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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决裂 ...

  •   明晨回去了,直接被反锁了在屋子里,窗户都上了锁,连院子都不能踏上半步。
      明晨扒在门缝往外瞧,瞧见一袭青衣闪了过去,连忙叫住:“竹壑,快放我出来!”
      竹壑正捧着茶盘,停在门口,为难道:“大人发了话,不遵从可是要挨罚的。”
      “哎呀,不会的。”明晨知道父亲一向心软,对下人也多是温和,不会惩罚过重。
      “快点儿。”明晨催促着,竹壑因为告密一事坑了他,也自知理亏,犹豫间还是拿来钥匙打开门。
      明晨得了自由,急匆匆跑出门去,出了街道,一直往东走,临近城门再往北去,不过三二百步,再左拐进了一处巷子,第二道巷子口从北拐,直直走到最里头,一处紧闭着小门的僻静院子。
      明晨左右瞧瞧,寂静得让人心慌,只能听到隔壁院子屋后头大树上传来的布谷声。
      还是定下心神,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头,进了院子,不过是一普通人家,院子里还杂乱摆满了做豆腐用的木桶架子等物。
      明晨亮了信物,被请进屋。
      刚进屋便急忙忙说道:“我父亲已经知道这里了。”
      老汉脑子一激灵,身上仿佛被扎了一刀,手脚开始颤抖着指挥一家人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明晨有些不解问道:“何故如此慌张?”
      “要丢命喽!”
      “啊?”明晨还在疑惑呢,忽然听到大门嘭嘭两下被大力撞开。
      紧接着便有带刀披甲之人围了整个院子,为首之人紧接着走进来,眼里满是杀气,刀朝前一指:“大人要活的,但有反抗者,杀!”
      尖刀闪的寒芒映在眼里,把屋子里所有人都吓傻了。
      明晨虽然害怕,可还是挪着软腿开门出去,再身后闭着门微靠着,尽量调整自己发抖的声音,大声喊道:“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段厉秣扭了扭脖子,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往前走。
      明晨被他庞大的身形笼罩,再跟那双犀利的鹰眼对视,心里害怕极了,却无法后退半步。
      “滚开!”段厉秣拎起明晨衣领,就如同拎小鸡仔似的,一把甩开,没控制住力度,后背就这么直直撞在门框上。
      明晨咬着牙,足足七八下呼吸,也没缓解疼痛,还不敢呼吸过重,就这么靠着慢慢缓着。
      还不到一刻钟,里面横抬出两人来,是老汉和他儿子,浑身刀伤,血流不止,想也是没了气息。
      老婆子,妇人还有两个小孩倒是活着,麻绳串绑着,被推搡着往门外走。
      明晨嘴巴微张,眼睛直直瞪着,已经说不出话来,腿软到不是兵士拎他,根本站不起来。
      “大人,这小子如何处理?”拎着他的小兵朝段厉秣请命。
      “按规矩办!”
      “是!”
      明晨不知道按规矩是哪门子规矩,直到被拖到刑部大牢,才彻底崩溃。
      “不,不要。父亲,我要找父亲!”明晨疯狂摇着头,挣扎着要挣脱。他虽然没来过,可听父亲说起过,进了这里,就算能出去,也得脱层皮!
      段厉秣被他吵得头昏,转过身抡圆了右臂,一巴掌抽在明晨左脸!
      啪!
      响亮一声直接把人掼在地上,明晨双手撑起,只觉得脸上麻木,微微尝到一股铁锈的味道,没忍住吐了出来,但见是一口鲜血。此刻火辣辣的疼痛才上来,跟无数小针扎一般,忍着不动才能最快缓解。
      闭眼咬牙受着,听着头顶的呵斥声:“什么地方?!容你放肆?!若不是欧阳大人养子,早就牙给你打掉!”
      “拖进去!”段厉秣依旧愤愤不平,“这下好了,全京城都知道堂堂三品侍郎的儿子是个吃里扒外的敌国奸细!”
      “我不是……不是……”明晨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他不是奸细,他只是……
      明晨也被上了镣铐,沿路走过牢房的绝望呼喊和刑讯室的凄厉惨叫,他已经麻木到不再转头乱看了。
      到了最里面的最大的刑讯室,刚进门便忍不住干呕,实在是满身血红的皮肉,还要受火钳之刑,实在让他心悸。
      而此处的人一点反应也无,尤其是屏风后面的人,依稀能看见个衣袍,依旧冷冷下令:“再不招就挑了脚筋。”
      多么平静的话语,与往日安顿好好吃饭的语气一样平静,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陌生到明晨犹豫着不敢喊一声“父亲”。
      “大人,人带来了。”
      欧阳羽只是摆摆手,让这些人都退下。
      “晨儿,你过来。”依旧如同平日叫他一般,喊他到身边来。
      明晨有些恍惚,慢慢挪着步子,也如同平时把丙下的试卷呈给父亲一般,忐忑中又安心父亲必然不会因此生气。
      在父亲侧前方三尺处停下,又被招手喊道:“再过来些”,这才大着胆子停在一尺处。
      父亲胳膊肘撑在木椅扶手上,微微前倾着上身,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咬字清晰道:“为什么?”
      明晨不知不觉缓缓低下头,手也不知道往哪放,无措得沉默着。
      “抬头!告诉我!为什么?!”欧阳羽三声呵斥,明晨啪嗒泪水滴在脏污的白靴子上。
      缓缓抬头看向父亲阴沉的脸,依旧紧咬着牙不断扫视着他,也能感受到胸腔起伏的怒火,压抑着就听他一句解释。
      明晨泪眼朦胧,带着哭腔含糊不清问着:“父亲,您能带我去娘亲的坟前磕个头吗?”
      欧阳羽讶异了一下,沉默了几瞬,嘴里艰难蹦出二字:“妄想!”
      知道了答案,与所料想的丝毫不差,明晨知道父亲从来说一不二,就算是跪着求着磕破了头也断然不会松口。
      既这样,又何必费那力气。
      明晨颓丧得低着头,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时,父亲忽然发话:“说出秦子遇的藏身之地,我饶你一命。”
      听了这话,明晨惊讶抬头,后背有些冷嗖嗖的,却仍旧一言不发。
      欧阳羽气急了,没忍住站起来,指着鼻子呵斥道:“欧阳明晨!你知不知道通敌是什么罪?!”
      “你想干什么?嗯?!没尝过沾了盐水带刺的鞭子什么滋味儿,给我在这演宁死不屈?!”
      欧阳羽气到上头,忍不住多骂了一句:“你算什么东西?没老子庇佑,早不知道死在哪!”
      “又不是我求着你庇佑的。”
      明晨羞愤之间,口无遮拦这么一句。若是平常,欧阳羽只当他胡言乱语,赏两巴掌也就不计较了。可如今,不只是自家事……
      “什么意思?”欧阳羽眉头紧皱,心里堵的厉害,多问了一句,“老子养你整整六年,还养出仇了不成?!”
      明晨垂丧着脑袋,缓缓跪在父亲腿边,抓着父亲的衣服,哀求道:“父亲,我只是想见见娘亲,求您了,让我看一眼,就一眼。您从不让我提起她,让我忘了她。可我忘不了,怎么都忘不了……”
      “起来,回家!”说完,欧阳羽拂袖而去。
      踉跄着坐马车回了家,明晨还以为日子跟以前一样。
      “竹壑!出来!”欧阳羽可没什么好性抱着哄了又劝,需得让他知道些天高地厚!
      竹壑来了正厅,已经一坐一立等着他了。
      “跪下。”
      不知道因为什么,但主子发话,只得乖乖下跪。
      欧阳羽拿起竹棍,绕到侧后,抬手毫不留情抽在后背。
      “啊!”显然是用了力气的,竹壑一下就被打趴,又很快跪起来。
      啪——啪——
      “呃。”太疼了,好像要敲断骨头,怕不是都青紫了吧。
      也不敢乱躲,就算被打趴下,也得快速恢复姿势,咬着牙由着主子捡顺手的地方施棍。
      再次挥起的棍子,都闭着眼睛准备好了,却被一声稚嫩的声音打断:“父亲!他犯了什么错?”
      “主子发话,宛如清风过耳,要干什么,造反吗?!”
      竹壑听了“造反”二字,早就吓得不敢作声,便是这一处错误,就能活活打死他。
      “竹壑,才几天就忘了主子是谁了?”
      “没……没忘。”怎么会忘记,他的主子一直是老爷,全生死兴衰,都系于此一人身上。
      此刻更慌张害怕的是明晨,可他不愿意说出来,不愿意唯一的希望就这么破灭。
      “父亲,若我不说,您会如何?”
      欧阳羽轻笑,叹了口气道:“通敌嘛,全家抄斩也不为过。”
      而后坐回主位,盯着明晨:“我从来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敢背叛我的,都是仇人!仇人嘛,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又起身走到已经吓傻了的孩子身边,拍拍肩膀,笑着如暖阳,说出的话却让明晨出了一头冷汗:“你我父子一场,还算有些情分。留你一命,打断双腿……”
      继续凑近,鼻子都快碰到孩子额头,拍了两下肩膀:“……为父养你一辈子。”
      说完,大手放在孩子后脖颈,明晨只能感受到冰冷的玉韘刮得生疼。
      就这么傻愣愣得被带到了餐桌。
      “吃吧,都是你爱吃的。”欧阳羽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煦,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明晨可不觉得这是梦,抹了一把脸,把刚才冷汗打湿的脖颈也好好擦了擦。
      忽而尿意袭来,匆匆跑去小解。出去了冷风一吹,冻得直打颤。明晨大喘了几口气,回过神来,再也没勇气进那间屋子了。
      远远瞧着父亲低头吃着,也没管他,就趁着腿脚还在,赶紧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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