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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绝唱 ...


  •   这个城市忽然降了温。
      转眼,潦草的一年已经过去了。

      沈厌的新歌成功发表,九首歌组成一张专辑:《杀》。一经发布,顺利登顶多国音乐榜单。

      ……

      新歌发布前三个小时,大约九点钟。

      经纪人Zoe为她讲完了工作,给她道了句:“新年快乐。”

      “你也是。”

      沈厌身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她起身走到房内的落地窗前,脚步轻盈,陷在柔软的地毯。
      她低眸,望了望江河对岸的海市蜃楼。

      转瞬,“砰———”
      一道灿烂的弧线冲向天际。

      缓缓地,在深不见底的夜幕中炸出一道一道绚丽多彩的花簇,声音一次比一次更嘹亮。

      她缓缓抬起双眸,她的眼眸深邃,嘴角带着丝丝笑意。

      她开窗,看着外面雪势渐大,风声鹤唳,欢呼声交杂,某人却在不合适的时候放了烟花。

      时间静止几秒,她眸中透出光来,房间里在此时灌满了风。
      北方的城市多雪。

      不过,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

      她心头一颤。

      紧接着,她猛地想起了十八岁那年。

      高考结束,她的窗外似乎也出现了这样一幕—— 一样不朽的烟花。

      与那场烟花一起的,还有一条陌生的短信:
      【沈厌,希望你一直歌唱下去,你要活得好。】
      打去电话时,已然是空号。

      仔细回想最后那句话,仿佛越来越熟悉,沈厌记着,似乎最近在哪里见到过。

      而她的生日鲜少有人记得。她也只告诉心里的人。因为,她恨这一天,自从这一天,此后的日子都无比难过。

      泪水淹没她之时,眼前再次出现那个少年。
      他侧身站着,叼着那支烟,乌发黑瞳,一双眼悠悠定在她身上。

      沈厌缓缓走近他,踮起脚想要去抚他。一瞬间,他的身影消散了。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关了窗,人山人海再不见。

      ……

      A市这座城正值一场久违的暴雪。

      街上氛围清冷,陈炽抬眼望向了眼前那白花花的一片。
      冷风横扫灰暗的天空,雪花席卷,形成夺目无比的盛宴。

      意识混沌之时,他清楚地看见了有人正脚踩雪地朝他走来。

      这男人原本还站在一辆豪车前,漆黑的夜,他抬手悠闲地燃起一支烟,冷风不停吹着他的衣角。
      那男人威风凛凛,半扎的长发衬托出了他优越的混血面庞。他一双眉眼清朗至极,眸光也似火焰一般热、赤诚。

      陈炽偶然抬眸,看见飘雪燃烧成灰,这才发觉,这场冬还未曾过去。

      他发病了,此刻正浑身颤抖着,眸光流转间,他又望见了自己的右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口,甚至眼前雪地上也满是鲜红。

      他这狼狈的模样,不想给任何人看见。

      “喂,你没事吧?”
      那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与他言说,似乎是许久不见了。

      陈炽听着这声音,似乎穿越了几年时光。
      他艰难地抬起头,双眼定格在男人身上时,那个场景,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十年未相见,是重逢…还是…

      那男人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唇间的半截烟也随着坠落在脚下,他张了张唇:“陈炽…”

      许淋森的思绪戛然而止,这才反应过来陈炽的不对劲。
      他快步走向街边坐着的陈炽。

      他在陈炽面前单膝跪地,膝盖磕在雪上那片血红里,他静了会儿,出声询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滚——”
      陈炽颤抖着看他,嗓子发痛,只能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似乎,这是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最后的尊严。

      许淋森似乎眼角坠着泪,他出声说:“你去哪了?我都找不到你了。”

      这是一个雪天,陈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淋森抬头打量了周围,发现了陈炽面前不远处的一个广告大屏。
      上面是一个没有露脸的歌手。

      许淋森在这站了许久,也亲眼看着陈炽的怪异行为。

      他在这雪天里自残,脸上不时会漏出来怪诞且幸福的笑容。
      很明显,陈炽产生了很美好的幻觉。

      “……”

      “你还记得陈战说过什么么?”许淋森揪起他的衣领,认真地凝望着他,缓缓道出了这句话。

      “……”

      这个人名时隔多年终于又出现在了陈炽的世界。
      对他来说,听起来天崩地裂。

      然而药效发作,陈炽的意识已经完全不清醒。了他只能知道,此刻有人在攻击他,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他都觉得无比疼痛。

      他默了一瞬,屏住了呼吸,探下手去摸脚底身后那把刀。

      抬手的一刻,许淋森看见了他的动作。

      他眼睁睁地看着陈炽拿到了那锋利的东西,他嗤笑一声:“看着老子这张脸,你敢动手么?”

      话音落地,陈炽眼眸渐暗,三秒过去,他毫不犹豫朝着眼前人刺去。

      许淋森一怔,反应过来迅速撇过了头,那把刀硬生生划过他的眼角。他缓慢地察觉,陈炽是想刺瞎他的双眼。

      他侧着头,一手抓着他的那只手臂,甚至,他的手心被陈炽手臂上的那些痕迹染得鲜红,他还是不愿相信。

      许淋森颤抖着嗓音:“陈炽,你看清我是谁。”

      “……”
      许淋森抬起手,指腹擦过眼尾的血迹,说:“老子拼了命让你活着,是谁让你病成这样了。”

      陈炽再也没有回答,而是缓缓闭上了眼。

      ……

      得知他因为嗑-药而休克的消息,沈厌也不敢相信他的病情已经如此严重。

      去到医院,她得到了消息,陈炽平安。

      走进病房,沈厌的气息颤抖着,还是抬眼看到陈炽的虚弱模样。

      他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带着呼吸机,手臂处还有些许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然而这副模样,平平淡淡的,却让沈厌止不住的生理性颤抖。

      她颤抖着从包里翻出几张湿巾,半蹲在他身前去擦手臂上那些血迹。

      沈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吃那种药,只能小心问着身旁医生:“这种药有副作用吗…”

      她的鼻尖冰凉,贴在陈炽的手掌,终于感受到了他体温的炙热。

      “你是他什么人,怎么对他一点也不上心。”护士说:“他这种药是精神类药物,服用过多会成瘾,虽然能获得短暂的精神愉悦,但会出现幻觉,精神错乱,严重的会对大脑造成永久性损伤。”

      “……”

      “凭着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们判断他吃这种药,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啪嗒一声,病房的门被打开。

      沈厌回头看了眼,发现是另一位医生。

      一旁护士道了声:“李医生。”

      李鸢的双眼憔悴,但还是挤出一抹笑。她说:“别吵,陈炽的睡眠一直不好,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

      护士轻轻嗯了声,便转身离开了这间病房。

      沈厌怔了下,慢慢忆起了她。

      她也发现了李鸢的眼角泛着轻微红晕,似乎刚刚流过泪。此时,她的心里跌宕起伏着。

      李鸢问她:“有空出来和我谈谈么?”
      沈厌起身,默认了她的话。

      李鸢的双手抄在白大褂里,因为身高问题,她微仰着头看沈厌,她一字一句:“这一次,又差一点。”
      说着,她的泪水顺着脸颊砸在了医院的地板上。

      沈厌:“……”
      她无话可说,也许是自责。

      “沈厌,他自杀两次,我是看在眼里的。”李鸢还是挑明了,说:“你当年这么对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还有脸回来。”

      “……”

      “当年,你为了好玩,因为他是天才就去招惹他。那现在呢,你到底图他什么,他还有什么?”李鸢哭着说出这些话。

      沈厌听着这些,脑中却完全没有思绪。她不记得这些。

      “你应该不了解,他那年获了奖,却才二十多岁。你根本想不到他当时的压力有多大。”
      “……”

      “我喜欢他。”
      突然,李鸢说了这么一句话。

      “高一那年我就喜欢上他了。”李鸢说:“你走以后,他就疯疯癫癫了。我知道,你觉得他是个精神病,你看不上他。”

      “……”

      李鸢太喜欢这个男人了,喜欢到了不敢告知他任何,害怕玷污这神明。
      然而,他在沈厌那里却什么都不是。

      李鸢永远记得高中刚开学的那节体育课,热情澎湃的少年为她对一人大打出手,只是因为那人对她开了腔。
      当时的她闭眼听着污言秽语,难堪极了。
      然而,年少的悸动永远出现地这么平淡。少年像是一束炽热的光,闯进了她的世界,从此,她再也没有依赖过黑夜。
      后来,她问到了,这个少年名叫陈炽,是个人尽皆知的天才。

      他平常看着是个活人,却总在无人处做着疯狂的事,她很快知道了,这个少年病了。所以,青春过后,李鸢成为了A市闻名的心理科医师。

      李鸢曾经思考过,如果她也那么坏,那么不知天地厚,会抽烟喝酒,甚至纹身,她是不是也能被这个男人爱得疯狂。

      可惜她做不到,现实生活总是残酷,她没有那人的一腔孤勇,并不能像她一样一身热血为音乐而滔滔不绝。
      有了纹身,她甚至做不了医生,她总要为生活低下头。

      李鸢回神,说:“沈厌,我知道你以前过得不好,但这不是你伤害他的理由。”

      沈厌静静的听着,也在思考。
      ……

      陈炽的卧室里,沈厌收拾完了换洗衣物,她恍然抬眼,被那处书桌吸引了注意。

      她走近查看,发现桌上是个首饰盒,似乎是定制的,看起来昂贵至极。
      不过,它正半敞着。

      私自查看别人东西是不是太不好了?沈厌在心里默念着。
      再次低眸,她看见书桌上一张白纸,它倒扣着,纸面早已经泛起了黄,看起来好久远,不知是几年前的了。
      不过,上面两个字却分外眼熟。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张纸反过来,看到了那桀骜不驯的字体:

      沈厌,我愿意与你一起歌唱,直至生命的毁灭。

      她身子一滞,眼神与那文字交汇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一切东西都被她抛之脑后。

      “……”
      紧接着,一刻不缓,她打开了那个首饰盒,里面是一个无钻戒指。
      她的呼吸再次一沉。

      仔细转动戒指,发现上面刻着两个不深不浅的字母:

      SY。
      这是…她名字的缩写字母。

      沈厌很快放下了那枚戒指,她倏地想起自己高中时期当众与人说的那段玩笑话,也是一段她写的歌词:

      “如果真的爱我,
      请送我一枚无钻戒指。
      人是会变的,
      它不像电影一样不朽。
      但这枚戒指可以。”

      这段歌词,是她高一那年写的,距离现在十一年。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过转身,去翻那墙角的书架,果然翻到了那本他曾在美国获奖的那本书——《绝唱》,与自己的第一首歌齐名。
      翻开扉页,她去看目录,大多都是关于他的实验成果,简单平实,然而少部分确是些生动的名词。

      她缓缓翻动那本书,其中,夹着一张音乐CD和一张演唱会门票的票根。

      “……”
      查看完了门票,她发现这是她在英国的那场演唱会。他还在门票后面留下了一段话。
      【阿烟,我很想去伦敦。我也很想死。】

      那一次演唱会,是她歌途鼎沸前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她按照歌迷的意愿,穿了件绝美的婚纱。那场“婚礼”盛大,她笑着,迎接新生。

      她觉得不可思议,陈炽竟然买了这场演唱会的票。

      她紧接着晃了晃那本书,最后掉出来了一张六十分的物理试卷。是高中时期的,还是沈厌的。
      紧接着,她却看到桌上那几盒安眠药以及地上散落的十几个烟头。
      她的心脏再一次发痛。

      那些记忆,似乎变得波涛汹涌。

      他这个人,不知道心里憋了多少东西。

      沈厌不知道他的感情,也没勇气去猜,他是天之骄子,沈厌曾觉得他不会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

      有理想,有追求,热情澎湃,这就是他。
      可是,他不仅有,而且还很烈。她更没想到,陈炽居然会对她有那么深又无法割舍的感情。
      经过人生几年,他本应该越发能懂她本不是什么高尚的人,然后渐渐忘却那些往事。

      而他却是个疯子,只能越爱越深。
      沈厌一句一句在心里猜测着。

      擦干了眼泪,她在原地空洞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整理好这本书,放回了书架原处,她走出了这间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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