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日》竹间酒

15、美食攻击

　　谢明川不知怎的忽然犯了馋欲，特别想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馄饨。
　　他见莱斯特都没被他惹出来的动静声给吵醒，想着他是不是太过劳累，便没喊醒他。在换好鞋子之后就轻轻地把门给带上，迎着月色下了楼去。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此言真是不假。
　　谢明川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层，抬眼望着那轮明月盘，似有一种踏月而来的情愫萦绕心头。
　　他不由得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便向着教师公寓大门外的清汤小馆走了过去。
　　“小川？今天没去上班吗？”
　　一个熟悉的沙哑嗓音从身后传来，谢明川驻足停留，转身望着穿着工作服、准备收工的阿叔。
　　“是阿叔啊。”
　　谢明川放下了些许戒备，因为前两日发生的事情让他有点不由自主的保持防备状态，见是熟人，便微笑道：“是的，今天没去上班。”
　　阿叔盯了谢明川一会儿，继续开口：“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别像我一样到这个岁数就这疼那疼的，工作虽然也很重要，但也要把自己放第一位。”
　　谢明川乖巧地点点头：“阿叔说的是。”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每次阿叔遇到他都有那么多大道理要同他教育一番。若说他是面面熟吧，但他对其他人也并不是这个样子。
　　“好孩子，你去忙吧，阿叔也要下班回家了。”
　　说罢，阿叔便拿起搁在路边还剩半瓶的矿泉水，从谢明川面前走了过去。
　　望着他逐渐消失在夜色的身影，谢明川不禁回想起第一次遇到阿叔的情景。
　　那年，他刚入高一，由于性格内向、少言寡语，再加上总是独来独往，很容易成为校外小混混盯上的对象。
　　“站住。”
　　谢明川双手攥紧着书包双肩带，缩着身子不由加速走着。
　　“老子tm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啊！聋了？”
　　身后一只有力的手直接拽住谢明川的书包并向后猛地一拉扯，谢明川险些向后摔倒在地。
　　“你就是谢以尘他弟啊？”
　　带头的那个混混对着谢明川的腹部就是狠踹一脚，继续抽了一口烟，似有些不耐烦地瞥了天空一眼，然后冲着他吐着烟圈：
　　“谢以尘惹了我弟，我今天就拿他弟开刀。”
　　他右手往身侧一摊，示意旁边的人把东西递交过来。
　　“赶紧拿来啊？磨蹭什么？不然连你一起把腿打断。”
　　他旁边的那个男生被他瞪得有些瑟缩，索性把手中的棒球棍递给他，就像赶紧丢了这块烫手山芋一样。
　　他刚挥起准备照着谢明川的腿部就是一捶时，竟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给弹开了，他整个人不由得后腿几步，浑身上下随着球棍一同发生着颤动。
　　“什么鬼！？”
　　所有人都被这散落在地上发出刺耳声音的碎石子给吓得愣怔，一块碎石子就能发挥出这么强的力道？更恐怖的是，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毕竟这条小巷是他们跟踪谢明川，踩点了很多次才选定的地方。
　　他们所能看见的，也就是不远处的一个环卫工人，而且那人还是背对着他们的。
　　“喂！老头！是不是你在搞鬼，要是你就别怪我连你一起收拾了啊！”
　　混混将嘴里咬着的烟超地上一吐，见那环卫工人竟然不搭理自己，正有一股无名火没处发，便统统倾泻在谢明川身上。
　　“都是你tm个贱种……”
　　谢明川倒在地上双手抱头，紧闭着双眼，好像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实际上，这不是谢明川第一次遇上校园霸凌了，有着谢以尘这么个警长儿子身份的哥哥，那些不服他又打不过他的人，自然把怒火迁在了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弟弟身上。
　　谢明川又是个闷葫芦，挨了打也不跟人说，初中最后一年都是被校霸欺负着过来的。
　　念及他身份的特殊性，那些家伙顶多也就是言语辱骂、拿他的钱，倒也没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但这次，他好像真的摊上大麻烦了。
　　又一粒石子直接击中混混的膝盖，竟直接让他跪倒在地，另一粒石子击中他的手腕，棒球棍被他痛得一扔，反而砸中他自己。
　　“你们！你们愣着干什么！赶紧！就是那个老头！给我打！”
　　混混又惊又怒，被气得语无伦次，现在的矛头直指那个环卫工，压根顾不上谢明川的死活。
　　谢明川见此间隙，从地上蹿起来就跑。
　　等他跑到家附近的人民公园时才彻底放松下来，半撑着腿粗大声喘着粗气。
　　“小朋友，你跑挺快啊。”
　　这一句话从谢明川身后悠悠传来，险些把他的魂魄给吓了出来，心脏狂跳不止，仿佛一头受惊的狮子。
　　“你……你……”
　　转头看到对方那张脸，谢明川顿觉心脏骤停。
　　可以说，这是一张被严重毁容的脸，面部几乎全部烧伤，皮肤就像被随意的破布缝补起来一样，满是灼伤的疤痕。
　　“你的东西掉了。”
　　男人将伸在他面前的手摊开，掌心上放着的是一个手工编织的钥匙扣。
　　谢明川忙将它拿了回来并紧紧攥在手里，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眼里既有惊恐，也有戒备与疑虑。
　　“谢谢……”
　　谢明川吭半天吭出来这两个字，然后略感羞涩地把头垂了下去，就像刚被训斥完。
　　“别嫌叔唠叨你，那群小混混就是一群纸老虎，你的害怕和沉默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你是祖国的未来，也同样肩负着培养下一代的使命。”
　　他见谢明川把头低得更沉了，似乎觉得有些严重，无奈叹息。
　　“叔也不是教训你，你看你这孩子……”
　　谢明川渐渐把头抬起，内心的恐惧在一点一点消失，眼前这个陌生人虽然模样很是恐怖，但并不是坏人。
　　“啊……叔……”他喃喃开口，因为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听起来便是支支吾吾的感觉。
　　“那行，你就喊我阿叔吧，我正好分在你学校这块区域，熟悉一下也行，你叫什么名字？”
　　“谢明川。”
　　他的声音很轻柔，眼里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鹤唳明川，青松杳然……这倒是个好名字。”
　　谢明川看阿叔对自己名字一脸欣赏的样子，顿觉有些害羞，伯父说这名字是他父亲在他还未出世的时候就拟好的，或许也倾注了不少期望吧。
　　他们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太久，阿叔便有要事去忙，快步离开了。
　　也就是从那天起，谢明川明显感觉到有一种微妙的变化。那些霸凌他的人见到他仿佛见到了瘟神一般避之不及，甚至还冒出来他身边有怪物之类的谣传，那可真是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他也曾怀疑过那日是阿叔帮了他，只不过他还是搞不清楚阿叔是用了什么手段制服了那些混混。明明光看阿叔的样子：驼背、走路甚至也有些跛、还穿着工作服慢悠悠地打扫卫生……怎么看也不能够跟“高手”联系在一起。
　　但与阿叔的因缘相识，在他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他想要在未来尝试改变一些事物，影响一些人。
　　谢明川的思绪飘了很远，等他回神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分钟。
　　还好清汤小馆还未打烊，他赶过去后点了两份，一份堂食，一份打包。
　　等他踏月而归时，莱斯特已经站在门口等了他很久。
　　谢明川站在楼梯口凝视着月色映下的莱斯特不禁出神：夜风轻轻拂动着他的发丝，淡淡的月光顺着他的侧脸流动，眼中繁星点点，像是把所有的星光都吸入眸底。
　　见谢明川来了，莱斯特侧身看向他，透露着温和又内敛的气质，眼眸幽蓝，如深邃的海。
　　“你回来了。”
　　“我给你带了一份我比较喜欢的海鲜馄饨，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很想吃这个。”
　　谢明川轻轻抬了一下提着打包盒的手，随后与莱斯特一同进屋。
　　这馄饨皮薄得如纸如纱，内瓤包着一小块肉，边缘折出来的褶皱形同花纹，就像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
　　“这是……馄饨？”
　　莱斯特一脸惊诧，仿佛是他初次见到这种食物，事实上，也的确是他第一次见到。
　　“对，还有扁肉包面、抄手和云吞等，不同地区叫法不同，做法可能也有细微的差别。”
　　“原来如此，一份食物居然还有这么多故事。”莱斯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言语中流露着一种敬慕之意。
　　当他咬了一口馄饨之后，他体验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虽然他很久都没吃过人类的食物，但是与他所料想的味同嚼蜡感截然相反，不仅没有海鲜的腥味，反而非常鲜嫩多汁，裹着一股热流席卷他的全身。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不错？”
　　谢明川坐在一旁托腮，期盼地望着他眨了眨眼。
　　“好吃。”
　　莱斯特点点头，表示强烈赞许，他把那一份全部吃完，连汤底都不剩。
　　吸血鬼馋上人间美味……莱斯特心中暗自一颤，甚至想尝尝更多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