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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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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之路尘土飞扬,顾甜甜终于还是回了家。
这天的天空难得多云,警队里为顾甜甜补办了一个隆重的葬礼。
沈厌面向着天空,眼角丝丝泪痕。她心想,顾甜甜不是最爱吃棉花糖了么?
警队里的警察排排肃穆站立,陈战也重新穿回了深蓝色的警装站在其中。
许淋森身穿一身黑,站在了队伍的最边上,他身旁还站着周嘉。
许淋森原本还对这男人有着些许怨恨,周嘉却主动跟他打了招呼。
周嘉如今的模样再也称不上文弱书生了。他的脸早已经被西域烈日晒的黢黑,风吹日晒后,脸上线条也变得硬朗了。
一番询问过后,许淋森才得知周嘉去了边疆支教。十多年过去了,他从没想着回来A市这座舒适发达的城市。
许淋森问他为什么,周嘉说:“你不去我也不去,那边孩子怎么受教育呢?我得去祖国需要我的地方。”
“许教授,我要是像你这么厉害也就留在了A市了,我这种学文的对科技发展做不了什么贡献,只能去偏远地区为那些孩子教教语文历史了。”
许淋森这会儿只觉得顾甜甜看人的眼光很好,周嘉是个真男人。
周嘉摘了眼镜擦泪,说:“当年我跟甜甜分手也只是不想耽误她。属实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就这么苍白地牺牲了。”
许淋森望见了周嘉脸上难过的神色,心绪一滞,不咸不淡地开腔说:“她对你感情挺深的,你都不知道你们当时分手的时候她哭成什么样了。”
周嘉说:“提起以前也没什么意义了,希望她在另一处能够安息吧。”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周嘉又怎么能释怀呢。
沈厌亲自抱着顾甜甜的骨灰盒经过了人群,她落下一滴眼泪,便闻见屈科恩高喊一声:“敬礼!”
一群久经战火的警察纷纷热泪盈眶,敬起军礼。
他们都知道,顾甜甜本不是去做卧底的对象,她没结婚也没孩子,警队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冲到最前线。她是在无意间接触到了那群毒贩,最后脱不了身,也只能被迫参与到这次任务里。
她牺牲时才二十四岁,这个年纪是很多女孩开启美好人生的年纪,但她的人生戛然而止。
最后,周嘉亲自为顾甜甜提了字:
【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顾甜甜初中时还背不过这位诗人笔下的诗,现在却已成了他诗中的人。
这么多年悄无声息逝去,顾甜甜父母也几乎泪尽了,今日没能哭得轰轰烈烈。
沈厌俯下身,轻抚着她的墓碑,她的泪也已经尽了,勉强道出了句:“晚安,甜甜。”
陈战走上前扶起她,轻拍着她的肩膀,沈厌又像是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
一年一度的高考结束了,培训学校里传来捷报,今年的状元果然如陈炽的预言,让一中拿了去。
陈炽已经在医院里休养了一个多月,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今天下午就打算出院了。
沈厌此刻坐在沙发前正喂着陈炽喝粥,刚喂进去一口粥,沈厌便一脸期待地询问他:“好喝么?”
这是她亲自做的蔬菜粥,她自己看起来色相不错,应该会很美味吧?
陈炽看着她,认真地说:“咸了点。”
“……”
沈厌皮笑肉不笑,又抬手喂了他一口粥,说:“好,你明天等着吃外卖吧。”
陈炽还是乖乖吃下了,问:“脾气这么大?”
沈厌抬手,轻轻抹去了陈炽嘴角的一小段菜叶,很乖巧地说:“陈老师,我还没把饭甩在你脸上呢。”
陈炽笑了声,她的语气听着乖巧,却是放着狠话。
没一会儿,有一位护工急匆匆跑进了办公室,她告知二人,有一群自称是一中的老师,过来看望陈炽。
陈炽说了声:“请他们进来吧。”
话音落地,陈炽就听见沈厌自言自语地说:“完蛋了。”
“什么?”
沈厌问他:“我高中那会儿不是让你挨处分了?都怪你!”
沈厌也万万没想陈炽竟然能当场给她跪下。
她属实没料到,陈炽那时对她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
挨处分的也本该是两个人,只是陈炽编了个他一直在纠缠沈厌的谎言。那时学校教务处里也没人相信,但苦于没有什么证据,最后只能让陈炽揽下所有罪责。
陈炽也没什么脾气,淡声说:“嗯,怪我。”
陈炽的脾气一直很好,对外人更多的是不屑于发脾气,对熟人就是宠溺了,特别是沈厌这种脾气烂得人尽皆知的。
但沈厌也舍不得凶他,最多闹闹小脾气。
所以两人脾气很合得来。
沈厌早早起身站在了病房的角落里,妄想装作陌生人躲过这场浩劫。
她心里猜测着,这群老师应该不会有一个人记得她。
几位老人踏进了办公室,陈炽从沙发上起身迎接。他没再穿着病号服,而是穿着一件很简单的黑色衬衫。
其中校长主动伸手与他相握,问他:“身子恢复的怎样了?怎么看你状态比你之前回学校时还好了?”
这会儿陈炽的笑容很真实,是挂在脸上的。
陈炽说:“嗯,最近状态确实不错,今天就打算出院了。”
沈厌懒得去应付这群人,只能待在角落里听着他们谈笑风生。
“这位是?”
沈厌隐隐察觉到了危险,缓缓抬眼看向他们。
果然,他们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病房里的年轻女人身上。
陈炽也随着众人的目光去看沈厌,他轻笑着看沈厌,并没有要为她解释什么。
沈厌只能故作淡定,她冷冷扫了眼这群老师,恍然间发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面孔,她说:“校长大人,你当年在厕所逮我抽烟的时侯记我记得很清楚啊。”
“……”
话音落地,校长迟疑地问了句:“沈厌?”
众人都惊了,面面相觑着。
欸?这俩人不是早就分开了吗?而且分开时还闹得那么难看。
沈厌又虚伪的笑着,问他:“我变漂亮了吗?要不然你怎么认不出我了。”
其实也不是认不出,校长看见她的脸总能记起来什么,但当年那出悲剧让他记忆犹新,他与这群老师也都在默契地维护陈炽的尊严。
校长点了点头,说:“确实变漂亮了,还长高了哈哈。”
他又看了眼陈炽,怀疑地发问:“你们这是和好做朋友了?”
沈厌缓缓走到陈炽身旁,牵起他的手,说:“您再猜猜呢。”
陈炽默默攥紧了她的手,解释说:“当年的事情有点误会,各位别记得以前了。”
这群人看似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沾着些疑问。最后,所有人也还是没再继续追问什么。
沈厌故意偏头,在陈炽肩头蹭了下。
那年的教导主任又在人群里出声:“行啊,沈厌你真有出息,陈炽都让你勾搭走了。”
沈厌也不否认,反而傲娇地说:“我就勾搭上了。”
你们来咬我呀!
她也不算命好吧?
最多…算是有勇气。
……
离院时,陈炽倏地在车前伸手拦住了沈厌,说:“我开车?”
“你身体可以吗?”
沈厌上下打量了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说:“我不想再回来医院了。”
陈炽盯着她,却一句话不说。
“好吧。”沈厌妥协了,抬脚走到副驾驶的车门前,直直地坐进车里,说:“要死也一起死。”
陈炽唇角上扬,淡淡地笑了声。
陈炽不知何时打开了这辆迈凯伦的敞篷,日光下,处处浮光跃金。
沈厌今日没绑着头发,头发随风剧烈起伏着。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情侣戒,突然觉得这氛围分外浪漫,一瞬间心潮汹涌。
她倏地问:“你什么时候娶我?”
沈厌从不需要单膝跪的求婚,这对她来说太俗了,她想要的,一直是只个简单明了的结果。
陈炽态度冷淡,语气随意带着些慵懒,反问她:“你想什么时候嫁给我?”
问我?
沈厌瞬时来了脾气,动了动唇,说:“我不想嫁给你了。”
“…你想嫁给谁?”陈炽抽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弄死他。”
“……”沈厌没憋住笑了出来。
她觉得陈炽以前肯定这么想过杀死她身边的其他男人,只不过,他内心的理智还是战胜了疯狂。
陈炽确实这么想过,也根本没有什么理智。他想要的一直是沈厌能活得好,如果别的男人也能那么爱她,他又怎么舍得让沈厌伤心。
沈厌干脆顺着他说下去:“我不嫁人,我哥养着我。”
然后沈厌在车上睡着了,也没听清陈炽回答了什么。
车子最后在一处陌生的街道停下。
陈炽关了敞篷,又开始点烟。火光在黑暗中窜出,明灭摇曳着。
他已经憋了很久没抽烟了,慢慢地感觉着烟草将自己吞噬。
沈厌也憋了很久没抽烟,一闻到烟味就醒了过来,她嘴里含糊不清说着:“给我点根烟。”
陈炽取下来唇间的烟,欺身去吻她。
这个吻夹带着浓重的烟草味,很快灌满了沈厌的口腔。
陈炽吻完了她,烟也灭了,他说:“下车。”
沈厌被他吻的快要窒息,急忙喘了几口粗气,问:“这是哪?”
“民政局。”
“……”
沈厌一时有点懵,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转头看向窗外,不远处赫然出现了“民政局”三字,她缓缓低下头,小声说:“我…我户口本还没带。”
陈炽将那本子摔道她眼前,问:“你还想跑?”
“你真要娶我?”沈厌突然有些心神不宁。
陈炽没说话,很强硬地去掰她的脸,强迫着沈厌与他对视。
沈厌想撇开头,奈何这男人力气出奇的大。
没一会儿,陈炽的眼神渐渐破碎了,他松了手,思考了一会儿后,什么也没问,继而启动了车子。
他很敏感,容易多想但还嘴硬。
可是沈厌根本舍不得他伤心。
她又突然拉住了男人的手,亲了亲他,说:“好,我们去结婚。”
她就是…心里还是隐隐觉得自己…不配。
陈炽将沈厌拽下了车,哄骗着她进入民政局,完成了一系列工作。
他们现拍了一张结婚照,陈炽穿着黑色西装,衬衫也是黑的,他为这张照片留下的模样庄重又冷峻,沈厌也穿着一袭黑色长裙。
他们都没有刻意打扮,只是很平淡地为这场婚姻留下了一张初始照片。
最后盖完了章,陈炽终于拿到了如此鲜活的一张证明。唯有这张证明,才能让世人知道他们是彼此的爱人,他成了沈厌的合法丈夫,沈厌也成为了他的合法妻子。
陈炽又没忍住抽了根烟,他做梦都没做过这么美好的梦。
两个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沈厌悄悄掩面哭泣着。
她流着眼泪偷偷抬眼看向陈炽,又很快垂下了头,低声说:“陈炽,对不起…”
陈炽刚才一直沉浸在喜悦里,这才听见了沈厌细微的啜泣声。
他很快意识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俯身抱紧了她,他轻声在沈厌耳边低语,问她:“对不起什么?”
“我不是不想给你名分。”沈厌突然哭得更厉害了,她哽咽着说:“…很久以前我就想告诉别人我爱你了。”
陈炽将她抱紧:“嗯。”
“我…我就是太怕了…我怕他们说我配不上你。”沈厌下意识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难过地说:“…我想要你的明媒正娶。”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胆小。
从小到大,她受尽了欺负,所以她变得叛经离道,抽烟喝酒谈恋爱纹身,她一样都没落下。
别人看她一眼,她都会觉得那人在说她是个彻头彻尾是个恶人。
于是她进入了一场能够证明自己的战火中,她不当英雄,只想摆脱了恶人这个身份。如今,她心里对自己的评价还是模糊的。
“
可是她刚才又仔细想了想,陈炽其实跟她有着同样的经历。
就连他们分手陈炽都一直觉得是因为他是个疯子沈厌才不爱他了,从那以后,他也渐渐觉得自己这个疯子根本配不上沈厌。
别人都难以理解,这疯子竟然那么恶劣地爱着一个恶人。他可以为她自杀两次,也可以舍命救下她与别人的孩子,却从来不恨她。
于是他拼了命想在物理研究上有所成就,妄想将自己洗礼。
……
陈炽只是对她说:“阿烟,我从来都想明媒正娶你。”
十几岁永远是个美好的年纪,他们却是因为一支烟遇见。他们相爱,与这真正“恶”的世俗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如广大黑洞理论所说。
黑洞并非永恒存在,它会通过“霍金辐射”逐渐蒸发,最终消亡,只是这个过程极其漫长。
可陈炽如今又得到了一个新生的、抽象的理论。
黑洞并非真正的永恒,但歌声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