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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传奇 ...


  •   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流云缓动,旭日东升。
      路上的残雪快要消失殆尽,而第一抹阳光,洒在了她脸上。

      沈厌忽的从梦中惊醒,她从床上坐直了身体,抬手揉了揉双眼,她察觉自己的掌心温热,又觉得这感觉太奇怪了。
      自从她回了国,即便每晚酒瓶不离身,她一次安稳舒服的觉也没睡过。

      手机被她静了音,一次消息提示音也没有响出过。她翻身去拿手机,睡衣裙边滚滚,露出一双细白如玉的腿。

      果然,看到了未接的熟悉的电话号码。她瞬间心头一紧,她拨了回去。

      她没说话,身上也没什么鲜活的气息。

      对面很急的一道声音传来:“阿厌,你什么时候回的国,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啊?”
      是她的母亲,沈樱女士。

      “忘了。”她敷衍地回答。

      沈樱说:“撒谎。”

      沈厌问她:“我有什么必要给你打电话?”

      “你是我女儿。”

      听到这句话,沈厌不自觉烦躁地皱起眉。
      她的心性本就不可一世,最讨厌别人用身份压她,更何况是在她人生里迟到的一位母亲。

      “呵。”沈厌吊儿郎当地反问她:“你先问问坟里那位呗。”
      坟里那死老太太一直不认她。

      沈樱并不回答,只是询问:“你和肯来分开了?”
      肯来,与沈厌那位订婚的前任。

      “嗯。”

      然而,他们分手的原因很简单,却又让她看不懂。
      肯来一开始对沈厌有好感也只是因为沈厌的才华,于是就主动追求了她。
      沈厌能与他实现灵魂上的共鸣,她也刚好到了年纪,于是就慢慢订了婚。

      到了后来,肯来的情感越来越深,可是他却发觉,沈厌总是不为所动。
      她不主动言说爱意,也不会有占有欲,对他们之间的任何事情都无所谓。

      由于生长环境,沈厌心思不那么细腻,也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人。
      她的内心,冷漠至极,寻找爱情也只是因为内心寂寞,恐惧孤独。
      肯来看透了她,猜到了两人大概的结局,他还是选择放手了。分开后,沈厌孤身一人承担了身边所有的流言蜚语。

      沈厌回了神,只听见沈樱语重心长地说:“阿厌,你太任性了。”

      闻言,沈厌叹了声气,应付道:“随你们怎么想。”

      “还打算结婚吗?”沈樱问她。

      孤独终老,对于她来说听起来太可怕,然而“结婚”,听起来更可怕了。

      “不结婚也没关系。”沈樱很简单地表达了她的观点。

      沈樱是个几乎没有人类情感的女性,她有学识,但没有人性。
      沈厌并不想活成她这样。沈樱活着时的一切舒适,大概都是践踏了他人情感。

      沈厌没有脾气似的应着:“用不着你管。”

      沈樱沉默了。

      半晌,沈厌见她这幅沉默模样,突然觉得不耐烦,然后悠悠道:“你自己活明白了再来指教我。”
      然后,她挂了电话。

      嘟——通话终于他么结束。

      她扔了手机,倒在床上,平缓地呼吸着。

      她也在思考自己究竟需要的是什么。
      她是个性子冷淡的人,也不需要轰轰烈烈的感情,就想能有个似友的恋人,彼此做个伴,然后平淡度过这难过的一生。

      紧接着,他的手机接受到了沈樱发来的信息,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果然又是让她戒烟戒酒的长篇大论。

      “啧。”
      她坐起了身,刚好,卧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沈厌趿着拖鞋去开门。

      卧室的门被打开,随着一缕青烟出现,挚友严失的脸映进她的双眸。
      严失人长得漂亮,浑身被奢华的香水味覆盖。

      沈厌被她手中的那支烟呛了下,抬手扇了扇眼前的烟雾,问道:“醒这么早?”
      昨晚二人喝酒到了半夜,也都醉得人事不省,严失就睡在了她家客房里。

      严失看了她一眼,随手掐灭了烟,身上的皮草外套随着她的动作颤动,她说:“快十点了姐姐,时差没倒过来呢?”

      沈厌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往卧室里走。

      “有空没?”

      沈厌静了静,半晌,她回答说:“没空。”

      严失看她,说:“放屁呢!”

      沈厌抬眸,冷冷看了眼她,说:“…知道我有空还问?”

      严失皱了皱眉:“不对啊,你才三十,更年期这么快来了?”

      闻言,沈厌懒得回答她的废话,自顾自换了衣服。

      卧室门缓缓的被关闭,只留了一条缝隙,屋里并未开灯,只亮着一盏台灯,却能看得见她换衣服的身影。

      严失探了探头,望着卧室里沈厌换衣服的身影。
      沈厌的身材极好,身上的每一寸肉都恰到好处。

      严失不知想了什么,又低下头玩弄着刚做的美甲,随意地问着:“刚好你回来,我打听到消息说你们班要开同学聚会了,你打算去么?”

      沈厌换好了衣服,从卧室里走出。

      严失抬眼看,她还是穿了件款式简单的长裙。
      她一直觉得沈厌这个人很奇怪,特别是回伦敦以后。
      她的生活永远清淡,不重.欲也不贪财,无论干什么都好像是浑浑噩噩的。

      沈厌闻言一愣,她认真地问:“…我去干什么?”

      “都是同学,多少年没见了啊。没准——”
      严失说:“能和你的挚爱重逢呢。”

      “……”
      沈厌没回话,自顾自对着化妆镜涂着唇膏。几秒过去,沈厌又问她:“你是不是又记起来我们班那个男人了?”

      严失眼看自己的心思被识破,于是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对啊,所以你带我着我一起去吧,好不好嘛。”

      沈厌又冷冷吐出一句话:“二十五号我要拍杂志。”
      她一回国就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忙起来了,她倒也享受这种生活。

      “没事呀。”严失笑嘻嘻地说:“聚会在二十六号。”

      ***

      十二月二十五号这天是阴天。

      奢华的包房里人来人往。角落里的音箱淌着欢快的流行曲,此起彼伏的谈笑声与之交杂。
      沈厌进场后,随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静静等待着这场聚会的结束。
      要不是严失死缠烂打,她才不会回来与这群人重逢。她不是个念旧的人,也没有理由怀念曾经无趣的生活。

      她落座以后,几个男人的目光已经向她聚集。

      经过十几年岁月的沉淀,沈厌身上的气质早就变了。
      高挑的身材衬出纤细的峰腰,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却尽显成熟。
      她不算多么漂亮,甚至一脸写满了不好惹。

      半个多小时过去,以前的同学终于差不多到齐。

      一群人虚伪地将彼此捧到了天上。
      听着他们无趣的谈话,沈厌愈发感到无聊。
      幸好,她是个酒鬼,此刻还能有几瓶酒与她相伴。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沈厌对酒开始迷恋,也就练就了好酒量,但这时候饭桌上人声嘈杂,她已经喝得昏天黑地。

      她低头埋在桌上,浑身燥热地嗅着餐厅里混杂着的气味,她的胃里翻江倒海着,只能闭目养神着。
      意识混沌时,她又记起了年少。

      毋庸置疑,她是世界的传奇。
      她身世普通,却偏执地要做一个歌手,还偏偏只为自己歌唱。
      她任性不羁,少有才名,至今,即使隐姓埋名仍旧叱咤在乐坛。
      她在年少时成名,也曾对着万人演唱会的歌迷说:“我会一直歌唱下去。”

      如今她的生活如梦如幻,她也没了当初那股狠劲。
      想起不久前扰乱了自己生活的感情问题,她突然觉得她自己的爱情观似乎有问题,否则也不能在这路上尽是摔打。

      “爱有什么用。”
      这句话是她曾在某网站上看到的提问。

      当时的她,固执地弹着钢琴,几乎把自己所有曲子弹了一遍,从白天思考至黑夜,最后又重新打开了那个网站,发送了条消息如实回答:“爱,给予一副躯体生命。”
      不过,这世界上可能只有她这么认为。

      她至今不知道爱是什么,她一直活得没有感情。
      年少时的经历足以让她抛下生命,可她还是活了下来。即便没有感情,活下来也已是万幸。

      她回过了神,继续听着他们的谈话。

      这群人之间除了八卦就是吹嘘,她依旧觉得无聊透顶。

      不知何时,有人突然出声感慨:“咱们这一级学生,就那个…最牛逼啊。他后来不是来我们班了,今天咋没来啊?”

      听到这,沈厌内心也没什么波澜,她没听清那个名字,也早已成了名忘了本。

      沈厌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发觉几个人目光齐聚在了她脸上。
      一群人突然开始打量她的脸色。

      半晌,她眉眼弯弯,顶着粉红的双颊,直白地询问:“你们…为什么突然看我?”

      几个人发现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于是放松地大笑,又开始聊了。

      其中一人说:“他敢来吗?估计啊,看到沈厌,又得跪在她面前了。”

      倏地,沈厌觉得自己仿佛耳鸣一样了,她似乎听错了话。
      有人说:“沈厌,你当年玩够了就甩,真潇洒啊。”

      玩够了就甩,她记得自己还没有恶到玩弄别人的感情。
      她酒醒了一半,满脸怀疑地问:“你们在说我?”

      旁人笑了笑,问她:“不会吧,你还觉得跟他交往过难堪啊?”
      “都过去多少年了,再说了,他现在挺有成就的。你后悔了没啊。”

      房间内的音乐随着时间静静流淌。
      闻言,沈厌懵了,又问:“我和陈炽交往?”

      “……”
      沈厌死不承认,好像真没有这件事似的,紧接着,另外几个人也懵了,都只能面面相觑着。

      “你们分手那件事都人尽皆知了。”其中一女生为她解释说:“学校音乐室外边,他给你下跪求着你别分手这件事也能忘?”

      沈厌长舒一口气,妄想放松自己,此刻她也觉得是自己醉酒的原因导致了脑中记忆的模糊。

      半晌,她再次认真地发问:“陈炽是谁?”

      “物理学家啊。”一男人问她:“那个每次竞赛都拿奖的物理天才,这你也能忘?”

      她的目光流转时忽的微微一滞。
      近处有人举起手机给她看了那段视频。

      那段视频,即使因年代久远而画质模糊,但两位主角的脸却十分清晰。

      视频中,那少年头发不算多长,身穿校服,看起来干干净净不入世。

      他双眼通红,在十五岁时,毫不顾及周围人的眼光,在爱人面前双膝跪地。
      周围嘈杂声音之下,他只是轻声一遍遍重复着:“阿烟。”

      那位少女满脸写满了对他的讥讽。

      沈厌这才缓缓意识到,年少时的他确确跪在了她的身前。

      “……”
      视频戛然而止,沈厌怔愣一瞬,周围人也一声不吭。

      她看着视频中自己那脸庞,也迟疑了,良久过后,她淡淡地回答说:“他是谁?”
      她的眼神单纯到了极致,不像是在说假话。
      醉酒的她,眼尾晕着酒红,齐肩发丝微微颤动,遮住了一双琥珀色瞳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艰难地想要在大脑中找到这处记忆,然而,黑暗的世界中,似乎一切被燃尽。

      她确实不记得这件事,却在此刻心生一股恐惧。
      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她都能忘?不会脑子坏了吧。

      身旁,严失笑了声,悠悠吸了口烟,说:“正常,你又不是多喜欢他,淡忘了而已。”
      “而且,你当时骂他骂这么狠,他估计也记恨着你。”

      沈厌感到头痛,全身血液似乎开始逆流,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口一问:“我骂了什么?”

      严失继续无所谓地笑着,道:“能说什么,谁分手不放点狠话?”

      这群人倒真像是讨论了一个久远的笑话。

      她记得自己是个冷血的混蛋,但也不想相信自己能彻彻底底忘记一段感情。

      在她愣神之际,耳边传来几道声音。

      “牛逼啊…”
      “他自杀了——”

      一群人好奇地询问:“谁啊?”

      “陈炽——”

      如同一声惊雷,在此时撕裂了黑暗世界,那世界,倏地透出一片曙光。

      话音落地,她的眼角滑落一滴眼泪。悄无声息,逐渐消失殆尽。
      不知为什么,她似乎有种抽筋剥骨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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