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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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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改了系统里的实验报告?那天晚上明明是我守在实验室里的。”
礼乐终于发现去质问Jack chen的时候,已经有点为时过晚了。Jack chen示意她不要在实验室大吼大叫,让她出来说。
“听着,我们理智的讨论这件事情。你首先先冷静下来。”
这句话对礼乐来说很有用。她很自信自己不是会被人乱带节奏的人,但她忌讳冲动行事。
“你说,我有我自己的评判标准。”
“是这样。我仔细计算过一旦东窗事发,如果分别让我们两个来承担的话,代价都会有多少。你肯定知道,这件事情不小,没必要让连个人都牵扯进来。”
礼乐按捺不住自己的焦躁,用手捂了捂眼睛。
“那么一定是已经东窗事发了,是吗?”
Jack chen回以沉默。
走廊那一瞬间长得看不到尽头,有些年份的墙壁常被粉饰,却还是抑制不住疲态。
“哪一步出了问题?”
“前天早上,来的不是投资方,直接是学校的校董。他跟我说。收到了一张举报照片,我们那晚的销毁不够彻底。他们通过某些手段,从残骸提取到了被成功抑制分裂的肿瘤细胞。”
“我不明白,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
“我知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恰恰就有人去质疑了那天晚上的结果。但是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去查是谁做的也无意义。现在那晚实验的成功已成定局。我们要做的,首先第一点,统一口径。”
“什么意思?”
“跟我来。”
Jack chen在她前面走,礼乐跟在他身后。那漫长的路,她已经记不清自己都在那一段路上想了些什么。那是白天,有炽热的太阳,炙烤的大地。
Jack chen带她上了他的车。他们坐在车里又开始了一段良久的沉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脑子很清楚。但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什么?”
Jack chen猝不及防抬头,从镜子看向她。
她还真没怎么仔细去看过Jack的五官。他是很典型的中式审美的人。来国外定居这么多年,还是那副衣冠楚楚的书生气。他的眉眼比较浅淡,但也深邃,比如这一刻,她是如此的敬畏他。
他是淡于远山之外的人,也是能在浓烈的酒经里燃烧的人。
“老师,你已经离开你的祖国了。你生命里在那里的记忆也不美好。你确定要为了祖国的濒危动物,以身犯险吗?”
“那你呢?”
他偏头看她。
“你喜欢生物吗?甘心为了这件你本就不喜欢的事付出这么多吗?”
礼乐也偏头,和Jack对上视线。
其实两个都是很好看的人。但哪怕他们离得这么近,却从没有一丝旖旎的感情。他们从来都是这样,一开始是互相解闷,后来是惺惺相惜。
“那我们是一种人。”
“藏羚羊是无辜的。”
礼乐得出结论。
“说说我们怎么做吧。”
其实本来很顺利。能让肿瘤细胞停止分裂的肯定不只是那一种。Jack chen虽然在这个项目上不算上心,但作为专业大佬忽悠一帮人还是做得到的。只是没想到,当初那个人的举报还是给了他机会。本来平息了一天,忽然他们又收到了原本的录音。
“好了没有啊?”
“成功了。”
“肿瘤细胞停止分裂了。”
录音并不清晰,应该是在外面某处录的。Jack chen的声音相对清晰,而礼乐当时在实验室内,根本只能听个大概的音。但是这也足够成为定罪证据。
“你知道肿瘤细胞被抑制分裂意味着什么吗?”
当Jack chen再次被约谈提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才真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甚于想象。
“那是人类抗癌的伟大进步,是人类迈向永生的一个门槛,最重要的,也是最可怕的。”
“我们可以不在意那些,因为你是我们的职工。但是你这次项目的合作方,他们会非常残忍。他们的利益牵扯到很多方面,你不敢相信他们会有什么办法对付你。而这个项目会带给他们的利益,是不可估量的。在这个利益面前,你这个人,无足轻重。”
“你回去考虑吧,他们说给你三天时间,说出那个让实验成功的蛋白名称。”
事实上没有三天。
礼乐去Jack chen家试菜是在第二天。
破门而入的一瞬间,Jack chen就把她塞去了地下室的床底。但他只是没想到,那些人为了减少动静直接带他去了地下室,让礼乐目睹了他的死亡。
礼乐不愿再想那天的细节。
他们在地下室拷问老师。她缩在角落里,不能往边缘探看。那些一遍遍的问询,乱七八糟的拷打,和老师痛到发不出完整音节的嘶哑嗓音。
真的听到一个人那样惨烈的死亡,会让人终身难忘。
那天老师最后撑不住了。
她发誓,最开始老师是想活下来的。他再用力周旋,在费尽心思地想解决方法。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老师好像真的太痛了。他开始不配合,开始不回答,某一刻开始出言挑衅。
她那时候终于崩溃,眼里盈满泪水,终于按捺不住往边缘爬。
她想,要是老师能看到她,会不会再坚持一下呢?如果再坚持一下,有没有可能能活下来呢?
可是她爬到边缘,爬到能看到一点点光亮的地方,老师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老师。他脸上都是血,气息奄奄,眼睛无力地往下垂,但他永远都不会狼狈。
他看到她,好像笑了一下。
然后对她做口型。
他要她活下去。
老师说了,她一定努力做到。可是她怎么活下去啊。
礼乐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她使劲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她浑身发抖,甚至想闭上眼睛。可是她知道不能。要不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记得老师的死亡了。
然后老师用最后的力气做了反抗,然后一枪打进了太阳穴。
那天没有人知道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
但是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想要重新开始生活的老师,还是孤独地葬身在了无望的信仰里。
礼乐落网就是第二天。她想要努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来到实验室。可是那会成为她永久的噩梦,她怎么也不会做到。
同一帮人,也可能是不同一帮。她不知道。那些人也带着面罩。早晨的实验室响了第一声枪。
那天来的人不少,有老师有学生。大家惊慌失措地蹲下尖叫。第一枪打伤了一个女学生。她尖叫着哭喊,抱着她的腿努力想往外边爬,被他们其中一个人拽着头发拖回来,枪抵上了她的脑袋。
那枪响就像是一个永远也不会结束的噩梦,让人感到崩溃,想要疯掉。礼乐感觉无法逃离,无法停息。
“你们听好了。你们之中有一个人有我们要的答案。录音里面,除了Jack chen,还有一个人。是谁?站出来?”
房间里都是崩溃的尖叫和哭声。
都是在资本面前命如草芥的无辜人。
“Jack chen昨天已经被我们处决了。所以我告诉你们,今天我们已经做好了流血的准备。我们会一个一个问,一个人三秒钟,不回答就开枪。”
那些带着面罩的人兴奋地狂笑,然后扣动了扳机。
“3——2——”
其实无关喜欢不喜欢,无关在乎不在乎。人只要放不下信仰,那就永远有可能死于信仰,礼乐在那一刻才能如此清晰的明白这个道理。原来其实死于信仰的话,心里也是会有不甘的,甚至也会为自己不值。可是你知道,你必须得这么做。
“是我。”
礼乐举起双手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藏羚羊啊。
请你永远自由地奔跑在祖国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