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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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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被罚跪在祠堂。
温阮松了口气,无论何种结果,今日罚跪再所难免。
深秋的夜晚,夜风微凉,浓重的夜雾里,隐隐虫鸣在耳边低声吟唱,仿佛缭绕耳际的欲语还休的呢喃呓语,不绝于耳。
正在温阮昏昏欲睡之际,身子一凉,抓住身旁人的手。
她睁开眼眸底掠过一抹惊喜之意,寒凉渐暖。
“大哥。”温阮温婉一笑道。
对面的男子冲她微微一笑。
他身着黑色锦袍,容貌俊美,但因为他脸上神色淡漠,给他的俊美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虽然不失美感,但也令人难以亲近。
温府大公子,温尧。
“小妹,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温阮叹气道:“今日这情况,我能好吗?”
温尧笑着抚上她的头道:“阿爹说的是气话,不必当真。”
温阮未回此话,身后便传来了道一雄厚的声音。
“哟,谁家的女娘还在生闷气呢?让阿爹瞧瞧。”温启走到温阮身旁,笑道:“哎呦,是我家的女娘诶!”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温阮身前,解开绳子,阵阵桂花香气扑鼻而来。
温阮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桂花糕,转眼间又去瞧了温启一眼。
她拿起筷子夹了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刹那间香气弥漫。
温阮也不跪着了,干脆席地而坐。
温启坐在她身旁道:“苦了我们阿挽了。”
温尧将温阮扶起道:“几日未切蹉武艺,可有进步了?”
在地上跪了三个时辰的温阮只觉着眼前一片漆黑。
温启将他挤到一边,扶着温阮道:“你妹妹跪在地上太久了些,让她歇会儿。”
待她缓过神来,道:“兄长既要与我切蹉,小妹乐意奉陪。”
屋外整座宅院皆是虫鸣鸟叫声,夜风习习,从两人身侧吹过,带着淡淡的菊香。
温尧挑了襾把樱枪。
温阮回房换了身便衣,拿了兄长手中的一把樱枪,站于屋口。
温阮耍动樱枪,笑道:“兄长,请赐教。”
话落,两人在院內打斗起来。
温尧手持一杆鸟金长枪从西面而来,划破了里长空,直击温阮,他并未给这个妹妹留一点退路。
温阮并未一味防守,反倒是单手持枪,枪锋以一个完美的弧荡开了他的樱枪。
两人互不相服,一招一式两人打得有来有回。
直至子时,街巷人烟稀少,但仍旧有三三两两醉鬼倒在墙角叫嚣。
两人坐在院屋前的台阶上,温尧向后倒,喘着气道:“几日不见,阿妹还是如此,武艺倒是进步了不少。”
温阮正襟坐在台阶上,笑道:“真是尽兴,许久未如此舒坦与人比试一场了。”
正说话间,温启端着茶走来,将茶水悉数递在他们手中。
温尧看着星朗月明的天,感慨道:“阿妹倒是被他们养成了那些小姐的模样。论武艺,她不比任何一个男子差。”
温启眸光微沉,叹道:“若阿挽是男子,便不必如此为难了。”
自小温启便带着温阮与温尧同练武。
温阮虽是女子,却丝毫不逊于她的兄长,吃得了比别人多一倍的苦。
可出征那日,还是将她落下了,生来女子,便只有嫁夫生子的命,怎会让她去带兵打仗。
自吴国求和,待大军凯旋而归,温阮早以成了温家嫡女,礼教有序,懂事谦让之人。
往日练兵时的糙手,也变成了纤纤玉手。
温启想让女儿重拾武艺,却总是遭老夫人制止。
她就是温家的一颗棋,若是想让温家男儿有更好的仕途,便要用好这颗棋。
温尧回房后,温阮看向他道:“阿爹,你要将我嫁人吗?”
温启摸着她的头,冲她微微一笑,眼里的笑意久久不逝,分明暗含着难以描摹的无限柔情。道:“阿挽,阿爹会护着你,不会让你祖母乱来搅和你的婚事,我们阿挽要嫁,便要嫁要嫁自己心悦之人,岂能随便凑和?”
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温阮很想笑,很想抱着他,可礼教早已深又骨髓。
她垂眸一笑,并未多訁,眼底是转瞬的期望。
温阮也想告诉他,祖母决心婚嫁,便不会有人能制止,哪怕是您。
最终却未开口。
夜半,昭帝同皇后坐在景仁宫中,苏景佑跪在殿前。
“佑儿,你告诉夊皇,今日你当众退婚是何缘由?”
苏景佑朝他跪拜一礼道:“回夊皇,今日之事是儿臣的错,您莫要迁怒旁人。儿臣只是将予挽当作妹妹,并未对她有非分之想。”
“那…那,你说心悦温家二小姐,此话当真?”商翊笙声音有些沙哑问道。
苏景佑抬起头,忙得否认道:“自然不是,我那时只想着快些走,顾不得想这些,便随便指了个人。”
听到这儿,商翊笙才一忪了口气。
昭帝却满面愁满面容道:“逆子啊你,温阮身后便是整个将军府,温启的菀林军愈发强大,你如今当众退婚,就是得罪了整个将军府。”
商翊笙见不得昭帝如此动怒,安慰道:“陛下不必如此忧心,…”
“陛下。”一道清悦的女声响起。
“宁贵妃到。”宫人通报道宫。
那女子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见她来,昭帝脸色好看了几分,连声音都跟着柔和起来,道:“天色晚了,瑶儿怎么还未歇着?”
宁贵妃,闺名宁瑶,乃是当今最受宠的妃子。
宁瑶扬唇轻笑道:“臣妾听闻陛下近日劳累还要处理这些事,便想着为陛下分忧。”
昭帝来了兴趣道:“哦?瑶儿说来听听。”
“陛下担心的莫不是将军府的威胁,可臣妾听闻温家二小姐才是备受宠爱的那个,既然殿下已与大小姐退婚,不如娶了二小姐不也一样?”
她挽住昭帝继续道:“至于大小姐,不如随便找个公子…建安世子如何?”
沈澜?
见昭帝的迟疑,宁瑶撒娇道:“陛下,那您说该如何是好?臣妾本想着为您分忧,却不憎想陛下如此薄情。”
说罢,转身便要走。
昭帝手快将她抱进怀里道:“哎呦,朕的瑶儿说什么便是什么,朕明日便下旨,准他们成亲。瑶儿莫要生气了。”
昭帝抱着她走出宫门道:“来人,回寝宫。”
商翊笙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如刀绞。
宫人无不感概:这宁贵妃当真是大胆。
沉寂的夜空乌云流动,月亮被遮挡住。大宅都笼罩着一层暗色。
世子府内
沈澜拿着合拢的竹册,宽大的雪白衣袖轻柔地垂着,随着风吹而轻摆,仿若云一般轻缓,月一样柔和。
“殿下,在想什么?”默叔问道。
“没什么,在想…明日该在哪家茶楼才好?”沈澜放下竹册,笑道:“下盘棋吧,默叔。”
“是,殿下。”
一夜如水而过,东方既白。
朝阳殿内
昭帝望边下边站着的世子,他满脸趣笑,不论过了多久,沈澜还他面前,仍是如此。
昭帝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指板笑道:“知野还有一岁便二十有二了吧。朕记得皇后那时早己有了身孕吧。”
“建安侯在边关屡立战功,朕早已给了赏赐,不知知野可有看上哪家小姐?”
沈澜作揖一礼道:“陛下,我爹在边疆战功累累,臣自然高兴。不过,问到臣心悦之人,臣并未有心悦之人,不知陛下可为臣择好了良配。”
他放意将前半句话咬的很重。
世人皆传,昭帝未继位时,本该是他的兄长即建安俣继位,可边疆战乱不断,建安俣放弃皇位带着一家老小前去安居,最后封了个封侯位。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当年建安侯并非主动前往边疆。
本离皇位一步之遥,却未曾料到当今太后却对建安俣夫人痛下杀手。
建安俣不明白,同为一母所生,为何生母要对他的夫人痛下杀手。
他离开了京城,去往遥远的建安。
却不料,他的弟弟,从未想放过他。
沈澜,听闻母亲早已为他想好了字,唤知野,便是希望他能安然悠闲度过此生。
他却主动来到京都,甘愿成为质子,成为昭帝控制建安的命脉。
“哦?”昭帝扶额靠在龙椅上问道:“确有一人与知野相配。”
“温将军长女,温阮。”
昭帝大笑道:“此乃重臣之女,配得上知野,你觉着如何了?”
“温阮小姐?”沈澜思索片刻,笑道:“小姐金枝玉叶,下嫁给臣不是可惜了?”
见他拒绝,昭帝拿起茶盏,笑道:“知野莫要急着拒绝,你爹在边苦之境,我能做的便是料理好你的事,莫要叫他们担心。”
“你也莫要担心,下给将军府的聘礼朕便代你阿爹给了,一切事宜由李聊布置便好。”
李聊,新上任的礼部尚书,也看着出昭帝的用心。
话落,沈澜立马接话道:“是,那便听陛下而言”
昭帝大喜,下旨半月后许建安世子与将府大小姐完婚。
旨意传到将军府时,众人皆惊,有悲有喜。
老夫人同众夫人觉着自然是好事,既已没了用,能拉拢建安俣自然是好的,
温尧听罢,起身快步走出房门,想让皇上收回诰命。
温阮拉住他,冲他一笑道:“兄长不必忧心。”
温尧握紧了拳头道:“这世子整日們闲度日也就罢了,今日却事出如此反常,用他爹的功绩去求娶你!…”
温阮用手轻点他的唇,道:“兄长,你我深知,这并非是能轻易改变的。”
不论世子如何说求娶的话,下旨之人是天子,旨意已过,何人能更改?
半月里,是温阮院内从未有过的静谧。
众人忙着筹办婚宴,只有她一人在枫树下坐着。
大婚当日,府内张灯结彩,整个京都好不热闹。
温阮身着婚服,看着远处人声喧闹,神情淡漠。
她看了眼嫁妆中一个大红盒子,里面装满了温尧赠予她的兵器。
良辰吉日出门时,温启亲手为她盖上红盖头,附在她耳边说道:“阿爹没用,让予挽受苦。是阿爹失信与你了。”
直到走到马车边头,温阮都未再回头看一眼。
鲜少有人知道,上马车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划过脸颊,落入红衫上。
再有不甘,又能如何?
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着数不尽的花瓣,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守卫,涌动的人群比肩继下一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场婚礼。
繁锁的礼程过后,夫妻入洞房。
红烛摇曳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背面上铺满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育有早生贵子之意。烛台大红烛慢慢燃烧,红竹涕泪。
未走完全部流程,沈澜便叫那些烦人的婆子们下去了。
他掀开夫人的红盖头,笑道:“温大小姐,别来无恙。”
眼前的温阮沉着眸道:“许久不见,小世子。”
“小姐没什么想问的?比如,为何我们会成亲?”沈澜堆着笑看向他。
见她不答,沈小世子自顾自道:“我娶小姐,只希望能解了小姐的燃眉之急。”沈澜解释道。
燃眉之急?
温阮垂眸藏住眼底的轻蔑问道:“世子帮我,反之,世子想要什么?”
沈澜坐在长椅上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道“我孤身一人在京都,难免有些困难,有了小姐相助,想必后来的路,也会好走一些。”
温阮看着他,将藏在袖中的短剑收了回去,勾唇道:“世子殿下,我自然是原意,不过,要有条文契约为证。”
“条文契约?那好办,小姐想要,明日我叫他们弄一张便是。”沈澜看着这艳明的正房,一阵倦意涌来。
“其一,在旁人面前,我们是夫妻
其二,我听闻您府中夫人多,若是我管府中事务,还请世子莫要插手。
其三,成婚后,在内我与世子还是朋友,还望您莫要做出阁之事。”
“就这些?”
“世子还有要说的?”温阮问道。
沈澜捡起一颗花生道:“即是夫妻,在旁人面前便唤我小字,知野。”
“夫人好生歇着,为夫去客房。”沈澜改口道是快。
话落,他走向对床的房门。
正疑惑之际,沈澜打开紧锁的房门,展了展腰,走了进去。
温阮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的蔑视再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