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盘山寄语》枕薪

7、拍黄瓜

　　青盘山今夜无雪。
　　松珠呼吸绵长，心里打着思量明天要做的事。
　　方灵还活着吗？估计尸体都臭了。
　　那尸体现在在哪？如果是失足落崖，兴许还好找一点，但是要是蓄意谋杀……
　　青盘山可是法外之地。
　　哦对，还有个有血缘关系的亲妈被钱莽威胁着。
　　钱莽，小石村……
　　怎么什么麻烦事都是他们村搞出来的？
　　松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我拷问了一下，把亲妈和苏火放在了天平的两边，一秒没迟疑，苏火那边一下子沉了下去。
　　好，那就当不知道处理好了，这么一想，果然轻松了许多……
　　咯吱——
　　深夜的开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松珠呼吸顿了一下，随后又保持着绵长的呼吸，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那人脚步清浅，熟悉地形，两三步走到她床边，松珠心脏砰砰跳着，脑海里不断思考着如何才能一招制敌。
　　“阿珠，你睡了吗？”
　　松珠呼吸一滞，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刚想开口，心思又转了个弯，装作睡着的样子没搭腔。
　　那人又问了两声，确定松珠睡的死死地，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了松珠枕头下，掏出一本书，悄咪咪的关上门走了。
　　……
　　……
　　第二天一早，厨房忙活着两道身影，乌苏一边颠着手里的大勺，一边指挥着松珠往粥里放碱，方礼则是把炖好的大锅菜往外面桌子端，顺便拿好了筷子碗。
　　苏火起的稍微晚了点，见如此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心里有些莫名的惆怅。
　　方礼注意到苏火正傻站在一边，他笑着招呼苏火过去，“苏火哥，来坐吧，马上饭就好了。”
　　苏火的表情有点莫名其妙，他看了一眼方礼，走到桌子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上去，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方礼。
　　方礼被打量的有点发毛，他干笑两声，说，“苏火哥，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苏火似乎在纠结，他抬眼看了厨房一眼，松珠已经在盛饭了，才咬咬牙开口说，“方礼兄弟啊，听说你是燕京人？”
　　方礼点点头，“对，我家是燕京绥阳的。”
　　苏火点点头，他不知道燕京有多少个城市，但是他知道燕京是首都，是有钱有权的好地方。
　　苏火：“兄弟你是大城市来的，路子多，有没有办法让我家松珠去上大学？”
　　似乎觉得问的不大礼貌，他又赶忙说，“不用非去燕京上学，只要比我们青盘山好，哪都行，只要能上，钱不是问题。”
　　方礼被苏火这一套连环拳整的有点懵，他反映了两秒，解释说，“苏火哥，不是我不帮阿珠，这要是想上大学，得参加高考的。”
　　苏火眨了眨眼，挺直了背，“阿珠参加过！还考了镇里的第一名！”
　　方礼惊讶了一秒，接着说，“那高考那年，阿珠怎么没去报志愿？”
　　苏火一下子泄了气，声音低了下去，“都怪我，当时本来给阿珠准备的上学的钱都凑齐了，跟我一起做生意的朋友把钱全卷跑了，只能用阿珠上学的钱来垫上。”
　　苏火神情惆怅，自动略去了事后松珠拿着家里的杀猪刀，借了一匹马，跑了几十里，给人抓住了，但是钱早就被花光了，松珠只把人揍了一顿消气，回来又给山上的鹰送了口粮。
　　方礼拍拍苏火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苏火哥，高考每年都会举办的，你和阿珠商量一下，让她再考一遍就行了，阿珠那么聪明，肯定能行。”
　　苏火刚想叹口气，转头看到松珠端着盛好的粥过来，立马把这口气提了起来，笑眯眯道，“阿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方礼有些好笑的看着这兄妹俩，转而想起方灵，又愁眉苦脸起来。
　　松珠把粥都摆好，又摆了两碟小菜，一碟酸萝卜，一碟乌江榨菜。
　　摆好后，才慢悠悠的说，“今天去小石村。”
　　苏火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转瞬间脸黑如锅底。
　　“去那干吗？那又没什么好玩的，你带方礼去看一群酸臭男人啊？”
　　小石村因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阳盛阴衰。
　　方礼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松珠，据他所知，松珠帮自己找妹妹可是没有过明路的，也就是说，苏火不知道这事。
　　只见松珠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摇了摇手里的筷子，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是没出声。
　　方礼没看懂，苏火倒是一下子看懂了。
　　他脸色一变，低头喝起了粥。
　　迟来的乌苏看着这桌子上有些诡异的气氛，脑子里回想起昨晚黄毛偷偷跟自己说的话，一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方礼，最后喝了一口粥。
　　敢当火子哥的妹夫，除了钱川，这小子算是个人物。
　　方礼：？？？
　　……
　　……
　　等众人心怀各异的吃完了早餐，松珠和方礼就上路了。
　　当然，此上路非彼上路。
　　松珠带着方礼，沿着昨天的路线先走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往东一拐，茂密的枯枝下一条隐蔽的小路，二人沿着小路又走了半个小时，才见到村子。
　　村口立了一块大石头，上面的红漆已经脱落了许多，但还是能看出几个字，“小石村”。
　　方礼观望着小石村，看起来建筑和小鱼村差不多，不过显然这里的人气没小鱼村多，而且人们的表情都有点古怪。
　　就比如站在村口的一个独腿大爷，他手里杵着拐杖，但是浑身上下抖得像筛糠一样。
　　“讨债鬼、讨债鬼来了！！！！！！”
　　方礼顺着大爷的视线，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松珠。
　　嗯，讨不讨债他不知道，但是可能是讨手指的。
　　那大爷说完掉头就要跑，奈何前两天下了雪，脚底已经踩实成了冰，此刻大爷一个华丽转身，直接拍在地上。
　　这还没完，方礼见那大爷还挣扎着要起来，但是下一秒就再次拍在地上，爬起来，拍地上，爬起来，拍地上……
　　活像菜板上的鱼肉。
　　松珠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到大爷身前，弯着腰看着冷汗满头的大爷，“孙大爷，你在这练拍黄瓜呢？”
　　说完，松珠不等孙大爷回答，直起了身子，招呼方礼跟上来。
　　方礼看到松珠脚上似乎碾了碾什么东西，等她抬脚往前走，方礼看清了，原来是孙大爷的手。
　　他又定睛一看，一只手上少了俩指头。
　　松珠一边往村子里走，一边给方礼介绍了一下，在村口拍黄瓜的那位孙大爷的祖宗八辈。
　　孙大爷，原名孙开元，他爹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乐善好施，闹灾荒那几年，附近的村民都是靠着他们家开仓济民才活下来的，但是孙地主一生美名，毁在了他儿子手里，也就是孙开元，他完全是他爹的反面教材，黄赌毒没一个不沾的，把留下来的家产一下子败光了。
　　但是败光了，瘾还在，没办法，孙开元开始跟着村里的年轻人，也就是钱莽那伙人，一起上山偷猎，也算是挣了老鼻子钱了，可惜，再多的钱喂进孙开元嘴里，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孙开元风光半生，在一次信心满满的偷猎行动里，遇上了松珠。
　　第一次遇见松珠，他没了俩手指。
　　第二次遇见松珠，他又没了俩手指。
　　第三次，孙开元怒了，自己一个大男人，还干不过一个女娃子？他抄着院子里的铁锹就上了山，这次，他跟松珠必须得有一个不会喘气了！
　　然后傍晚，雄赳赳气昂昂的孙开元，被人从山上抬着下来了，一条腿诡异的往前弯曲着，怀里还抱着一个变形的铁锹。
　　……
　　……
　　方礼听完沉默了一下，嗯，怪不得孙大爷刚刚一副要失禁的样子。
　　两人说着，就已经走了一段距离，都不需要两人认真观察，两人刚到村口的时候，路上还能看见俩仨人影，等松珠和孙大爷打完招呼，再抬头看，哪还有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