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 72 章 ...
-
第七十二章
冬月的第一天，康平府城裹上了银装。
下的都是雪粒子，雪花不大，但纷纷扬扬的落下时，别有一番意味。
一大早的，长岁双手捧着碗，站在檐下同几个孩子道别。
姜缘赶着车准备把孩子们送进城里的师傅们那去。
愿意学手艺的孩子不少。
不过除了城里的那些，剩下大部分哥儿和女子都是去的隔壁织造坊。
织布染布刺绣裁衣，虽是繁琐了些，但更能学个全面。
“长岁哥哥，你等会儿回书院吗？”
竹海也捧着碗，小心的站在长岁身边。
“要回，怎么了？”
碗里的粥还有些烫，长岁吹开白雾浅啜了口。
“我想去找长亭哥哥他们，能同你一道吗？”
长岁侧眸看了眼，凝神想想，眼里漾起笑意，
“行，等吃完早饭就回去。”
下雪时间不长，沿街瓦檐都只是铺上薄薄一层。
长岁裹着披风，拿了块不知是谁的布巾缠裹在脑袋上，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北风凛冽，好在梨叔之前让他带上了手套，不然一路下来手得冻僵。
时辰还算早，长岁跳下车跑到门边拍的啪啪响。
梨叔正在厨房忙活，老远就听见声音。
放下手里的活拍拍手，几步迈到门口。
虽是裹着布巾，但眼睫眉毛还是沾上些雪粒。
鼻尖冻得通红，看见梨叔开门时笑的傻乎乎的。
“怎得这一大早回来了，吃饭了没？”
梨叔把人拉进来，伸手拂落头顶肩侧的冰渣。
“吃了饭回来的，竹海还在车里。”
话音刚落小孩就自己掀开帘子跳下了车，有礼貌的同梨叔问好。
“厨房里点着火你们进去暖和暖和。”
梨叔一手推一个小孩，自己卸开门槛出去把驴车牵进来。
两人在厨房畏畏缩缩好一会才缓过来。
前院传来动静，长岁看着蠢蠢欲动的竹海，笑着让他自己去找人。
看着人跑过窗前，他继续把手放在灶口前，时不时翻个面。
“昨天下午忙着点事弄得晚了些就没回来，今早姜缘把孩子们送去师傅那，我们也就跟着早起来了。”
“这雪落下来天得更冷，你下次去济幼堂多带两件袄子皮帽，若是不方便赶路就不用每日匆匆忙忙的回来。”
梨叔掀开锅盖，一阵热气扑上来冲的他后退两步。
等热气散开又用长勺在锅里搅弄两下，看着差不多顺嘴问道，“煮的南瓜粥，可要尝尝？”
长岁没犹豫的点头。
梨叔也没笑人，拿了两个碗出来，一边舀饭一边说，
“这整日来回奔波，要不了多久你这张脸怕是得碍眼不少。”
饭装好后敲落勺子上的汤，把木盖放回去。
长岁没让人叫，自个上前去端，“梨叔你怎么这样呢，我不好看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端上饭小心走到窗边桌上坐下，转身抽出两双筷子回来。
梨叔把一叠小菜放在桌子中间，伸手捏了捏长岁的脸。
“也就这张脸最好看了，要是没了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能一直有个好脸色给你。”
准备低头哧溜饭的动作一顿，长岁无奈盯着梨叔，有些委屈。
本想再说两句对抗一下，但想了想梨叔的战斗力，自己还是好好吃饭吧。
“这会还有南瓜卖吗？”
碗里的黄南瓜煮得软烂，吃起来甜丝丝的，伴上一点腌菜，好吃极了。
“前两天看着有农户背着在巷子里卖，应当是夏日存在地窖里的。”
这东西夏日里常见，价也贱。
可若是好好存放到冬日里来，卖价能翻上好几倍。
长岁之前吃过饭，这会吃了半碗就差不多了。
梨叔还在吃，他就坐在桌边没个正形的撑着脸，时不时捏着筷子夹上一小块腌菜慢慢嚼。
“这雪应该下不大，明日我先回庄子上，待两天再回来。”
再过两天是他爹娘的生辰，时间挨得近，每次都是回庄子上住两天一起祭拜。
再有也冬月里了，庄户上今年的账和那些管事的赏钱也该一并发下去，让人过个好年。
“行，不过我就不和你回去了，院里都是孩子，得多看着些。有事找你云叔多问问。”
梨叔是抽不开身出去好几日，长岁点头应下。
然后又听梨叔补充道，“济幼堂那边你同姜缘多叮嘱几句，让每日多熬些热汤，免得冻着。”
“哪还用得上他们去熬汤。”
长岁听见动静探头往窗外看去，几个小孩一边走一边热烈的讨论着什么。
“喏你看吧，一个个的又捣鼓着做生意喃。”
梨叔顺着长岁指过去的方向看了看，也跟着笑。
“前段时间不知忙着什么没做，这会看来是定下主意了。”
不过两人也就嘴里取笑两句，小孩们有自个的想法他们一向是不碍事的。
吃过饭后长岁回屋换了身衣裳，揣着银子出门去了。
路面上还飘着雪，来往的行人少了许多。
沿着十里大街慢慢往前走，要买的东西挨个搜罗好。
“是长岁呐，好久没见着你了。”
碰见些熟悉的婶子叔伯的，不免停下来寒暄几句。
还有些之前多有往来的老板们，热情得紧。
“尤公子来了，许久不见，不知济幼堂如何了？”
做生意的人没一个不是能说会道的。
“哎哟我还记着之前那些孩子的样子，看着忒让人心疼了些。不过好在也是遇见了您，也算是有了活路。”
长岁连连摆手，“我不过是个做事的，还是咱们知府大人诚意为民。”
“尤公子说的是。不过这济幼堂开了许久，我也没机会去瞧瞧，正好今个碰见您来了，我这就派人去收整些糕点果子的，一并给孩子们送去，就当是我也给孩子们积积福气。”
“哪能让您破费，孩子们有吃食的。您的心意我替孩子们领了，如何能这般劳费您？”
两人客套的拉扯，最后还是长岁敌不过，花钱买了不少，剩下的任他搭进去。
这么折腾几次，长岁额头都冒出些汗水来。
逐渐慢下脚步，沿着街道往前晃悠。
青灰色的街巷砖瓦，随风飘动的红色番布，悠远的叫卖声，匆匆来往的行人。
长岁寻了个避风的角落停下，闭眸又缓缓睁开。
雪花的飘落好似轻了些，行人的步伐慢了些。
但不过两息，又恢复之前的速度。
很神奇的感觉。
好像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人，又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人。
不对，有人。
前面那个、是怀谨？
长岁定定看着街道边的一群人。
旁边的是护旗，中间是一位额鬓有些泛白的大叔。
身高肩阔，远远的已经能感受骇人的气势。
然后再旁边那人？
和怀谨有六分相似。
雪粒子有些扰人视线，刚才一个不甚，还当是怀谨回来了。
这俩人是谁？
长岁凝眸看了好一会，隐约有了些猜想。
不过还没确定，他就突然猛地颤动两下。
那位大叔似鹰隼般的锐利眼眸直直看过来，好似心脏都被迫扯动。
另外两人似有预感，也齐齐看过来。
长岁嘴角一僵。
然后就看护旗侧身同那位大叔说了句什么，眼神是看过来的。
看来是跑不掉了。
长岁扯开假笑。
走上前笑着同人点点头，然后看向护旗，该怎么称呼呀！
“尤公子，这位是家里的老爷怀大将军，这位是大公子。”
说完护旗又指向长岁，想再正式介绍一番，可那位怀将军却伸手止住他的动作，直接说道。
“叫什么将军，此番只是四处看看，叫我怀叔就行。想必这位就是济幼堂的尤院长吧？”
怀将军在军营待惯了，这会子说句话来跟敲钟似的。
长岁觉得耳朵嗡嗡的，但也只敢咽下小心思，拱手行礼问好。
“晚辈见过怀将军，久闻大名今日终于有幸得见。”
先是奉承一句，然后起身接着回答，“在下尤长岁，得知府大人赏识在济幼堂照看孩子们。”
虽说这位大将军说着要低调，叫怀叔，可这会谁敢撑着胆子那么喊。
当然这是长岁的想法。
而身旁那两人想的却是：您也真敢说！
特别是怀凌，还偷偷对着他爹翻了个白眼。
长岁看见了，想笑又不敢笑。
只觉得这两兄弟的性子好像不太一样。
怀将军没在意这些，仍然大声说，“我之前听说康平办了个济幼堂，一直想着去看看，不如就今天去？”
呃，长岁一愣。
“怀将军惦记着孩子们是他们的福气，我们也该引您去看看。
“不过、今日院里不少孩子都去各位师傅那学手艺去了，这会去怕是会招待不周。”
长岁小心解释着，生怕引得这位大将军不快。
但确实今日都没想到会同人遇见，也来不及安排好院里。
“哟是我没想周全，匆匆前去怕是会吓着孩子们。”
怀大将军行事大方磊落，听着长岁的话倒是称心道歉。
“不过我也还能在这留几日，不知小尤院长何时有空？咱们一起去看看济幼堂。”
本想着这位大将军常居军营，性子想必也是严谨肃穆，谁知这会看着倒是和善。
“四日后孩子们会留在院里上课，正好还有不少院外的孩子一起，人多也热闹，大将军觉得如何？”
“好！那过几日我们再一同前往！”
几句话说完，长岁犹豫着是不是该走了。
将要开口告别，护旗走上前来。
“尤公子，大人写了信回来，稍后我派人给您送过来。”
好的破案了。
怪不得这位怀将军和那位怀大公子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长岁避开两人盯着护旗，眼眸嘴角耷拉着。
没想到护旗大人您还是个碎嘴子！
虽然他和怀谨两人还在绕来绕去的阶段，但他猜在这位护旗大人的嘴里，怕不是那什么私订过终身的关系。
长岁侧身对着连偷听都算不上的那两人说，“之前同怀大人询议过开办官学之事，想来大人是有定夺了。”
“哦？官学？尤公子有何主意？”
怀大公子来了兴趣。
长岁想打自己一巴掌。
多这句嘴干嘛！
可是话都说出来，人家这般问，你也不好乱说。
最后的结果就是几人寻了个茶馆坐下，挨个把事情说给人听。
一个时辰后。
长岁端起手里的茶碗猛饮两大碗，一点也不想再顾着那点形象了。
“怪不得尤院长把济幼堂的孩子们照顾的好，原来自己也收养了一群孩子。
“也不知孩子们的青松书院在何处？在下也甚是想去看看。”
怀大公子听的眼冒金光，恨不得马上去看看那书院和济幼堂是怎么运作的，还有织造坊。
边境那地方常有孤寡之人，若是能学上这些一二，想必对边境百姓大有裨益。
不过书院边境开起来是难，那些也都是年纪大些的人。
但要是换成什么收纳所，让他们办菜场农场养牛场给军队供货也能周转运作下去。
几口水下去长岁总算能喘口气了。
他算是知道了，这位怀小将军怕不是在边境搞后勤的。
“对了，我还听说怀谨也捡了不少人，好像就是养在青松书院里，正好一起去看看。”
这话一出，长岁瞬间没了拒绝的理由。
人家去看自家孩子的，你如何能阻止？
没办法，几人又定下在去看过济幼堂后再一起去书院看看。
等真正道别分开时已快到午时。
本来还说要一同用午膳，幸好怀大公子说要回去找夫郎，长岁这才松了口气。
等回到家时，他在各大铺子上买的东西都送回来了。
挨个点了点，找到梨叔把留给书院孩子们的东西单独拿出来放好。
“好几个孩子这都在换牙，下次少买些糖块，免得他们吃了牙疼。”
除了要带回庄子上的东西，大部分留的都是糕点糖饼甚的，梨叔看了直皱眉。
这不都是那些老板说着要送给济幼堂的孩子们嘛，他也不能全让人老板白出钱，只好自己买了不少。
虽是这般想，长岁也不敢反驳什么，默默挨着。
“对了梨叔，今天我遇见那位征西大将军了，他就是怀谨的父亲。”
“是吗？我之前听人说征西大将军要回京可能会路过我们这，没想到还真是。”
梨叔没怎么在意那些，倒是听说是怀谨的父亲时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那位怀将军同你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第72章 第 7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