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斯坦尼的一封信》93号加满

27、第二十七章

　　公司的实验室从头到尾的建设，礼乐基本都是亲力亲为。可是走去的一路上，礼乐莫名觉得越来越扭曲，那些自己挑选出来的一砖一瓦，似乎都在变成自己封存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地方的样子。
　　走廊上走过去的那一路，似乎和很多人擦肩而过，充斥着学生气，年轻人们说着英语，谈论着学业，今天的午餐。
　　她走到门口，换上了白大褂，给自己消毒，带上了手套。科研处负责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这看起来短暂的一段路，老板到底都想了些什么，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面见可怕的未知。
　　“这是切片。”
　　负责人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玻片，看起来有些老旧，并不是新制的。
　　“那个人说，这个切片是登记在册的，是合法的。只用作观察。”
　　礼乐接过玻片的手顿了顿，却没有多说什么。负责人心里发麻，却看不到老板脸上多余的表情。他看着老板沉默地点点头，拉出一个显微镜，放上玻片。
　　所有的动作没有疏漏，可是他却觉得老板一瞬间变得颓废了很多。
　　他屏着呼吸看着老板沉默地看玻片，看得很仔细，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然后走去电镜边。他不由得开口提醒。
　　“老板，这个玻片已经很久了，电镜下可能看不到什么活性高的物质了。”
　　礼乐扭头对他的话反应了几秒，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
　　她知道。她要看看他们知道多少。

　　看的过程并不麻烦，礼乐却在初春那短暂的时间出了一身汗。她仔细的看，过于仔细，看得眼睛疼。
　　大概过了近十分钟，她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负责人在旁边已经吓得很久不敢说话了。礼乐在那里垂着头想了一会儿，扭头问他。
　　“知道这个事儿的人多吗？”
　　“不多，当时在场加上我就三个人，当时大家觉得邪门儿，也没敢多说。”
　　“好，那我正式告诉你。”礼乐措了最严重的辞：“这件事不能有任何人再知道。”
　　“尤其是你，今天晚上的一切咽回肚子里。我没有靠清楚具体的事情之前，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你把留下玻片的人的联系方式给我，玻片我带走，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了。”
　　礼乐站起来走到门口脱手套和白大褂，负责人低着头跟在后面一起，礼乐慢慢地做完一切，一时却没往门外走。
　　负责人有点疑惑地看想老板，老板背着他整理袖口。
　　那不是他第一次看着老板的背影。
　　“今晚我会起草文件，把公司转让给贺旻。明天走流程”
　　话就那么落了下来，他一时不敢弄明白话里的意思。
　　“老板，我们——”
　　“虽然事情不一定会有那么坏，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想跟你和，创业时候一起走过来兄弟们说，很高兴能遇见你们。医院的未来，你们多费心。”

　　贺旻一点也不意外会接到黎化的电话，只是这个电话迅速地有点让她惊讶。
　　“贺小姐，我有事问你。”
　　贺旻示意大家暂停休息，推开会议室的门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你电话来得真的很早。你现在有空吗？我们见面说。”

　　“礼乐给节目组的说法是自己已经不再从事宠物医疗行业，且已不再担任医院负责人，故不适合再录制节目了。违约金已经达到节目组账上了。她现在电话也打不通，微信也不会。”
　　黎化和贺旻坐在某家咖啡厅隐蔽的角落里。四周的植物把他们完全挡住，音乐舒缓，空气含着浓重的咖啡因，而他们两个却都不轻松。
　　黎化来的很匆忙。贺旻第二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位巨星，他比想象中要冷漠的多，带着口罩更甚，坐在那里压的人喘不过气，可却也有一些焦急和无力。
　　“她的说法没错。今早刚收到消息，流程走完了，医院现在在我名下。这医院你想要吗？其实给你也行，我现在也管不过来。”
　　“你在开玩笑？”
　　黎化气压更低了。贺旻短促的笑了一下，耸了耸肩，端起咖啡犹疑地抿了一口。
　　“我也就是放松一下，事实上我要说的事情对讲述者来说也不轻松。礼乐其实离开前没有交代过我是否要告诉你这些，只是转让医院的时候，她倒是真的说了一句，要不然转让给你，反正我也管不过来。”
　　黎化的瞳孔缩了一下。
　　“所以我想，她是不介意告诉你这些的。”
　　“你说的事情是——”
　　“其实这么多年我真不知道她心里过去没过去，只是我受不了了。我一个人承受不住。我觉得需要人帮她。”
　　他们坐在墙角，其实那天外面风轻云淡，是个踏春的好日子。

　　事情有变就是在实验室有所突破的没多久。他们发现了也许有蛋白质可以作为酶，影响脑瘤细胞DNA的复制。他们找到了已经接近成功的替代品，只是还不准确。他们坚信有完全可以符合要求的蛋白质。
　　于是整个项目组就开始了夜以继日的实验。这把礼乐搞得生不如死。她对结果真的一点也不抱希望，但是整个实验室就像开了二倍速，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到处缺人手，她对实验能不能出结果不抱一点期待，却不得不忙起来。
　　本来她的底线是不再实验室当冤大头守夜，但是当大家不考虑后果开始加入新的实验蛋白之后，一脸无辜地发现大家晚上似乎都有事。
　　就在那个小姑娘，难过地决定取消和漂洋过海来探望她的父母聚餐的时候，礼乐还是没能狠下心来揽下了这个活儿。
　　刚好那晚Jack chen在隔壁项目组熬大夜搞实验，凌晨结束了也没什么困意了，偷偷掂了两瓶酒找她开小差。
　　出于职业道德，他俩还是没能在实验室里喝酒。俩人坐在门口地上，Jack chen从外面24小时营业的华超买了两盒冷藏柜里的预制凉拌菜，俩人一口酒一口菜捱时间。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博士毕业了干嘛？要不要在这儿多待几年帮我干点活儿？”
　　礼乐嗤笑了一声。
　　“好响的算盘，穷鬼，你能给我开多少钱？”
　　Jack chen一副很不齿的样子。
　　“钱钱钱，除了钱没别的想了吗？”
　　其实当时她是有打算在这里多陪他两年的。Jack chen背井离乡就没有再回去的打算。他在国内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朋友，以致他可以毫无留恋的出来。国外这么些年也没能找到交心的朋友，就和她还能多聊两句。她还真不能狠下心来就这么回去。
　　“行了，你博士才一年，还远着呢。时间差不多了吧？你去看看结果，记一下就彻吧，反正都是失败让那群打鸡血的人明天神伤去吧。”
　　“行，你等着，一会儿天亮了，要不要去中国城吃早饭？”
　　“正有此意，快去快回。”
　　礼乐笑着站起来去做无菌工作，然后进门去看结果。
　　结果很久没有动静。
　　Jack chen带着一点醉意站起来往里喊。
　　“好了没有啊？”
　　然后他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的话。
　　“成功了。”
　　他在那个动作里保持了很久。
　　“肿瘤细胞停止分裂了。”
　　他酒醒了一大半，赶紧做准备工作快步往里走。
　　“什么蛋白？”
　　“藏羚羊肝脏器官蛋白。”

　　“如果找到了怎么办？要批量捕杀吗？那可是肝脏激素啊。”
　　那句话忽然剧烈地出现，大声地回响在Jackchen耳边。
　　那可是藏羚羊啊。
　　是濒危动物。
　　是他祖国的，濒危动物。

　　他木然地和礼乐对视。
　　他离开国家的时候，从不觉得自己眷恋。他以为自己不会再为国家做些什么了，但是听到藏羚羊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了浓重的化不开的情绪。
　　他发现他做不到。
　　他和礼乐对视的一瞬间，好像都了然了之后的决定。
　　“实验室监控删掉，样本销毁，实验记录写失败。今晚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们忙碌地做一切善后工作。
　　“你知道的，我们这个项目投资方是势力很大的生物医药公司。他们很重视这个项目。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咱俩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知道的。所以那天晚上他们其实尽力做到了天衣无缝。
　　可是有风声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