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生活日志》李上云

67、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这时院里又传出一阵铃声。

　　几位妇人不明缘由，只慌慌张张的把自家孩子往前一推，
　　“尤院长，这孩子们现在可来得及进去？”

　　“家中住的有些远，早上一路赶来还是晚了些，可、孩子们确实想读书识字。”

　　说的过程中妇人的腰不自觉佝偻下去，双膝好似也随时准备跪下。

　　他们都听人说了，那些书塾里的先生大多性子高傲，若不好好对待，怕是难得以进学。

　　如今难得遇见这么个机会，不收束脩银子，怎么也得送自家孩子去试试。

　　长岁本是站在台阶之上，看见小孩准备下去把人接进去。
　　可几位妇人这一连串动作，吓的他赶紧想伸手去扶，可又碍于礼节，只在几人几步外站定。

　　“几位不必如此。”

　　长岁又拱手一礼，“济幼堂既说好会让孩子们来上课便不会只做面子功夫。

　　“只是院里先生们上课的时间都是定好的，早上巳时到午时，下午未时中到申时末。

　　“今日虽急了些但也算不上晚，以后注意些便是。我现在把孩子们带进去，正好上课。”

　　几个小孩肤色有些黑，但眼睛看着却挺伶俐。
　　长岁对着几人招招手。

　　他们一时没动，只抬头看向自家娘亲，等看到娘亲点头后才慢慢朝长岁那挪过去。

　　一共五六个孩子，乖乖巧巧的跟着长岁上台阶。
　　几位妇人不知为何，看着孩子进大院的背影眼眶泛起红痕。

　　厚重的木门开了半扇，长岁站在旁边一个一个扶着孩子们跨进去。

　　只每个小孩进去前都得回头再看看下面的人。

　　“好好读书，要听院长和夫子的话。”

　　等最后一个进去，长岁转身同几位点点头，算是道别。

　　但几位妇人又说道，“尤院长等会可能再出来？我等还有事相同院长说。”

　　长岁手上动作一停，“好。”说完就领着孩子们走了，门没再关上。

　　课室内夫子已经开始带着孩子们读文章，长岁先在窗户边挥了挥手，等夫子停下再领着几个小孩到门口去。

　　“这是来上课的几个孩子，劳夫子多照看。”

　　长岁拍了拍身旁小孩的脊背，示意人先进去。

　　“这是外边来的？”

　　“嗯，刚送来的。之前可能没怎么上过课，辛苦你多指点些。”

　　年轻夫子没什么架子，脸上是大咧咧的笑容，挨个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指着窗边的几张桌椅，让人寻个位置坐好。

　　书院内的课本倒是不缺，虽是破旧了些，但也能用。

　　而课桌上除了课本剩下的是铺在面上的一块白布，看着有些旧。
　　旁边还放着一只笔。

　　笔不是纤长直溜的毫笔，而一节竹管，管口下塞了块黑色的碳块。

　　这就是孩子们学习写字的工具。

　　以碳做笔，以布做纸，不仅能写字，用了之后还能清洗多次利用。

　　等课室内又恢复起读书声，长岁慢慢儿合上窗户，提步往院门走。

　　再次对上几位妇人的目光，长岁自在了些，“孩子们都在上课了，各位不必担忧。”

　　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然落下，脸上好在有了笑意。

　　“几位有何事？”

　　听到长岁提起，一行人又赶紧动作起来。

　　两个布袋子，一个小些，但看起来东西很扎实。另一个袋口上已经露出写端倪，是些菜叶子。

　　几人捧着把东西递到长岁面前，小心道，
　　“还望尤院长帮个忙，家里住的远，近来天气又冷，午时定然不好给孩子们送饭来。

　　“所以我们就合计了些粮食，劳院长午间做饭时给孩子们也加上。”

　　这些饭食加起来肯定不止几个小孩的，但他们除了这些米菜，也拿不出什么好的。

　　没想到是这样，长岁没掩住眼里的惊讶，伸出一只手，止住几人的动作。
　　“各位不必如此，济幼堂会给孩子们准备饭食的。”

　　那些人看到长岁推拒的动作，连忙把东西往他手上一放，“尤院长不必拒绝，我等也不是那起子没脸没皮的人。

　　“今日把孩子们送来上课本就是承了济幼堂的恩惠了，何能再做出白吃白喝这等不要脸的事。”

　　几人在乡间同人争执惯了，这番话说的颇有些强势，让长岁一时都不敢再做些什么。

　　其他人还跟着接嘴，“就是，尤院长收下就好，我们都是些农户，家里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难不成院长是嫌弃我们？”

　　这不是真的责怪长岁，是装作撇嘴的样子让长岁收下东西。

　　你一言我一语的，搞得长岁只能傻愣愣的抱着。

　　最后在他们说着要告辞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各位放心，我们定会看顾好孩子们，再有就是还请各位记得下午申时末来接孩子回家。”

　　等看着前面的身影走远长岁喃喃开口，“好生厉害！”

　　随后目光落在怀里的菜叶上。
　　看着都很新鲜，没什么黄点子虫洞，定然是专门寻了好的送过来的。

　　等把东西放去厨房，长岁又往课室周围转了圈。

　　今日来的孩子不算多，一个课室足以，但保不齐以后会有更多的孩子来。

　　“不如再在外边扩个专门的教学区？”

　　长岁背手站着，目光落在院墙上，沉静的表情看不出脑海中翻涌滚动的思绪。

　　午时吃过饭，孩子们会先休息会。

　　长岁让竹海给几个孩子找了个空屋子歇息。

　　屈指在门上敲了敲，等屋里的人转过头来，长岁有些高大的身影背着光显露出来。

　　“早上的课可还适应？”

　　小孩们还不太熟悉他，看着怯生生的，只瞪着大眼睛点头。

　　新到一个地方害怕也正常，长岁没有强求。

　　在屋里扫了一圈，叮嘱几句午间休息的时候盖好被子后就出去了。

　　下午孩子们都在上课，长岁回办公室一阵翻找，准备对个名册，但折腾好久才想起之前自己带回了书院，忘了带来。

　　插腰站在书案前琢磨好一会，还是决定回书院去拿。

　　“反正也无事。”

　　驴车赶回城速度快些来回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耽搁不了什么。

　　今天不是宋夫子来上课的时候，长岁到家时小孩们正在院里跑着玩。

　　往东厢房看去，也能瞅见有几个孩子在里边看书做课业。

　　“长岁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几个小孩看见人围上来。

　　长岁脚步不停，一边想东西放在哪一边回答，“回来拿个东西，你们干嘛呢？”

　　伸手推开门，屋里没点灯有些昏暗。

　　青玲站在门口，手里剥着核桃，随口说，“我们给长亭哥哥想办法呢，他说要做什么院规。”

　　院规？
　　长岁翻找的动作顿了顿，想起是有这么回事。

　　“哦，那怎么样了？想出来了没？”

　　青玲哭丧着脸摇头，举起手中的核桃，“好麻烦的，所以我出来吃东西了。”

　　长岁拿起装订好的名册本，翻开看了看，确定没错，把东西放在一边，收拾起被翻得有些乱的书桌。

　　抽空瞟了眼门口的小丫头，脸上浮出笑，“那你多吃点，吃饱了再去帮长亭哥哥一起想。”

　　“对了，梨叔哪去了？”
　　回来时长岁只瞧见练叔，这会想同梨叔说个话，想起没看见人。

　　“梨叔去医馆啦，小星他们今早有些咳嗽，梨叔说去医馆拿点药。”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一个不甚就容易得风寒。
　　院里全是孩子，更是得注意些。

　　梨叔担心，于是早早就去找胡大夫开些药，免得后面惹得一堆孩子生病。

　　今日城里赶集，颇为热闹，等个抓药的功夫梨叔就听了不少八卦。

　　“听说了吗？征西大将军不日回京，可能还会路过咱们康平呢。”

　　“怎么会路过这？不是一向从西边直接进京吗？”

　　最开始说话那人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我这不是想看看大将军长什么样子嘛，再说西府那边的路多难走，还不如走我们这康平，进京前还能歇一歇。”

　　周围人鄙夷声起，实在是没眼看。
　　但话落之后心底也隐隐浮现出些些想法，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谁不想看一眼？

　　这些南来北往的小道消息梨叔听一嘴也就过了，接过捡药郎君递过来的药包，付过银子后就准备提着东西回家。

　　进屋时刚好碰上买菜回来的夏婶子，菜兜里装着几根山薯和一堆斩成块的猪骨。

　　“这猪骨何处买的？现在肉市上可不好找。”

　　梨叔先进门拉着，等人进来后才小心关上。

　　夏婶子之前被聘到西边去给孩子们做饭了，这段时日书院关门，她才又回来。

　　“我前儿个听长岁说想吃些猪骨汤，正好今早来时碰见隔壁巷子的屠户，特意让他留了些。”

　　两人把东西在厨房放好，一起凑在桌前看那堆猪骨，止不住的点头。

　　“那屠户倒是个诚心的，没糊弄人。”

　　梨叔说完又侧头夸夏婶子，“劳你费心了，长岁那小子平日馋嘴，时不时嘴里就念叨着什么东西。”

　　“梨叔，你怎么说我坏话呢。”

　　两人正看的仔细，窗外猛地传来声音，差点没把魂给吓飞了。

　　“臭小子你缩头缩脑的干什么！整日每个动静吓死人了。”

　　梨叔拂着胸口，没好气的翻着白眼。

　　长岁瘪着嘴委屈，“我都站着好一会儿了。”

　　梨叔可不管，两步绕开桌案走到窗前，一掌落在长岁手臂上，“就知道吓人！”

　　说完又看见长岁身后有个人影，疑惑道，“你和长亭俩干嘛呢？还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长岁回过头，看长亭已收拾好准备出门，便收回搭在窗户上的手，“我们去济幼堂，下午回来可能得晚些，”

　　“长亭不是说弄院规？怎得现在又要去济幼堂了？”

　　“我们去济幼堂弄院规啊。”
　　“好了再耽搁就晚了，我们先走了啊。”

　　说完长岁反手挥了挥，拉着还停在院里的驴车出门。

　　“一天天想一出是一出的。”
　　梨叔站在窗前等看着木门好好的关上后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