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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痴儿 ...

  •   顾岑甚少有这般不讲文明的时候。
      实在是慕尘当了这狗皇帝后,一天天净不干人事!
      顾岑可一点没觉得慕尘这是许他什么嘉奖殊荣,这牌位立在此处,只让他有一种感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他只是想不通慕尘为何这样做。因为恨他,所以故意立个皇后牌位来羞辱讽刺他么?
      这般思量着,后背忽然被一股大力狠狠往前一推,顾岑不查,直奔着香案扑了上去。
      他手中的线香撞在香案上瞬间折成两段,顾岑面门朝着香炉磕去,他连忙伸手去杵,双手一撑,却不慎碰掉了香炉中的线香,燃烧的几只青香掉在他手背上,瞬间烫出几道红印。
      顾岑前胸磕在香案的尖角,瞬间只觉得小腹下坠的疼痛,不消想,身上肯定磕出了青紫。
      香案上的供果、牌位被他这狠狠一撞,也都东滚西落,顿时乱成一团。
      那方刻着他名字的“敕封孝仁懿皇后慕顾氏闺名长则之灵位”的牌位晃荡了两下还是从供桌上掉落下来。
      陈洪大喊着忙不迭去捧,幸得行痴手疾眼快,一把接住了往下坠落的牌位,顾岑的牌位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行痴捧着牌位,暗下转动一粒佛珠,打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陈洪见牌位接住,这才抚着胸口,喘息着,连道好几声“阿弥陀佛。”
      他这厢喘匀气息转头指着顾岑就大骂:“花满蹊,你找死啊!”
      顾岑小腹还阵阵坠痛,小醉搀扶着他,他这才回头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一眼便瞧见人群中暗自得意偷笑的徐厌风。
      按照上香的顺序,徐厌风排他后面,正好也是顾岑上完香,就到他上。顾岑很明确刚才一定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他才撞到香案上的!
      现在看徐厌风这表情,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就是他干的!
      顾岑立刻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痴痴傻傻的看着陈洪,语气也变了调:
      “蹊蹊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了我,我不小心,才撞到香案上的。”
      陈洪对他一个傻子没法生气,却也十分不满:
      “你既说是有人推你,那你指出来是谁推了你?”
      顾岑故作痴傻的模样,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伸手指向徐厌风:“就是他!”
      徐厌风慌张往后退了一步,又忙稳住心神:“你、你个傻子胡说八道什么!哪里是我推你,你自个儿撞到香案上,冲撞了先皇后,还想拖我下水!你这傻子居心不良,实在该打!”
      陈洪一记眼光扫过去,对徐厌风冷冷道:“你不要云!”
      “花满蹊,你说是他推了你,你有何凭证?”
      “蹊蹊没有凭证。”顾岑理不直气也壮。
      他挺直了身板,一字一眼说道:“蹊蹊方才站定在此处给先、皇、后上香。这地是平地,地上没有水,身后未起风,蹊蹊亦没有脚疾。
      我乃是一个能行、能走、能跑、能跳,双足正常的成年人,且已经站定在此处,若非有人推我,怎么会无端的撞向香案呢?”
      “蹊蹊是第四个给先、皇、后上香的,在我身后的只有徐公子一人,若非是他推我,难道是先皇后英灵不散,从棺椁中爬出来推我吗?”
      顾岑这番话说完,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徐厌风无言辩驳,陈洪暗暗思忖,也未曾发话。
      顾岑目光在众人中间转了一圈,心中有些好笑,重活一世竟然能遇上这么好玩的小孩子。
      他前世这奸臣可不是说说而已,朝堂上与朝臣斗智斗勇,阴谋阳谋齐上的时候,那才真真是拼心神和脑力。
      徐厌风这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要是放在朝堂上,根本活不过一个早朝。但是放在这后宫之中,倒是多了几分可爱。
      顾岑却没注意到,屏风后面何时多了两个偷看的身影。
      慕尘听到香案倾倒的动静才过来,却不曾想正好听到顾岑刚才那一番言之凿凿为自己辩解的言语。
      王贵轻声道:“君上,可要老奴出面解决?”
      “不必。”慕尘淡淡道。
      他只是有些好奇,花满蹊这痴儿,刚才为自己辩解的话听上去像是小孩子的言语,但每句话之间却说得条理清晰,叫人反驳不了。
      这话真的是能从一个痴儿口中说出来的吗?
      慕尘多了几分兴趣,他拦住王贵,只静静看着局势发展。
      陈洪似考虑了片刻,“徐厌风,杂家再问你一遍,可是你推了花满蹊?”
      “我……”徐厌风有些慌张,但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必须得咬死不认,这是他深知的法则。
      此刻若是认下,他只怕要受到更重的惩罚!
      徐厌风暗下握紧拳头,做好了死不承认的准备,凝了凝神,开口道:“我不……”
      “你不敢了是吧?”顾岑忽然开口接过徐厌风的话,他跑到徐厌风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你推了蹊蹊,但是你既然认错了,蹊蹊就原谅你了。”
      顾岑说完后,又转头对陈洪道:“陈公公,蹊蹊原谅徐公子了,你莫要怪他了。蹊蹊只是磕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碍的。”
      陈洪微微一蹙眉,“你这痴儿……”
      顾岑不应声,只是看着他,桃花般的眸子绽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他眼底清澈,这笑容也如春天的阳光般温暖又纯粹。
      陈洪也不再多说什么,敲打了两人几句,这事儿便过去了。
      朝拜继续,顾岑取了线香重新拜过牌位,然后走到一边垂首站着,姿态乖巧。
      他方才故意帮徐厌风解了围,那厮刚才摆明了想来个抵死不认,却不知自己这做法纯纯找死,还要捎带上他一起!
      陈洪乃是监鹤司的大首领,在他们这群人面前,那就是绝对的权威!
      陈洪刚才明摆着就想用他两立威,徐厌风承不承认根本不重要,这件事并不妨碍陈洪狠狠处决他们两个人。
      只是,若因为徐厌风这小傻子撞在陈洪的枪口上,连累他也要被一顿收拾,那实在划不来。
      顾岑索性一傻到底,既是替徐厌风解围,也替自己化解了一顿教训。

      屏风后面,慕尘眸色暗了下去,不知在思量什么。
      王贵从慕尘的表情中也觉察出一丝不对劲。他寻思着,这花满蹊是个痴儿?只有七岁的智商?

      回去后,小醉替顾岑解开衣袍,他小腹往上一片青紫,可想中午撞在香案上有多重。
      小醉一面心疼的给顾岑擦药,一面碎碎叨叨:“那徐公子也太不该了,公子与他同为公子,他怎可推你撞在香案上啊。”
      顾岑双手交叠在脑后,倒是没太在意这件事,他想的是长乐宫中当真存着他的尸身吗?
      顾岑想去一探究竟,他就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世间当真有灵魂夺舍一说?他的魂魄无端成了花满蹊这具身体的宿主?
      “不过公子今日表现的真好,一番话说得徐公子无言以对。倒不像往日,在家中尽做受气包了。”
      顾岑懒懒的桃花眼挑眉一笑,看着自家小厮:“我不过实话实说。”
      “就该是这样!”小醉道,“公子若是在家的时候就这样有话就说,姨娘和主母,还有三公子他们就不敢欺负您了。”
      顾岑继承的花满蹊的记忆残缺不全,他倒是不记得小醉说得那些人曾怎么欺负过他。
      不过花满蹊是个痴儿,在家中被欺负也是常事。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包子,别说是人,就是恶犬见了,也忍不住上去咬一口欺负一下。
      人怂就会被欺负,狗都敢来咬你两口;但当人凶狠的时候,狼嘴里的食物也是得分出一半来给你。
      既然他现在继承了这具身体,那若是有机会回到花家,他定是要替原主将从前受过的欺负都一一讨要回来。
      “小醉,你去找陈公公替我下午请个假,就说我磕伤了,不能听下午的课程,得好好休息。”
      折腾了一上午,顾岑有些困了。让小醉找了个借口把下午的课业逃了,便在房中睡了一个下午。
      他睡醒的时候,天色傍晚,晚饭小醉替他领回来放在房间的桌子上。
      一道小葱拌豆腐,一道鲫鱼汤,一碗稀粥。
      这菜色,简直可以用清汤寡水来形容,秋枫院的公子最终都是要送上龙床伺候皇帝的,吃食上自然有许多讲究。
      一般便是以清淡的流食为主,这是为了保持那处好清理。还要避免上火红|肿发炎,便是日常吃食要忌口腥辣,尤其是辣椒,秋枫院的菜单上,这便是第一大忌口。
      幸而顾岑在北边长大,喜欢吃烤炙的牛羊肉,喝奶茶,吃奶馒头,不爱吃辣,也不太能吃辣。
      吃过饭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秋枫院的大门戌时落锁,顾岑赶在落锁之前,提上琉璃宫灯,趁着守卫换班偷溜出了院子。
      他始终记挂着长乐宫中,自己的尸身,得去亲眼瞧过才安心!
      顾岑提着琉璃宫灯,低头快步走过长街,转过承德门在往北五十步就进了长乐宫。
      夜风盈袖,吹得他素白的长袍猎猎作响,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少年一双似桃花似星辰的眸子,闪烁着光芒。
      琉璃宫灯照亮他面前浅浅一块,虚晃的影子在身后拖尾,少年立在风中,红色丝绦和一头墨发随风飘舞,步履却越发坚毅的往长乐宫中走去。
      慕尘站在殿前,殿中没有点灯,他的身影和墨色的天地融为一体。就在那里,他看到盼了许久的那个人,提着宫灯一步步朝他走近,走近。

  •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的排版有点子东西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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