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不相逢》梦伊初年

3、初见

　　“仰风，你靠上京大啦！？”电话里传来一道激动的女声。
　　“嗯。”
　　“天哪，我滴个乖乖，你好厉害，你是咱覃家的骄傲。”电话这边是覃潇。
　　“大姑，没这么夸张。”
　　“怎么叫夸张，京大诶，全国排前十的学校。仰风，你真的很厉害，不止是覃家，禾家肯定也以你为傲。”
　　“……谢谢大姑。”电话一边的覃仰风低头，虽然这些天他已经适应了大家对他的夸奖，但还是不能做到从容自如。
　　那边的覃潇夸奖完，对着手里的电话说：“我的小宝贝，来京都的时候，好好让大姑看看你。”
　　电话刚一挂断，门外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到最后，直接演变成捶打。
　　“覃仰风，你在干什么呢！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随便便关门，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你姐我知道的！”
　　啪一声，覃仰风把门打开，吴萱垂在半空的手有些许尴尬。
　　覃仰风无奈：“萱姐，你还是一如既往呀。”
　　“那是，本人永远18岁。”

　　下楼的时候，吴萱一直盯着覃仰风看，要是偷摸看那覃仰风还可以视而不见，只是吴萱是正大光明的死死凝视。
　　他停下脚步：“萱姐，大可不必一直看着我，我又不会飞。”
　　“哎呀呀，我这不是看我亲爱的弟弟嘛，考上了京大，可是个大学霸。真别说，你长的还算小有姿色，怪不得有人向你表白。”
　　一听这，覃仰风加快了下楼的步伐。
　　“诶，等等我呀，我的好弟弟～”
　　“萱姐，你别恶心我了。”覃仰风实在忍不住回了头。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宾利，车里是吴跃和禾熙，禾熙身着一条黄色雕花长裙，黝黑浓密的长发，搭上一幅黑色墨镜。
　　“禾女士，挺时髦的呀！”吴萱走过去，拍了拍副驾驶位的窗户。
　　禾熙没理她，向后方的覃仰风挥了挥手，“你俩赶紧上车吧。”
　　汽车向三亚驶去。
　　“来，祝贺仰风考上京大。”
　　西餐厅里，吴跃招呼着大家举杯。
　　吃过后，吴跃给了覃仰风一张卡，他说：“仰风，卡里大概有十万，现在交给你，你好好安排我们接下来三天的行程，多了，余下的钱你自行安排，要是不够，”他的声音顿了顿，看向吴萱，“那就让吴萱拿点钱。”
　　“爸，你真看得起我。”
　　“谁知道每个月给你的零花钱都花哪儿了？”吴跃收拾了一下背后的衣服。
　　吴萱一下子起身，“哟哟哟，不是零花钱嘛，肯定花在我的零花上了。”
　　吴跃头也不抬，沉声说：“你意思是，你脖子上那条项链也是自己买的？”
　　……
　　餐桌上一时寂静非常。
　　“唉唉唉，我错了，我有说不出钱嘛！”心跳一直加快，吴萱稳下心神，急忙转移话题。
　　吴跃没有说话，覃仰风看向禾熙，发现她嘴角间是止不住的笑，此时正用双手捂住嘴巴。
　　霎时间，覃仰风就懂了，现在家里所有人都知道吴萱谈恋爱了，就她一个人还自作聪明，以为把吴跃和禾熙还瞒在鼓里。
　　笑话，吴跃是什么人，他在生意场上厮杀，经历过无数大风大雨，什么人在扯谎，什么人身上有小动作，他几乎都清清楚楚，更别提面前的是一位二十不过二三的少女。有些事情，他只是懒得管，不想管，并不代表不知道。
　　在她看来，吴萱想谈就谈，什么时候介绍给他他再了解。
　　最后一天，覃仰风在网上做足了攻略，准备带着大家前往一家私人温泉山庄，彻底了解后他才发现标准套餐和豪华套餐之间有着巨大差距 当然，如果只是标准套餐，金钱肯定有足够，可如果是豪华套餐，他不敢保证。那天早上，他去了一家高奢店，柜员告诉他里面还有五十万多的余额。
　　回去的飞机上，覃仰风想把卡还给吴跃。
　　“仰风，我说过，余下的钱你自行安排。”
　　三亚三天的旅行结束，一行人到家后，□□上有人找上覃仰风。
　　叶赫：“你是在京都吗？”
　　覃仰风：“嗯，你也是？”
　　叶赫：“倒不是，只是我一个熟人也考上了京都，对她来说京都人生地不熟，我寻思你俩可以加个好友，聊聊天。”
　　覃仰风：“你推过来吧。”
　　叮咚，一条好友消息发过来。
　　“你好，我叫许知语。”
　　一个女孩子。
　　“你好，我叫覃仰风。”
　　两人聊了很久，每当覃仰风觉得毫无话题时，女生总能谈及其他方面，恰恰是覃仰风感兴趣的地方，对面的女生十分健谈。
　　“哟哟哟，让我瞅瞅，在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哇！”吴萱凑过头来，覃仰风忙熄屏。
　　吴萱故作伤心：“有什么是不可以给姐姐看的吗？”
　　覃仰风：“……那可太多了。”
　　旋即，他又说：“萱姐，你还不打算给小姨他们讲一声吗，你已经大学毕业了，小姨肯定不会管你谈对象的事。”
　　“我知道，其实我也不是怕告诉他们，只是……”吴萱欲言又止，“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
　　“哎呀，就是就是，”吴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索性破罐子破摔，“他毕业两年了，最近几天才找到工作，工资低的可怜。”
　　覃仰风眉头皱在一起，良久不说话。
　　“哎呀，你别不说话，这有什么奇怪的，”吴萱辩驳，“人家厚积薄发嘛。”
　　覃仰风直直看过去，盯得吴萱心里发毛。
　　“嗯，也不是啥大事，还有呢？”看着吴萱低头搅手，他直觉吴萱还有话没说完。
　　“……”吴萱头低的更低，迟迟没有开口，“他有熟人开了一家超市，一天有几个人来超市买东西，收银的时候发生了冲突，大家吵了——”
　　“停！”覃仰风摆摆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吴萱说得迅速：“那群人寻衅滋事，他们打了起来，他进了几天看守所。”
　　“你再说一遍？”覃仰风一字一句道。。
　　“就那样，哎呀，不给你说了！”吴萱说着便起身出门。
　　覃仰风立马过去关门，他站在门口，死死凝视吴萱，咬牙切齿：“吴萱，我劝你分手。”
　　“你挺能的，是吧，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两人不欢而散。
　　后面吴萱和覃仰风两人几乎没有过多交流，这让吴跃夫妇颇为奇怪。
　　饭桌上，他们问二人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二人异口同声地说“没有”，吴萱却把小脸撇向一边。
　　看着吴萱的小动作，覃仰风默默摇了摇头。
　　放下筷子后，禾熙叫住了两人。她说：“仰风，萱萱，记着，你们是亲人，是家人，这是你们的缘分。所以不要因为一点小误会、小矛盾就心生嫌隙，这么多年不也打打闹闹一起走过了！”
　　两人没有开口，只是暗暗对视了一眼，禾熙见状，招招手让两人离开了。
　　覃仰风离开的那天，吴跃向公司请了假，载着所有人前往京都，去看看覃仰风即将待四年的地方。
　　到了酒店后，覃潇风风火火赶来，她带着四个人在京都吃了此行的第一顿饭。
　　游长街，临江泊，逛京华，三四天的旅程转眼即逝。离开的时候，京都艳阳高照，街道两旁的树木沙沙作响，在阳光下投射出一道道修长，马路上车流拥挤，大多是来送孩子上学的父母。吴萱在一旁催着禾熙上车，她说快走，再多留一会禾女士就唰唰流泪了，像她第一天上大学的时候，就被搞得手足无措。吴跃说，等过了这一学期，覃仰风就得回来，又不是见不到。禾熙笑笑，她没哭，这些道理她都懂，只是分别，难免有些难受。
　　覃仰风走过来，拥了拥禾熙。
　　覃仰风说：“小姨，谢谢你。”他能有今天，无非是12岁上初一那年小姨毅然决然把他带在身边，从此再没有松手。他感念在吴家待过的每一时每一刻，正如吴跃所说，他心里，也早已把吴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儿时有人笑他无父无母，他涨着脸驳斥，他的父母在很远的地方，有人问起何处，他说天堂；长大之后他不仅回怼过去，还可以骄傲地说自己有异父异母。他的父母虽早逝，可小姨又给了他一个家。
　　禾熙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覃仰风，很久很久，不断在脑海里记下他的样子。她之后，笑着揉了揉覃仰风的头发，说：“我的仰风，一晃都这么大了呀。”金黄的阳光洒在禾熙的脸上，就像踱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那是希望。
　　微风淡淡吹过，扰乱了树叶，荡动了涟漪。旁边新生接踵而至，行李箱滚轮在马路上滚动的声音毫不停息，父母的叮咛仿佛永无尽头，还有前来迎接的学长学姐，打电话报平安的学生，喧嚣着卖被子的大喇叭。
　　禾熙笑了笑，她知道，覃仰风不再是当初那个六岁的少年，带着白色的头巾，抱着父母买的毛绒玩具在门口一站就是一整天，睁着懵懂的双眼问自己“父母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他也不再是那个十二岁的少年，对着众人的嘲笑做不到无动于衷，往往争个面红耳赤，涕泗横流，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微风拂过，撩起禾熙的长发，迷糊了双眼，恍恍惚惚中，她好像看到了她的姐姐禾晓，她对着她扬起一个笑容，转身便走。
　　禾熙最后看了看覃仰风，毅然上了车，汽车启动，一瞬间开了出去。
　　覃潇和覃仰风站在原地，覃仰风打了声招呼准备进宿舍，不料覃潇叫住了他并给了他自家的钥匙。
　　这是分离的第一天，大家都睡得不太安稳。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吴萱发了条消息，叫覃仰风记得想她。
　　之后便是军训，历时两个星期，期间，许知语和覃仰风一起出去吃过饭。那是覃仰风和许知语的第一次见面，人如其名，许知语青春靓丽，温柔大气，柔婉中不使几分娇俏可爱，她身穿一套粉色短裙，长发翩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许知语在京都音乐大学，学的音乐表演专业，那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音乐院校。
　　覃仰风笑道：“以后再见可不容易呀！”
　　许知语不解，叉蛋糕的手一顿，歪头问：“为什么？”
　　“你以后可是许大歌手咯。”
　　“哈哈，没事，要是想见，许大歌手给你面子。”许知语朝他抛个眼，揶揄说。
　　“不止给你个面子，还给你独唱一首！”
　　“却之不恭！”覃仰风说。
　　因着京大和京音隔的不远，是以两人得空便常约着出来玩。往往覃仰风回寝室后，室友笑他去哪儿玩了，还为覃仰风支招，说要把许大美人留住，不能让她奔向他人的怀抱。那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大学，脱离了学海的束缚，对恋爱充满憧憬与期待，每每覃仰风解释他俩只是朋友，常引得众人的白眼。
　　第一学期，学业不算特别繁忙，在空余的时候，覃仰风和别人组队，开始打比赛。一路上遇到过很多大神，惊讶于别人成就的时候，他也开始默默努力。覃潇得知他学的是金融学之后，便经常带着覃仰风一起去参加商业上的会议，见面约谈等。
　　闲适又忙碌，日子悠悠向前推进。
　　偶尔京音举办草坪音乐会，许知语总会拉着覃仰风一起参与，人流涌动，摩肩接踵中覃仰风往往不知该去往何处，就连许知语也看不见了，京音他毕竟不是很熟悉。很多时候，还是许知语先发现他，再一把拉住，二人找了个人比较少的地方坐下，聊聊天，在醉人的晚风，优美的歌喉中。昏暗的灯光下，他看不太清许知语的脸庞，但能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不是泥土，倒像她头发的味道。
　　某天，覃仰风得知学校开设了一节选修课，关于生与死，他在学校论坛上咨询了一下上课时间和地点，施然前往。那节课，他听的很认真，可过后具体内容讲了什么，他又忘了。只隐隐约约听到讲台上老师说：“一个人总有生老病死，这是万事万物运行的法则，你不可能期望永恒，一种既奢侈又无用的东西。或许从小到大，我们，乃至我们身边的人都对死亡缄口不言，可是死亡本身就是生命的一部分，它不代表生命走向终结，而是由一种形式走向另一种形式。我们会伤心，会难过，不过是因为害怕与不舍，害怕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光，不舍斯人的离去。要我说，何防不去体验一场风过，一场花落，一场雨淋，一场万物生，只要不去忘记，你牵挂的人一直在你身边。”
　　当晚，覃仰风一个人坐在学校的湖畔，仰头看去，只有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漆黑幽静的夜晚，岸旁杨柳依依，野草在随风晃动，湖水一如既往地静谧，只有风微微吹起几圈涟漪。
　　他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
　　有天，学院发布了贫困助学金评选通知，辅导员单独找了覃仰风。
　　辅导员不过也才20出头，是往年的学姐。她看着这个与自己差不了几岁的少年，不知如何开口。早在开学之前，她就了解了覃仰风的生世，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就迟迟没有找上他。她告诉覃仰风，一等助学金名额每班都有，学院准备直接把你推上去，你去网站填一下报表就行。没想到是这个事，覃仰风摇摇头，说道：“我就不用了，把它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更需要的人？辅导员百思不得其解。
　　她打通了覃仰风入学登记表留下的亲人联系电话，接电话的人是禾熙，彼时她正在逛街。
　　之后的事情，覃仰风不得而知，只是辅导员再没有叫自己填表。
　　他感恩路上遇见的所有人，譬如一直对自己多加关照的辅导员，譬如宿舍聊天时大家总是很默契地没有聊起父母，譬如许知语，太多太多。
　　临近期末，覃仰风和许知语出去玩的频率也降低了，各自都安心备考。考完，是真正的解脱。
　　离开的前一天，许知语问覃仰风，“听说你们学校有一个湖？”
　　得到覃仰风的肯定回答之后，她说她还没在京大好好逛过，同时自己很喜欢夜晚在湖泊旁吹吹风，聊聊天。
　　故事的最后，她问覃仰风“要不要今晚带我逛逛京大，共同在湖旁聊聊天？”
　　她笑着说：“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覃仰风，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的女朋友？
　　可故事到这里，其实已经非常明显，至少，覃仰风不是傻子。
　　那一刻，是前所未有的寂静。
　　他从不知道许知语对自己怀有这种情感，怪就怪许知语隐藏得太好，怪就怪爱这东西，被爱的一方总是毫不知情。若是知道，若是知道，他的头几欲炸裂，现在知道了，又该如何？
　　他并不是对许知语毫无感情，可是，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呢？友情还是爱情？
　　但看着阳光下许知语灿烂的笑容，那一份冲动，告诉他自己，他想答应。
　　他和许知语约了晚上八点，溯明河前的凉亭见。
　　当天下午，他买了一束花。
　　八点，他问许知语：“许大歌手，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的男朋友？”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覃仰风和许知语正式在一起。是夜，叶赫发来祝电。
　　许知语为期一年半的暗恋终于迎来了曙光，当然，这些覃仰风不会知道，她也不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