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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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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于整个学校都是一个巨大的灾难,我们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一位优秀的生物医药领域的科学家,以为曾经为科学界做出巨大贡献的学者,我的同事,朋友。而我们学校优秀的孩子在那一段时间也蒙受了巨大的冤屈。我很遗憾现在才能向大家宣布当年的真相,因为我当年做出了错误的决定。逝者已逝,但我必须为生者正名。她未来的日子都不应该活在当年的阴影下。我身边这位就是当年逝者的家属,我已年老,很感谢她能够不计前嫌,千里迢迢来见我。
而这位生者,我的学生,我至今没能收到你的消息和答复。我询问了曾经你的同学,她说你忽然失去联系了。我很担心你,我已经向领事馆寻求帮助,希望能够找到你。我希望你还安好地来向我讨回本该属于你的公道。”
依旧是一个下午,COF的老校长在绿荫下发表了一则视频演讲。他坐在长椅上,佝偻着身子,充满褶皱的皮肤下依旧有一双湛蓝而明澈的眼睛。宁萌萌就坐在他的身边。她此刻已经能够平静下来。人生的那些生老病死的苦难,她也开始慢慢经历和接纳了。
她坐在老校长旁边,对情况进行了补充说明。
“逝者是我的亲人,虽然事情已经发生,但真相依旧被掩埋。这件事情但对我来说,对世界来说,对科学界来说都不能说无足轻重。这些日子,我们联系了当年‘肝脏激素蛋白对脑瘤细胞分裂影响’的课题组资方,我们向全生物医学界发表声明。”
她翻开手里的资料到那一页,递给了老校长。老校长带上了挂在脖子上的眼睛,微微低下了白发苍苍的头。
“我作为COF在职校长郑重向大家宣布,当年的实验,不存在能够真正抑制脑瘤细胞DNA复制的肝脏激素。当年,这个蛋白已经杀死和伤害两个无辜的人了,日后请大家放过这一项未竟的成果。”
老校长放下那几页纸的时候,手已经开始有些发抖。他再次取下眼睛,那双眼睛毫无遮挡的看向了镜头。
他难以自抑的重新想起了那个年轻人还在世时候的样子。他漫长的人生里,见过很多的人。优秀的,或者拥有精致皮囊的。他见过很多学校里的老师,太多了。所以当每一次那个年轻人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从没想过要停下来好好记住他的特点。他鼻子有多高,瞳孔有多黑,脸颊是否圆润,声音是否低沉。
他听人说起过,生物科学学院的Jack chen,很年轻,很优秀,能同时兼顾好几个课题组,并且常有收获。他人也很有趣,听说酒量很好,经常带着同事一起喝来自他的家乡的白酒,只是很难有人真的走进他的心。
后来事情发生,那模糊的面容就蒙上了血色。每当夜幕降临,而他因为沉重的愧疚辗转反侧的时候,总是会让自己努力去回想那个人的面容。
他具体长什么样呢?
我要是当初再仔细看看就好了。
“我已无颜面再继续任职这所优秀的学校的校长了,我将用我最后的权利,将当年的事情以日期命名为821事件,我希望以此倡议科学界,愿我们都能保持着纯洁的科学信仰,不要让利益把自己变成一头嗜血的野兽,要永远为探索人类未知而奋斗。”
老校长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那些词句有点段成片,带着不均匀的气迸裂出了气管。他脸色有点微微发红,而视频就那么定格在了那里,再没有许多。黎化叹了口气,合上电脑。
他知道,就算逝者与生者都原谅了他,这也将会在他的余生里变成一个难以释怀的结。
黎化坐在工作室的会议室里,拨通了电话。
“报警吧,贺旻。这件事情需要你来做。”
与此同时,刘明德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迎面和一个助理碰了面。他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递过去。
“人找好了吧?等警情爆出来,立马让他去提供线索,越快越好,趁那些人没有反应过来想破罐子破摔撕票。”
“是。”
助理飞快地应了,转头往外走。
他们干这一行的,舆情关注是专业的,没有人会比他们快了。
刘明德看着助理走远,又飞快地打了几个电话对接公关法务,发出指令。大脑与嘴皮子同时飞速运转的间隙,蓦地扭头,透过百叶窗的间隙看见了还在会议室里的黎化。
他还在那个椅子上坐着,背对着门口。他身子后仰,半躺在了那个可以微微倾斜的转椅上。似乎是直直的望着前面,或者发着呆,但也没人能看清楚他的神情,也不能知晓他在想些什么。他另一只手伸出来夹着一根点燃的烟,搭在了会议桌上的烟灰缸旁。
那一瞬间刘明德好像被老板身上那巨大的沉默和悲怆击中了,久久回不过神。
“喂?刘总?您在听吗?关于故意伤害的证据获取途径我们——”
刘明德飞快回神。
“就按你们说的办,现场我会跟上留意,你们不好直接出面。显得我们有备而来。就这样,具体方案你们今天下午三点之前修正完成给到我,最迟今晚。我们会把人接出来。你们——”
刘明德咬咬牙。
“也要准备故意杀人的方案。”
他撑着一口气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屋内的老板。
他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境遇是会有很大差距的。有的事情有些人一辈子都碰不到,那是他们幸运。因此此刻他觉得他真是枉活了四十多年。他那一直作为他优秀合作伙伴的,年轻的老板,那个曾经站在万人之上接过两个表演艺术最高奖项的演员,那个也曾在幕后给影视行业掀起巨浪的商人,那个看起来无往不利充满韧性的上位者。
他就能这么无助地陷进命运的漩涡里,甚至只能坐在那里,听从别人来宣判结果。
他不能跟着警察一起第一时间去到那个已经基本被摸清楚的仓库,甚至不能买一张票去到那个城市,离得稍为那么近一点。因为他是黎化,他在明面上和礼乐没有关系,他一旦动身,事情就变得很难解释,甚至性质很有可能变成“有预谋的”。
于是他绝望的,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会议室里等消息,等消息一层层,通过一个个人传来。
礼老师,你一定要回来。不然你让他拿什么念想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