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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荣幸 ...


  •   一年一度的高考结束了,暴雨如约倾盆而下。

      有人笑,也有人哭。

      沈厌依稀记得,她当年高考考了五百三十九,就连学校的音乐老师也为她送来了祝福。

      但她却还是哭了。

      她一直在想。

      他许久没回来了…
      是不是早就把她忘记了…

      忘了也好,他能活得好她便知足。

      沈厌本就没想过能与他白头誓。
      她只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只是不能允许他的灵魂沾染一丝灰尘。

      A市是个破地方,但她无法留下了,只能孤身一人前往了伦敦。

      沈厌也永远不会知道。
      就是那一夜,陈炽回了国,睡在了她家楼上的天台上。

      夜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少年的脸上,又冷又疼,这导致他浑身的骨头缝里都透着凉。

      即便这样,他还是出现了严重的幻觉,眼前虚幻时,误以为沈厌在他的身边,于是便一直自言自语。

      “阿烟…你活的好么。”

      “…高考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人拘束着你了,你应该很开心吧。我也替你感到开心…”

      “…再给我父亲一些时间吧。求你了,不要爱上别人。”

      陈炽也觉得自己很失败。
      他没留住父亲…也没留住妻子。

      再后来,沈厌去了伦敦,他再也没见到过她。

      陈炽也早就忘却了那一冷夜。
      那一夜并不值得记忆,十几年来,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

      这时,有许许多多的学生正跟他们最亲爱的老师报喜,陈炽刚一出院就忙的不可开交了。

      沈厌这时悄悄伸手推开了书房的门,她轻声道:“陈老师,吃饭啦。”

      陈炽抬眼看她,也就愣了一秒,然后抬手招呼她过来。

      沈厌静了一秒,而后很听话地朝他走了过去,刚走过去就被他一把抱到了腿上。

      她心中一惊。

      陈炽轻佻地看了眼她,问:“做了什么晚饭?”

      沈厌张了张唇,刚想说什么却被手机里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陈炽,你装什么呢。”

      陈炽还一脸正气地反问手机里的许淋森说:“我装什么了?”

      许淋森又说:“你嫂子今晚加班,等着,我来你家凑合一顿。”

      沈厌:“……”
      新婚之夜就这么过去了?

      还没等陈炽拒绝,许淋森就急忙挂断了电话。

      陈炽抬手,难耐地揉了揉眉心。

      沈厌也没说什么,一边拿起来他的手机,一边喃喃着说:“我们到现在还没加微信呢。”

      她一顿操作,成功加上了这高冷男人的微信。

      沈厌淡淡地扫了眼屏幕,发现他微信上根本没几个人,除了工作上传输些文件,他也不怎么用。

      沈厌抬手摸了摸他的眉骨,又问他:“你的学生考得怎么样?”

      陈炽吻了她的手,沉声说:“还不错,有个七百三十分的。”

      沈厌又问了句:“是人类么?”

      她特别理解不了学神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就像陈炽这种人,似乎,他们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学物理。

      而她自己最讨厌学习了。

      陈炽捏着她的脸笑,问:“不是人类是什么?目前人类还没发现外星人。”

      沈厌微微偏过头,故意不让他捏脸,说:“我高考物理考了八十呢,怎么样?”
      她在求夸。

      陈炽怔了一秒,很宠溺地看她,说:“厉害。”

      “我这几天一直在你身边,都没什么机会去见小忱,她应该很想我了。”沈厌叹了声气,无奈地低下头,趴在了男人的宽肩上,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呼吸。

      “她年纪还很小,如果不愿意学习就让她留在家里吧。”陈炽摸了摸沈厌的头发,道:“至少,高中及以前的东西我能教的了她。”

      “你确定吗?”
      沈厌闷哼着问了句,她不爱学习,也没什么教育方法,只能去搜网上的攻略。

      她真觉得自己真是赚大了,竟然娶了个物理学家回家,这就意味着从今往后的补课费不用交了。

      陈炽“嗯”了声,还不忘给她举个例子,说:“许淋森就是这么活过来的。”

      陈炽先是哼笑了声,随即慢条斯理道说:“你回国以后,他对你态度变了很多,还格外照顾沈忱,我以为…”

      沈厌探下手去掐他,她问:“你想叫我声嫂子?”

      “……”

      沈厌仔细想了想,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问:“他不是对我一点钟情过吗?”

      “……”陈炽不说话。

      “陈炽,你算不算抢你哥的女朋友呢?”

      沈厌明显感觉到,陈炽的脸很快阴了下来,但他表面上还继续维持着一个笑,他说:“继续。”

      沈厌从他腿上下来,轻声在他耳边说:“…我偏不。”

      她本不是个温柔的人,此时说出来的话却意外令陈炽觉得耳膜很痒,仿佛被一阵久违的春风拂过。

      她简单整理了下裙子,临出门前步子一顿,又回头趴在了门框上,笑眼盈盈看着陈炽,问他:“哥哥应该快到了吧?”

      ……

      许淋森热衷于打扮,每天都穿的很潮。
      他今日穿了件黑色的卫衣,裤子上还有许多链子。

      沈厌也搞不懂他这是什么穿搭。如果不问一声的话,真会有人误以为许淋森才二十五六。

      “你这是点的外卖吧?”许淋森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几盘家常菜,不可置信地发表了疑问:“厨房里藏人了?”

      沈厌也不笑,就反驳说:“我本来就是个完美老婆好吗?”

      许淋森随手脱了外套,说:“拿酒来,老子憋好几天了。”

      “不能喝酒,陈炽才刚出院。”沈厌说。

      “他是少住医院了还是什么?”许淋森狂妄地笑着,“而且——”
      许淋森侧过头,恶趣味地在沈厌耳边低语:“喝醉了好办事。”

      那…沈厌突然觉得可以适当喝一些酒,有利于丰富味蕾。

      于是,沈厌乖乖从酒柜里拿出了珍藏了很久的红酒。

      陈炽看他一眼,问了句:“办什么事?”

      “好事呗。”
      许淋森哈哈一笑,随手点了根烟,说:“怎么?想让你哥替你办?”

      沈厌重新坐下,也从桌上烟盒抽了根烟出来,她咬着烟侧过头,让许淋森帮忙点燃了。

      她跷着长腿,伸手弹了弹烟灰。

      许淋森看她,说:“听说你挺能喝啊,咱们比比酒量。”

      沈厌也深知他的计谋,但还是接下了他的邀请。

      陈炽说:“我打算给科大投简历。”

      许淋森欲言又止,给了陈炽一个难懂的眼神。
      半天吐出来一句:“你忘本了。”

      “我忘什么了?”陈炽无奈笑了声:“它确实是你母校,但我母校在美国。”

      “那你怎么还回来?”

      陈炽道了句:“我愿意,有问题么。”

      许淋森咬着烟笑了声,不过几秒听见了沈厌的问题。
      “许淋森,你是美国人,没人怀疑过你是他们派过来的间谍么?”

      许淋森偏头看她,说:“陈炽没跟你说过?我祖宗是革命烈士,老子根正苗红知道么。”

      沈厌从前还真不知道,因为许淋森这人实在不怎么正经。

      许淋森又直勾勾地看向沈厌,问得直接露骨,说:“沈厌,你个混混为什么想着当英雄?”

      她一怔,反驳说:“你才是混混。”

      “聊聊呗?”许淋森举着酒杯,跟她手中的玻璃杯碰了下,道:“你真不怕死啊?”

      沈厌将一杯酒灌进了喉咙,眉都没皱一下,说:“我现在活得挺好。”

      许淋森又问了句:“玩过枪没?”

      “…你想多了。”沈厌拧了拧眉,轻声说:“我要是拿到了枪,第一件事就是去美国崩了你。”
      当年,许淋森没有少欺负她。

      “呵。”许淋森并不相信她的鬼话,只是说:“我要是死了,陈炽得哭成狗。”

      沈厌笑了下,问他:“陈老师哭过么。”

      在她的印象里,陈炽似乎从没哭过。

      陈炽也没出声。

      许淋森继续给她倒酒,说:“他被我揍哭过。”

      沈厌一时来了兴致询问:“什么时候?”

      “他两岁的时候。”

      沈厌默默翻了个白眼。

      许淋森皱着眉回忆:“我爸还因为这件事拿皮带抽了我半天。我也哭了。”

      “……”

      他又说:“后来我就没揍过他了,你知道为什么么?”

      沈厌摇了摇头。

      “打不过了。”许淋森看她:“你是不是觉得这货不会打架啊?其实他跟陈战练了很多年散打。”

      沈厌确实没料到许淋森竟然争不过陈炽。
      她默了一秒,然后真诚发问:“那他打我怎么办啊?”

      许淋森有点无语:“…可能么?”

      陈炽的情绪很稳定,都不会随意对男人动手,更别说自己的心爱之人了。

      陈炽闻言,脑中思绪一时如潮。他倏地忆起了沈厌当年甩给他的那一巴掌。

      真挺疼的,但他当时还想求着沈厌能多给他几巴掌。
      只要——别不要他。

      互联网发达起来后,网上出现了一个很新鲜的名词——恋爱脑。

      他是么?不完全是。
      扪心而论,他只是一个妄想求生的人类。
      不过,除了父亲,能给他生的刚好是他的爱人。

      陈炽停止了思考,缓缓掀起了眼皮,望向沈厌,而后很纯情地发了问:“你还会打我么?”

      …还?什么叫还?

      沈厌一时愣住了,硬是回忆了许久,才终于记起了,她确实对他动过手。
      打完了他以后,她也后悔了。

      陈炽根本不像其他人。
      他人被打以后很容易恼羞成怒。她觉得自己也不例外,一定会很愤恨。
      可陈炽什么也没说,甚至一点委屈也没有。

      沈厌抿了抿唇,很小心地问他:“很疼么。”

      陈炽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凝视着她,眼睛里更多的是柔情。

      “…那你打回来,好么。”

      他说:“我要你的承诺。”

      沈厌难得一脸认真,说:“好…我承诺。我以后不会打你了,只会好好爱你。”

      陈炽这才满意地“嗯”了声。

      许淋森没忍住笑了声。
      在他的印象里,沈厌似乎从未向谁低过头,包括她哥。
      陈炽也真他妈神,怎么就能管住她呢。

      许淋森低头抿了口酒,来了兴致,问沈厌:“你什么时候告诉陈炽你是歌手的?”

      沈厌细细回忆了一番,说:“我没告诉他,他自己猜出来了。”

      许淋森惊得瞪了陈炽一眼,又问沈厌:“他一直都知道?”

      沈厌轻轻点了下头。

      许淋森一时语塞,有些不敢提起来那个人名。他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问出了:“《物理》不是写给封启的?”

      封启物理也很好,也是他的优势科目。
      而且,这首曲目是沈厌与陈炽分手后发表的,许淋森理所当然认为了这首曲子是写给了封启。

      沈厌瞥了他一眼,并不作答:“多少年前的老歌了?”

      这么突然说出来,好像要显得她多深情似的,她听着就浑身难受。
      她始终觉得,比起陈炽的成就来,封启真的只算是个人类。

      难怪《物理》是一首很遗憾的情歌。

      许淋森仍旧不消停,继续说着:“封启干什么去了?”

      沈厌说:“还没死,在国外。”

      车祸以后,他伤得更严重,休养过后大概就要回监狱了。

      “你想他么?”

      她无奈地一笑,说:“不敢想,他一直想让我跟他同归于尽。”

      “…你不怕他再来报复你?”

      “他脑子也坏了。只要我不见他,他也大概记不起来我了。”

      话音落地,陈炽倏地抓住她的手腕,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如果他记起来了怎么办?”

      沈厌呆愣地看着他,犹豫了下,软声说:“那我保护你吧,陈老师。”

      “……”

      沈厌能隐隐感觉到陈炽手下的力气倏地变大了,攥得她的手腕生疼。

      陈炽似乎还是在意。她跟封启周旋了这么多年,是个人都会猜疑她们的感情是否升温过。
      她是个人,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沈厌这才有心思向他们解释,她伸手,坦率露出了手臂上曾经的针眼,很平静的诉说:“他让我染上了毒瘾,跟杀了我没什么区别。甜甜也被他们杀死了,你觉得我对他的恨有多少?”

      封启还说过,如果没她,他早就活不下去。

      沈厌当时还想骂回去,那为什么不去死?我他妈看你活得还挺快活啊。

      陈炽活下去只为赎罪,他呢,至今都没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世界的多少条性命。
      如果他不冷眼旁观,顾甜甜也不至于惨死。

      狗屁因爱生恨,她对封启没有一丝爱,恨却数不清了。

      许淋森故作镇定问她:“…你怎么敢一个人去那的?”

      他没看懂沈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那里只有黑色,跟她从前的生活一个模样,只有一望无际的黑色。
      谁愿意在脱离黑暗以后再回去那片黑暗,而且…这一回根本就不知道生死。

      陈炽在一旁听着,默默点了根烟,正抽着,他倏地意识到,自己这几天都没抽完半盒。
      从前,他好像一天就能抽完两盒多,看来是快戒掉了。

      沈厌很敷衍地回答:“什么叫一个人?那还有陈战。”

      她一直很想问,顾甜甜怎么敢的。
      也是因为信仰吧。古往今来,中国的英雄气从未耗尽。

      陈炽在一旁没有言语,他听着二人的谈话,只能靠着吸烟缓解心中的疼痛。

      沈厌喝了许多酒,这时已经有了少许醉意。她倏地转眸,与陈炽两两相望着。

      她愣了一瞬,也渐渐发觉这男人的目光快黏在她脸上了。

      陈炽也愣了几秒,沉声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在了那里,我该怎么办?”

      他也不上网,也不会知道她的死讯,就那么一辈子等着沈厌愿意回来见他。
      也不能算是一辈子,他根本活不过一辈子。

      沈厌反应了好一会儿,只是说:“想过。”

      陈炽问她,“想过什么?”

      “…我以为你还会交女朋友的,而且那个女生会比我漂亮可爱,还比我有才华。”沈厌停了下。

      “嗯。”陈炽不情愿地回答了句。

      “其实…我回来过。”沈厌语气顿了顿,又说:“然后我在A大学校门口听到有人说你有女朋友了,我就走了。”

      陈炽也一怔。
      他们错过了…因为世俗的话语。

      陈炽在想,如果沈厌没有两次失忆,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

      然后,他就那么等到海枯石烂。

      陈炽沉下声问她:“为什么不亲自问我?”

      “我没办法见你,我的工作还没结束。”情到深处,沈厌不自禁地依偎在他的怀里,说:“后面一切结束了以后,我就不记得什么了。”

      陈炽问她:“为什么自杀?”

      沈厌记得她自杀这件事只有林栖迟知道,陈炽怎么突然问出了口?

      陈炽:“回答。”

      沈厌故意扯开了话题,她抬头看了眼许淋森,又看向了他,问他:“我们应该差不多扯平了吧?”
      我们都自杀过了,我不会觉得对你亏欠什么。

      “…沈厌。”陈炽很冷漠地唤了她的名字,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她轻描淡写地回答:“又没死成。”

      “……”

      “因为毒瘾。”沈厌终于肯松了口,说:“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后面一想,你都跟别人谈恋爱了,我就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话音落了地,陈炽快被她的话杀死了。

      “你也别寻死了。”沈厌说:“我们一起好好活着。”

      她也没忘了彼此的约定。这么多年,陈炽终于如释重负了。
      其他的他也不想问了,有些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不是吗?

      最后沈厌被许淋森灌的快要醉死,陈炽正要扶着她回卧室时,被醉酒的许淋森一语拦停。

      “陈炽?”

      他愣了下,转过头看许淋森。

      许淋森晃悠悠起身,凑近他,唇瓣轻蹭着他的耳垂,坏笑着问他:“你是不是有恋.父情结啊?”

      许淋森一直不明白陈炽为何能如此迷恋一个坏女人,甚至拼命挽留她,至今他才恍然大悟了。
      沈厌跟年轻时的陈战很像。

      桀骜不驯而且倔强。让这种人低头简直时是要他们的命。

      陈炽也不笑,就那么看着他,道:“哥,你悟得甚晚。”
      ……

      陈炽的力道忽然松了。
      半截烟卷带着火星坠下,在深色地板上烫出一点暗红的印子,烟灰簌簌散成细屑,没等落地就被冷风吹没了影。

      他另一手细细摩挲着沈厌右腿上的纹身,将她拽进身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厌像以前那般沉睡在了陈炽枕边。
      女人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上。

      陈炽从床上起了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了多年前买的一对婚戒。

      他缓缓为沈厌摘了手上原本戴着的情侣戒指,给她亲自戴上了这枚婚戒。

      嘴里还念念有词着:

      “何其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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