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忆》珅昱

46、休顿

　　风之念一时有些懵，只听沈洛凡问道：“为何？”

　　侍者道：“昨晚，你们不是误闯了一间房嘛。那对夫妻好事被搅，闹了起来，都找你们一晚上了。”

　　风之念反应过来，算了算时间，已经过去快四个时辰了，隔壁那两人怎么事后发难？又想起那时的剧喘声，她的耳朵瞬间发烫，脱口而出：“这么久都没成功？”

　　侍者干咳两声：“不怪我啊，我可是倾尽全力地去教了。那小相公本身不行，再多的技巧也只是助兴，治标不治本的。”

　　风之念：“那没找你麻烦？”

　　“找了呀。”侍者道：“所以我把钱退回去了。”

　　风之念怀疑道：“那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举的，这么私密的事情？”

　　侍者笑道：“嗐，那俩人每月都来这里一次，来了都快三年了。我原本是不知道客人这种阴私的，但今晚那娘子可能是忍不下去了吧，拽人出房就大骂起来。嚯，俩人绕着走廊你追我赶，三楼的乐师舞姬为不破环氛围，当场改了曲调和舞蹈，有唱有喝，有舞有曲，简直是我这五年来看得最震撼的一场大戏。”

　　并不觉得可笑，这种事被人当作戏看，事后是个人都会尴尬崩溃，风之念淡淡发问：“所以就来找我了？”

　　侍者无视沈洛凡的死亡凝视，接着道：“可不是，但你们的房门好像是有结界还是什么禁制，他们闯不进去。那对夫妻脸皮贼厚，把家里的糟心事吐完，也打骂出完了气，还不赶紧回家，直接甩锅，愣说是你把那小相公吓坏的。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种人，昨晚可真是太开眼了。”

　　看了眼身旁波澜不惊的人，风之念想知道在她睡觉时候，他有没有去凑这热闹。似有所感，沈洛凡微微扭脸，对视一瞬，即刻又别开了脸，道：“我去看看，你在这里不要乱走。”

　　她看着沈洛凡大步走出后又折返回来，他将钱袋子从腰间解下，叮嘱道：“要是饿，就先去买点吃的。我处理好后，就去大堂找你。”

　　“嗯。”风之念确实没吃饱，但没有立刻伸手去接钱袋，犹豫道：“这事也是我太过唐突了，误闯……”本想和他一起去，然而沈洛凡突然打断道：“你不必理会这些琐碎闲事，我去道歉就好。”

　　将噬月刀别在腰后，沈洛凡大步朝前楼走去。

　　侍者一边啧声一边点头：“知道的是去道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捉奸呢。姑娘，你们还没成婚吧，我看这大哥真不错，知道护人，也很有担当。”

　　风之念：“嗯，是很好。但你看错了，我们是兄妹。”她望着沈洛凡的背影，方才心中的那种介意和不满登时烟消云散。但不是因为灵脉，更不是因为血缘，而是风之念潜意识里的熟悉感，让她从一开始就不受控制的去信任沈洛凡。

　　撇开侍者在眼前晃着的手，她发觉不远处又有两人捧着花来祭拜，也跨步离开了穆尧故居。

　　雷停花香袭，月羞凉风至。风之念穿过游廊，走到一处安静的凉亭下呼吸新鲜空气。

　　侍者跟着她一路八卦，以自己九年的从业经验保证并确信道：“你们绝不可能是亲兄妹。我进门时候他那副苦瓜脸，谁家当哥的会有那幅表情？”

　　屋里的光线太暗，风之念那时并没有看清沈洛凡的表情，但听侍者的话，她斟酌道：“退掉原来的房间，重新开两间房，再烧两大桶热水，另外找几人侍候他沐浴更衣。”

　　“啊？”侍者看着手里的一锭银子，惊喜道：“两大桶热水一个人洗还是两个人啊？你们——”

　　“再说一遍，我和那位公子，是灵脉相通，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兄妹，不要再乱说了。”风之念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坚定两人是一对，只琢磨着地下密道中的空气污浊，一路走上来衣服不免沾了些灰尘蛛网，沈洛凡忽然保持距离，可能是有洁癖。

　　收钱闭嘴，侍者伸出十根手指算了算花费，又讪讪道：“这些钱用完应该还剩二百多文，您看，我是给你送去，还是？”

　　风之念：“剩下的都归你了，办完事后记得来我房间一趟。”

　　侍者登时眼冒金光道：“明白，我一定安排好！”

　　终于将人打发走了。风之念划破手指，借鱼缸中的水，滴血施法，幻化出水镜，但看不清风铃又到了哪里，只知道它直朝东飞。还有半个时辰天才会亮，她起身回去主楼。

　　大堂里有很多准备收尾回家的美食摊，风之念转了一圈，迅速吃了个全饱，揉着肚子走上二楼。

　　侍者重新安排的两间房就在楼梯一侧。

　　她在拐角处恰好遇到了正要下楼的沈洛凡，问道：“处理完了？”

　　“嗯，没事了。”

　　“喏，我吃饱了，还给你。”

　　沈洛凡接过钱袋一颠，道：“没花钱？你吃什么？”

　　没忍住打了一个饱嗝，风之念道：“一楼的小吃啊，有的可以试吃，还有的摊主要收拾回家，免费不要钱，我转了一圈，差不多就吃饱了。”

　　只听一声无奈轻叹，她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沈洛凡阴云满布的面容，上楼后又瞥到他身后一脸惊慌的侍者，问道：“怎么了？洛凡兄两夜没合眼了，是不舒服吗？我让他们帮你准备了休沐的用品。”

　　沈洛凡不语，默然侧过身。风之念好奇地朝侍者那边走去，她在过道外站停，只见沈洛凡的房间里站着三位女子，三位男侍，每人都拿着一件洗浴用具，赤足站在撒满花瓣的木板上。

　　嗓子突然有些干噎，风之念好像明白了沈洛凡不开心的原因，低声问道：“我是让你找两人侍候，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您给的钱多，自然是最豪华的规格。而且我已经报了账，退不了钱了哈。”

　　啧，被坑了。风之念眯眼看着心虚的侍者，认栽道：“你让他们都撤了吧，等等——”她只想自己洗澡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但不清楚沈洛凡的习惯，又指了指身后，道：“你先去问问他，不需要的话再撤。”

　　沈洛凡的耳力并不比风之念的差，听着他们背对着自己低声细语，抬脚便踏入房门。

　　下一刻，屋里的人便全部走了出来。

　　砰得一声，风之念看沈洛凡想要独自进屋休整，最后嘱咐侍者，让他一会儿再来找自己，她也要回房梳洗清理一番。

　　一夜狂欢过，飞天楼内安静无比，众人大多回家补觉去了，没走的也都在房内睡觉。

　　半柱香后，房门轻响。

　　风之念打开门，看着一身青麻布衣的侍者，奇道：“你打扮成这样，是白天还有别的营生吗？”

　　侍者：“没有啊，是沈公子让我这么穿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她看着眼前人的装扮，只觉得侍者一会儿就会要去大街上卖豆腐，将人带进门后问道：“为什么？他让你这么穿你就这么穿了？”

　　侍者嘿嘿道：“没办法，您兄长给的太多了，穿一天，二两银子。”

　　风之念不以为意，心想沈洛凡和花千澈还真有点像，坐下后，直切正题，道：“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情吗？”

　　侍者正襟危坐：“不知，但沈公子和沈姑娘都是正直之人，想必也不会为难我做什么违反鹤城法规的事情。”

　　她将水镜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道：“我找你来是想问穆尧的事情。不知道的可以不说，但我要听实话。”

　　侍者微微一愣，随即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风之念：“你说你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情，那就他小时候说起吧。”

　　侍者嗫嗫嚅嚅：“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原来是楚馆，我和穆尧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但是，我原来虽是这里的男倌，但只卖艺不卖身啊，就是挣得少——”

　　风之念：“说穆尧，不用说自己。”

　　“嗯，我就这一句，怕你误会。”侍者有些拘谨，双手端着杯子道：“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听我讲故事，也是我第一次和人讲穆尧的故事。他是被卖到这里的，那时候才十二岁，我也才七岁，从小在这里打杂学艺，刚来的时候，他全身脏兮兮的，被关到了柴房里，我负责每日烧火，给他送饭，后来他被龟公放出来，我们就玩熟了，才知道他原是大户人家的书童，因为犯事被主人家打了一顿，卖到了这里。”

　　风之念道：“哪户人家？犯了什么事情？”

　　侍者道：“蒋家。不知他在蒋家犯了什么事情，他也从来没提过。但被龟公关了半年多是因为穆尧不肯做接客的男倌。”

　　风之念：“为什么非要他做接客的男倌？”

　　侍者道：“因为他真得长得很漂亮啊，比女人媚，比男人俊，刚来的那时候我还看不清他长得什么样子，但他长到十四岁后，这飞天楼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而且穆尧从小给蒋家人做书童，诗文张口就来，书法绘画为无一不通，很厉害的。”

　　风之念觉得又有点绕，道：“等等，那时候他还不会易容术吧，你不是说过他脸上有两道疤吗？怎么又变得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