看着神像缺损的手指，问：“这根手指上原本有何物？”

　　水漓回神说：“一颗明珠，怎么了？”

　　“阿澈的神识在千年前飘散，有人将他的神识打造成神兵利器，借此收集世间邪念，”言尘余光扫过神像，尽管他很生气，但他依旧保持恬然的模样，不疾不徐道：“阿澈神识被困此处多年，意识已经悄无声息渗透石像内，所以这尊石像下意识将闻澈奉为主人，你有想过幕后主使真正的目的吗？”

　　水漓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关我何事？”

　　“当然关你的事，”言尘定定看着他，“玉潇城的火疮是你利用雨布下的，河鬼娶亲是你提的，十七名女子被当成献祭品死于非命，你蛊惑人心，违逆天道，你只不过是广白收集怨灵的棋子，倘若有一天，广白利用邪念引起生灵涂炭，你以为你不用担半分责吗？”

　　水漓冷声道：“我从未屠杀任何一个人，坏事是他们做的，献祭品是他们亲手绑在竹筏上送到水域的，无数尸体也是他们沉入恶灵湖的，造成如今这副局面，全是他们咎由自取，他们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看不得别人好过的烂人，烂人就该活在垃圾堆里，我凭什么要替他们担责？”

　　言尘目不转睛道：“若非你布下火疮，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不后悔，我就是要这么做，我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让他们永堕地狱，焚骨扬灰。”水漓变得又愤怒又疯狂。

　　言尘道：“神不可插手人间之事，你这么做，你也不得善终。”

　　水漓回道：“我不在意。”

　　言尘说：“为了报复这种子民，值得吗？”

　　“当然值得，只要辱骂我父亲，他们就该死，”水漓脸色骤变，愠怒道：“十七年前，我听见子民祷告，这才得知玉潇城爆发火疫，所以我来到人间，我本想替他们解除病痛，可我看到了什么？”

　　他毫不掩饰疯狂的情绪，嘴角却挂着一抹惨淡的笑，讥讽道：“那一天，人间很繁华，很热闹，我亲眼看着我父亲的神像像一个垃圾似的被他们扔在地上，一点一点被敲碎，在他们眼中，我父亲就像一条落水狗被辱骂践踏，他们凭什么那么作践我父亲？让我去救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他们不配。”

　　他的声音带着恨意，颤抖，言尘不知如何劝解，他太了解水漓的性子，遗世独立，清风朗月，当水漓还是一条小水龙时，就不喜欢参与世间纷争，他一心一意只愿修行，当年闻澈被诛，水漓并未随波逐流，甚至救过闻澈，所以言尘对他容忍度格外高。

　　能让没有喜怒哀乐、不受世间侵扰的水漓如此愤怒，普天之下，唯有水神。
　　没办法，他们是神，也是人，拥有爱恨嗔痴、骨肉之恩。

　　水漓僵硬抬头，眼睛变得通红：“我父亲是神界第一代水神，跟随帝君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即便是四海八荒的神，也要敬重他，可千年前的一场天灾牵扯人间，玉潇子民全部感染火疮，当时没有一个神敢下来帮他们，是我父亲请命下凡，不眠不休替他们解除火疮，他们得救了，但父亲却散尽神力、身死道陨，如果不是他们，我父亲根本不会死，是他们害死了我父亲，如今又反过来折辱我父亲，我难道不可以恨吗？”

　　言尘叹了口气，说：“水神是千年前陨的，对人类来说，这是很漫长的过程，这段时间，足矣改变任何事情，幕后人正是利用这一点才再次布下火疮，他想误导子民当年的火疮是河鬼所救，水神是冒名顶替，他故意勾起你和子民的矛盾，你难道不清楚吗？”

　　闻言，水漓看向洞口的尸骨突然笑了，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给过他们很多次机会，我所布下的火疮根本是假的，而且漏洞百出，但凡有点道行的仙人一眼就能识破，所以我才提出河鬼娶亲，我就想看看他们究竟是会牺牲一个人去保全自己，还是心怀慈悲心，河鬼娶亲有三天期限，这段时间，足够他们去思考，你猜怎么着？这群垃圾真的自私，他们怕死，怕痛，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他们第一天就选择去杀死另外一个人，他们喜欢看别人在深渊中挣扎，像他们这种肮脏又自私的人，有什么资格活着？”

　　他挤出一抹笑，笑容如一张白纸，风一吹就飘散，轻声道：“在遭受灾难时，他们一边辱骂践踏神，一边渴求神的庇护，当水神不再庇佑他们时，就沦为他们眼中的恶，过往的恩德也一并抹消，他们辱骂我父亲，信奉一只根本不存在的鬼，既然他们信奉河鬼，那就信奉个够。”

　　言尘如实说：“遇见危险，选择保护自己，享受安逸，不仅是神的本能，也是人类的本能，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水漓嗤笑一声：“拥抱安逸没有错，但这种安逸是凌驾于别人痛苦之上，这就是错，错了，就要承担后果。”

　　“可你报复的是座玉潇的人，其中不乏无辜之人，你的目的仅仅是复仇吗？”言尘没什么情绪，声音却字字严厉，辞言义正，让水漓浑身一颤。

　　水漓垂下眸，唇抿成一条线。

　　言尘不强迫他，目光落在水神神像上，即便常年遭受怨灵侵蚀，依旧很大，很庄严，他心下了然，自顾自说：“神界有传言，足够的怨灵可以复活一个神，我猜你真正的目的是复活水神。”

　　水漓不肯承认，偏执道：“为何这么想？”

　　言尘淡淡道：“其一，你性子太直，倘若恨玉潇，屠了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其二，神界有禁忌，神明不可下凡，但你还是违背规矩来到人间，你心知自己被利用，却甘愿被利用，除了让水神复活，我想不到第二个能让你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理由。”

　　水漓欲言又止，忍了忍，最终忍不住，坦然道：“殿下猜的没错，我是想复活我父亲，书中记载，怨灵可以为神明重塑身躯。”

　　言尘反问：“你信吗？”

　　“我信。”水漓信誓旦旦道。

　　相信起死回生，很傻。
　　言尘却没有责备他。

　　因为他也曾像水漓这般执拗，相信世上存在起死回生术。”

　　很多年前，闻澈陨，言尘为了复活他，去过沙河大漠，去过最冷的雪山，去过没有生灵的死亡谷，去过可以抹去记忆的忘川，去过……
　　他不记得去过多少地方，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每天重复同样的生活。

　　只愿寻找复活之术。

　　言尘看着水漓坚定的目光，无奈道：“可是世上确实不存在起死回生术，相信起死回生，是因为你不愿相信他已经死了，可是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永远无法回来，即便是至高无上的神也无法违逆世间最基本的规则，生离死别，听上去很痛苦，可正是这些情绪交错，才让你懂得喜怒哀乐。”

　　一字一句很轻，落在水漓心中，却宛若一把利刃，一点一点碾碎他的心脏，包括他的理智。

　　“撒谎，你骗人。”水漓手指颤抖。

　　言尘保持十二分平静，淡淡道：“我骗你作甚？死亡是何意，你难道不明白吗？”

　　水漓憋着情绪，眼睛红红的，质问道：“闻澈当年也死了，整个上天庭都知道他死了？为什么你可以用怨灵帮闻澈起死回生？我本来是不信的，但因为你，我信了，如今你又说不存在，我怎么能信？”

　　“因为阿澈生来就是不死之身，即便身死，他依然有一丝魂魄留在世间，”言尘沉声道，“我将阿澈的残魂封印在流魄珠中，而后借用怨灵为他重塑真身，可是世上确实不存在起死回生，不然我为何不复活我母神？你以为我失去亲族不痛苦吗？可是有些痛苦，你必须学会接受。 ”

　　水漓脸上布满痛苦，氤氲的水汽罩住他的眼睛，他身子像软了似的滑在地上，仿佛胎儿重回母体，落叶重回大地。

　　言尘垂眸看着他，心知水漓并非失望，而是迎来希望，拼尽全力却再次遭受绝望，最终，依旧无法改变真相。

　　可是，人活着就是不断失去，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爱人，终究要离开的，没有人可以陪你走到生命尽头。
　　说来挺奇怪，言尘觉得人生和海棠花挺像的，不断成长，不断拥抱空气，最终还是会掉落，重回泥土里。

　　不知为何，岩洞中常年不灭的烛火被吹灭不少，越来越黑，水漓半张脸被隐藏在黑暗中，他就像一朵枯萎的海棠花，没有活气，没有生气。

　　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言尘对他说：“你现在是天界水神，有自己的使命和职责，有些痛苦，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你都必须接受，你究竟想成为怎样的神明，是水神厌恶的，还是他穷尽一生追求的，完全取决于你自己，你自己好好静静，想明白了，就回神界。”

　　水漓沉默不语，浑身压抑，努力思考，也在努力挣扎。

　　言尘言尽于此，他朝闻澈走去，闻澈陷入昏迷后情绪很不稳定，眉头一直紧皱着，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已经咬破一层皮，言尘弯下身子抱着闻澈走出岩洞，离开恶灵湖。

　　雨越来越大，混杂着电闪雷鸣，言尘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好像整片天被撕了，心情莫名压抑，烦躁。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闻澈，不知道说什么，不敢看闻澈伤心的样子。

　　烦躁着回到守云峰，言尘给闻澈换上衣裳，又抱着他去床上休息，见闻澈稍微睡的安稳些，他出去坐在竹亭对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