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生活日志》李上云

68、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之前长岁拿好名册准备回济幼堂时，出门恰好碰上来找他的长亭。

　　“长岁哥哥，我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长亭举起手中的一沓纸，上面胡乱散落的墨汁看得出当事人有多么烦躁。

　　“之前琢磨了近一个月，本以为想的已经够全面了，可现在整理过才知道，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折腾了大半天，长亭这会整个人满是躁郁的气息。

　　胡乱散开的几簇碎发、散不开的眉心，怪不得几个小孩不敢再往他身前凑。

　　长岁顺手把名册本用手肘夹着，从长亭手上拿过几页墨纸翻看起来。

　　书院里来的都是些小孩，除了对书院内上课的一切安排要求后，大多数院规都是约束行为。

　　办学几个月，经验也都有些，不过是有些地方想的不够周全罢了。

　　长岁把纸递回去，捏着名册本在手上敲了敲，“要不你同我去济幼堂，和竹海他们商量商量？”

　　都是带孩子的，互相交流一下经验，制定出更容易让孩子们理解遵守的规则。

　　“那是再好不过了！”
　　长亭本有些昏暗的眸子啪的一亮，叠好手中的一沓东西，“那长岁哥哥你等等我，我去收拾一下。”

　　等两人坐着驴车慢悠悠出城时，长岁抽空问了句，“今天怎么没看见青木他们和你一起？”

　　青松书院四大管事，一向是爱凑在一堆的，今天却难得，只看见长亭独自捣鼓这些。

　　长亭怕冷，却又想伸出脑袋看看外边。
　　东拉西扯的搜寻一番，最后趴坐在车厢门口，用车帘子裹着脑袋。

　　帘布掩着口鼻，说话时让人听的朦朦胧胧的，“他们今天都有事儿。青木去琴姨那了，说是要试试冬日的样衣。

　　“不归被青石拖着出去买东西了。”

　　长岁轻轻挥了挥鞭子，斜眼瞥了眼长亭的装扮，有些不懂这些小孩的行为。

　　“青石怎么买个东西还要拖着不归去？”

　　“不归厉害嘛，别看青石那么大块头，胆子可小了。
　　“也就上次一起套麻袋的时候动作利索些。”

　　“什么套麻袋？”

　　“呃……”
　　一不小心说漏嘴，长亭捏着手指脑袋里疯狂想着该怎么混过去。

　　城门口人有些多，长岁小心拉着缰绳，没注意到长亭飘忽不定的眼神。

　　等拐道进巷子，他早已忘了那个话题，只叮嘱长亭说，

　　“今日有几个外面的孩子来上课，等会我先把竹海他们叫出来，你们在后院寻个地方讨论，别扰着夫子上课了。”

　　长亭偷偷抚了抚胸口，乖巧点头。

　　不过外面的孩子来上课？好像之前是听说有这么回事。

　　“长岁哥哥，一共来了多少人呐？”

　　“不多，就六个人。”

　　快要到了，长亭缩回车厢拿好包袱，一边说道，“最近天冷，是没多少人来。”

　　毕竟他们城里的书院都关门了，这城外更麻烦。

　　驴车绕到后门，长亭先下车试着推了推门。
　　可能是长岁出来后里面没再锁门，长亭进去后把门大敞着，让车更好进来。

　　两人休息了会，听见摇铃，长岁去课室同夫子说了说。

　　济幼堂虽不同于书院有那么多交钱来上学的孩子，但终归都是要处理相似的问题。

　　院规都得要。

　　两院小管事的交流会长岁没怎么参与，只刚开始提了几个方向后就回办公室弄自己的名册表了。

　　要同济幼堂合作的铺子有哪些，每家运些何种货物，重量、添加的人手还有押金这些，长岁都得赶紧做个分类名单出来。

　　琴姨那边还等着要，他可不能耽误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长岁看着书案上高高堆起的各种本册，无奈的趴在桌上叹了口气。

　　忙了好几个月，本以为十月总算能歇歇了，哪知现在又叠了一堆活。

　　这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门外传来读书声，长岁垫着下巴，绷着眼皮看向窗外。

　　“还望那几个孩子努点力，我也好早日退休。”

　　当初书院的事被长亭他们一手接过去，现在这济幼堂就看竹海几个了。

　　“孩子们上课都很认真，学的也仔细。”

　　下午放学，长岁站在门口一一把孩子交给家长们。

　　“真是有劳院长费心了！”
　　“就是，孩子们以往只能对着家里的对联寻摸，现在也总算能正经学着字了。”

　　小孩们出来时手上还捏着一张叠好的纸，上面是今日学的字，后面几日不上课，得他们自己去记。

　　家长们看了，激动得不行，挨个拉着长岁道谢。

　　有了早上的经验，长岁这会还能好好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等几位妇人们说的差不多，他退后两步，微微躬身后说道，“五日后济幼堂会再上课，各位记好时辰按时到就行。”

　　“定然好好记得，不会再劳烦院长多等。”
　　“就是就是，院长这般照顾孩子们，我们肯定不会乱了济幼堂的规矩。”
　　“院长也请放心，这几日我肯定盯好家里的小子，让他把手里的字记牢。”

　　几位妇人着实热情，几句话交代好后总算是把人送出去了。

　　长岁瞧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散去，长长舒出一口气，扶着脖颈转了两圈，身上的紧绷感小了些。

　　原来以前的班主任和家长打交道是这种感觉。

　　院里长亭和竹海云林几个说的正起劲，估摸着时间离关城门还有一会，长岁就没去催。

　　和孩子们一起玩了会游戏，大概酉时中，天空布上黑幕，长岁叫上长亭，和孩子们道别后就赶紧回城了。

　　“尤院长今日回去得晚呐。”
　　城门的官兵搭了句话。

　　长岁慢下车速，歉意的笑了笑，“院里孩子们有事待得晚了些，辛苦各位了。”

　　那官兵挥挥手，“院长客气了，还没到关门的时辰，我等本该守着。”

　　这话当然是在客气。

　　这些官兵整日守着城门，一般什么时候没人了便会早早关上，可不会管那些晚了一步两步的人。

　　之前长岁整日繁忙，也得算着时辰提前回去才避免被关在城外。

　　后来借着怀谨的风，同那些人打了几次照面，长岁回去的路上才没再那么紧迫。

　　同人点点头，长岁扬起手中的鞭子，驾着驴车哒哒的往书院跑。

　　一路上长亭难得安静，转过弯进了回去的小巷，长岁轻声开口，
　　“你们一下午商量得如何？”

　　车厢里实在太暗，长亭把一叠纸并好抱在手上，探出头，“定了些大概的条例，还把之前的改了改，再弄几日应该差不多。”

　　“那还行，反正这几个月开不了学，你们慢慢做就成。”

　　“对了长岁哥哥，你知道云征哥哥他们何时放假吗？”

　　之前为了做院规，他们趁付云征回来的时候问了些白鹤书院的院规，学了些大概的方向。

　　现在他们想做好了再去找云征哥哥看看。
　　都是开书院的，借鉴借鉴也是应该的。

　　长岁凝眸想了想，摇摇头，“大概得腊月里去了，去年也差不多腊月才回来的。”

　　那还有一个多月呢，长亭垂下眼睫，琢磨着还能找谁看看。

　　“你们不如找宋夫子看看？”
　　长岁猜到小孩的心思，提了个小建议。

　　“宋夫子？”
　　长亭嘴里念叨两句，面上有些纠结。

　　虽然宋夫子一向随和，但毕竟是给他们上课的夫子，心里总带着些敬畏。

　　安静了好一会儿，长岁以为小孩又在想什么，也没去管。

　　前面马上到家，他不禁晃了晃脑袋，想着晚上吃什么。

　　“长岁哥哥，梨叔会和宋夫子成亲吗？”

　　“咳咳，你说什么？”
　　长岁正乐呵着，长亭这话一出，他猛地吸起一口凉风，呛得喉管生疼。

　　“怎么看出他们要成亲了？”

　　长岁手上的缰绳差点没拉稳，好不容易坐好后，心里猛跳。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长亭掩着嘴角笑了笑，眼里全是兴奋，“是澄辉和我们说的。”

　　“他说宋夫子好喜欢梨叔，想和他成亲。”

　　长岁没忍住长大了嘴巴。
　　这才几个月？梨叔也太厉害了吧！

　　要是他有梨叔那功夫，他和怀谨怕不是孩子都有了。

　　呃不是，应该是小嘴都亲上了吧。

　　长岁整日往城外跑，书院里的许多事平日也瞧不见，所以就还不清楚梨叔和宋夫子两人的关系。

　　现在长亭突然来这一句，他属实惊得不轻。

　　等回到家，炖肉的香味传的满院子都是他也没注意。

　　匆匆把车停下，看到青石来接手就没再管。

　　几步跑到厨房，“梨！、叔。”
　　看到夏婶子还在长岁嘴里的音调一下就蔫了。

　　锅里正忙着，梨叔抽空瞥了眼，“急急忙忙做什么？”

　　“呃、”
　　长岁东瞅西瞅，两手空落落的张握，想着捏个什么东西找个理由。

　　“我来帮帮你，呵呵，帮你们做点活嘛。”
　　可看了几圈也没自己能插上手的，最后无奈拍在腿上，脸上扯着皮尬笑。

　　梨叔勾起一边嘴角，轻笑了声，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拿了个碗来。

　　从墙边的小锅里慢慢舀上一碗热汤，端到窗户边的小桌放下。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菜还没好，先喝些汤垫垫。”

　　另一边的夏婶子看了也只是笑，惹得长岁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贪吃了。

　　不过这汤真的好香，长岁去灶头低下把小凳子拿过来，双手捧着碗坐下。
　　沿着碗口喝了口汤，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那边的梨叔看见小孩捧着碗直乐，自己也有些压不住嘴角。

　　“对了长岁，护旗下午的时候来了趟，说是怀谨给你送了封信。

　　“还让你回一封，明日他来拿。”

　　长岁低头的动作一顿，怀谨来信？

　　这才几天？
　　应该刚到京城不久吧，怎么这么快就送信来了？

　　不过，既然怀谨都说了要回信，不如正好把那件事同他说说？

　　早说了也免得同以后的知府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