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日》竹间酒

16、咳咳

　　莱斯特帮着谢明川快速收拾了一番，将垃圾分装成袋，并堆放在门口。
　　由于第二天两人都得早些时间去学校，即便没有多少困意，但谢明川还是得催促莱斯特赶紧躺下，保持基本睡眠。
　　他本想接着打地铺，刚站到地铺躺下时却被莱斯特阻止：“这一张床难道躺不下我们两个吗？”
　　谢明川怔怔地望着一脸认真的莱斯特，竟有些嗫嚅。
　　“两个人能勉强躺下……就是……你可能会睡得很不舒服。”
　　“怎么会。”
　　听到谢明川这么说，莱斯特反倒感觉有些诧异，蓝色的双瞳微张，脸上快速浮过一片疑云：“你把我想的太脆弱了么，小川。”
　　“是吗……”
　　谢明川的语气听起来很是不笃定，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是觉得莱斯特很容易受伤的样子。难道因为莱斯特的那张脸容易给他带来错觉？还是初次相遇给他造成的先入为主？
　　“那好吧。”
　　谢明川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感觉夹在心头，在靠近地铺的那一边缓缓躺下，莱斯特则顺着另一侧床头灯的方向睡了过来。
　　如果他们二人都平躺的话，两个人需要肩膀交错才能刚好睡下。
　　谢明川连忙背对着莱斯特蜷着身子侧躺着，不知怎的，他感觉心跳起伏得非常厉害，掌心都莫名出了汗。
　　奇怪……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谢明川不禁皱着眉紧闭上眼，试图让躁动的心平静下来：莱斯特又不会吃了他，心为什么跳这么快啊……
　　莱斯特看谢明川背对着自己一动也不动，竟不自觉地默默叹笑着，轻轻将灯关上。
　　昏暗的房间内依稀可见月色洒落的清辉，夜深人静，室内可以听见谢明川平稳的呼吸声。
　　莱斯特同样侧着身子，只不过他并没有背对着谢明川，而是看着他隐约露出的后脖颈，有一瞬间失神。
　　“莫非……”
　　莫非刚才是他意识恍惚？
　　莱斯特上一秒还看到了谢明川后脖子出现了一个类似毒蝎图案的黑紫色纹身，怎么再一看，却不见了踪影。
　　其实，在吸了谢明川的血之后，莱斯特也在无形之间觉察到自己身上的一些微妙变化……甚至有种很恐怖的征兆，他仿佛在恢复一些人类时期所拥有的觉知能力。
　　就比如，现在隐约能感受到的味觉。
　　他的余光瞥向月影移动的方向，思绪仿佛随之一同飘然物外，游离于时间。
　　翌日清晨。
　　等谢明川醒来，简直快被自己的动作吓晕厥过去。
　　明明昨晚他还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睡着，怎么过了一晚上，他不仅翻了个身子，不仅胳膊绕在莱斯特的腹肌上，甚至腿也敲了一只搭在莱斯特的腿上。
　　这大概就是谢明川最不想承认的事实了，他睡觉非常不老实。以前跟谢以尘同住的时候没少被他踹到一边，就是因为他经常睡一半就喜欢像个八爪鱼一样扒在别人身上。
　　但奇怪的是，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睡的话，就会正常很多。
　　也不会……这样……
　　谢明川感觉脚趾快要抠出了一座城堡，他忙将腿收回，随后将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聚集于胳膊，再轻轻地抬起。然后停了一秒，想将手臂缩回来，但刚缩了一小段时猛然感到手腕处被一股劲力压制住。
　　“小川，早啊。”
　　莱斯特微微将头侧偏了些，嘴角轻扬，声音温柔又多了一丝趣动。
　　“啊，早……早……”
　　谢明川羞得头都抬不起，胳膊反被他抓着根本没法收回，他轻声咳咳，想以此提醒一下莱斯特。
　　“昨天我还不太明白你为什么有些抗拒跟别人同睡一床，今天，我大概明白了些。”
　　莱斯特忽然松开手，谢明川猛地感觉胳膊一酸，险些失重落在莱斯特身上。
　　“从这个情况看，你确实需要注意一下。”
　　谢明川的脸刷得一下变得通红，不好意思的感觉笼罩着他的全身，他顿觉身子一僵，整个人快要碎掉了一样。
　　“只是，最好不要有除了我以外第三个男人知道。”
　　谢明川愕然抬头，望着莱斯特的眼神有一丝意味难明。
　　莱斯特在说什么？什么除了他以外的第三个男人……
　　男人……
　　谢明川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喉咙，随后脸像烫红的山芋似的，整个人快速蹿出门去。
　　莱斯特半带宠溺的笑着微微侧首，随后也跟着谢明川走了出去。
　　谢明川还是陪着莱斯特去图书馆办好了人事交接，看着那些人冲着他们二人“不怀好意”的笑，哪怕谢明川再怎么后知后觉，他也能猜出个两三分真实意思。
　　恐怕等谢明川前脚刚走，他们便会围着莱斯特问东问西。
　　眼下，谢明川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但他走在通往办公室的路上脑子里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些奇怪的记忆。
　　只要想到那个被他唤作“父亲”的异瞳男人，他就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恐惧感。
　　包括之前在医院里半夜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陌生男人，还有那个名为相泽的姓氏。
　　“あいざわ……”
　　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嘴里喃喃念道一个日语的名字。
　　“相泽明日……”
　　“老谢，你出院啦！”
　　一个单肩挎着校服外衣、戴着鸭舌帽的男生从楼上跳了下来，险些跟谢明川撞个满怀。
　　“没大没小……董浩，你，你不在上自习，在这干什么？”
　　谢明川被半路冲出来的家伙吓了一大跳，把他刚才所有的思绪都搅乱成一团浆糊，好不容易想起来的什么东西又被惊得瞬间给忘掉了。
　　“你啥时候见我上过自习？”
　　董浩抬脸，一脸桀骜不驯的模样，鼻子以下暴露在阳光下，皮肤黝黑，却拥有着立体的五官轮廓，右耳的黑钻耳钉极为惹眼。
　　“不过，你布置给我的任务我都完成了，放你办公桌上了。”
　　“那你去哪？”
　　谢明川不禁挑眉，面对着班上这个头号问题学生，布置给他的任务虽然不多，但是也算基础，对他而言能完成也算是不错了。
　　至于完成的质量……可能又得从长计议了。
　　“我饿了，我去吃饭。老班都不管我，你管我那么多干嘛。”
　　董浩从对侧楼梯缓缓走下，随后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谢明川轻轻叹了口气，也只得继续上楼。
　　办公室的老师们同他寒暄只言片语之后，也各忙各的去了。谢明川看着自己的工位上确实放了一沓子作业，他数了一下，确实是十六本，不多不少。
　　他专门把董浩的本子抽了出来，随意翻了翻，这上面的字着实过于豪放不羁、大气磅礴了些。
　　谢明川揉了揉眼，再仔细看清了他写的每一笔划之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能比上次的正确数量多一两个，好歹也算是进步了。
　　他快速批改作业，开始了新一周的备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