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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聘礼 ...

  •   “我为将军……护苍生……”

      傅鹤口中喃喃,悠悠转醒。

      好像……不疼了?

      他抬起左手放在眼前,好久视线才恢复清明。层层叠叠的白色绑带从他的指尖缠到手腕,板板正正十分利落,他一眼就辨出这不是蓟翎的手法。

      而他的腕上……佩戴着一枚心形骨链,这是?

      傅鹤左顾右盼没瞧见人,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他左手撑住床边挣扎着要下地,没了皮肉的白骨怎能禁得起如此折腾?瞬间联合皮开肉绽的后背发出猛烈地反击,傅鹤登时疼弯了胳膊肘,险些扑翻下床。

      守在床边的楼观忙不迭地扶住他,傅鹤顺势抓住楼观的手臂,问道:“蓟翎呢?”

      “他啊……”没有谁比妖少主还不会撒谎,楼观磕磕巴巴半天才翻出个由头,“他守了你很久累了,歇歇,嗯对歇歇!”

      “我怎么好的?”傅鹤又问,眼前这位是最禁不住问话的,三两句就能把事情露出来。

      果然,楼观有些慌张地打哈哈,正绞尽脑汁地寻理由搪塞人,就见一道月白身影推门而入。

      “他用两根肋骨换的。”向小山淡淡回道,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坐到傅鹤床前,手搭在人的腕上,眉头微蹙。

      “蓟翎呢?”傅鹤神色冷静,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急躁。

      “不关心一下你自己怎么样了?”向小山挑眉。

      “他人呢?”又问了一遍。

      “他没事,疼晕了而已。”

      是啊生抽肋骨啊,那该多疼。傅鹤心想,他抽回手腕就要下床,向小山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也不拦着。

      刚从生死线踏回半只脚,傅鹤虚弱得走两步便喘得上不来气,冷汗自然不客气,迅速攻城掠地,直接将素色的里衣打个透湿。

      单单走到门口便像是跋涉了万水千山,群星在眼前萦绕,耳中如百鸟震翅,傅鹤似一片落叶轻飘飘地向前扑,一头扎进迎面而来的人怀里。

      一声闷哼瞬间钻进傅鹤的耳朵里,他的身体也被一双温柔的臂弯揽住。

      抬头就瞧见蓟翎憔悴的面颊、失血严重的苍白唇色,傅鹤的眼眶一下就湿了。

      “醒了,怎么急着出来?”蓟翎搂住他的腰,柔声问。

      傅鹤像是回应般,也环住他的腰。

      “怎么了?”

      见人不答话,蓟翎心里急,嘴上依旧十分耐心。不过,他的温柔风度只维持了片刻,紧接着便喊道:“傅冼之!你干什么?!”

      他双足离地腾空而起,被他最珍视的宝贝抱在了怀里。蓟翎不敢推搡,不敢挣扎,甚至不敢晃动分毫,他怕弄疼他。他的宝贝颤颤巍巍,仿佛一根发丝都能将其压垮。

      傅鹤摇摇晃晃地抱起蓟翎,走了半步他就承认自己完全是在逞强。蓟翎瞧着不胖不壮的,如今还是少年的体型,他怎么就抱着这么费劲呢?平日里蓟翎抱他都不见得喘上一口粗气。

      差距这么大?是自己太虚了?

      傅鹤想着,有些羞赧,青白汗湿的脸颊竟偷偷爬上了一丝淡粉。他咬紧牙关,自己逞下的强定要撑到底!

      好不容易折腾到床边,傅鹤像摆弄瓷器似的轻轻地将人放好,全然不顾背部的素色中衣已被染得血红。

      心急加心疼,蓟翎也是满头冷汗,正欲询问人的状况,唇瓣便被两片薄唇抿住,牙齿被撬开,一股清凉的气息窜入口腔,他不由得瞪大了眼。

      他的宝,生了病,但生猛。

      傅鹤主动出击,对准蓟翎的唇瓣猛烈进攻,直到那两片苍白被染上了红晕,才肯撤退。他探向蓟翎的肋下,换作指腹轻轻抚摸:“很疼。”

      “疼得值,”蓟翎强迫自己从温柔乡中抽离,“你若不好,我就把自个给拆了,”他瞥见人后背的大片红心疼地抚着傅鹤的面颊,“下次让我抱你,你这样……”

      “我抱自己的郎怎么了?”傅鹤的语气竟带上几分嗔怒。

      蓟翎微怔随即释然一笑:“挺好的,怕累到你,”他的双眸染上了几分暖光,“你第一次抱我。”

      “你小时候,我就抱过。”

      “风华客的时候?”

      傅鹤不答,欺在蓟翎身前,双手撑在他身侧,避免压到蓟翎的身体弄疼人。

      “你刚醒折腾什么?手还疼不疼了?”蓟翎抚上傅鹤白得不健康的手臂。

      “不疼,你也不许嫌弃。”

      “你知道我不会的。”

      俯身贴上蓟翎的脸,傅鹤的嘴巴寻到人的唇瓣,轻点了下,泪珠擦满蓟翎的下巴。他胳膊抖得就要弯下去,蓟翎心疼得俊脸扭曲:“你躺下,傅冼之。”

      傅鹤服软了,他躺在蓟翎身侧,双臂轻环住蓟翎的胸:“很疼的。”

      他替蓟翎疼。

      “大婚的时候没送你聘礼,”蓟翎岔开话,抚着他的腕链,“喜欢吗?”

      傅鹤蹭着他的脸颊:“喜欢,喜欢到心好疼啊凌云。你上上辈子一定十恶不赦,怎么会让你遇见我呢。我上上辈子一定做尽善事,才能遇见你,我的将军,我的仙人,我的少年,我的……郎。”

      两人缱绻了会儿,傅鹤又问:“你的仙骨……是不是不在了?”

      蓟翎低低嗯了声,吻了吻傅鹤的鼻尖小痣。

      十二时辰早已过去,他已化为凡人之躯。

      “凌云啊,”傅鹤轻唤,“傅冼之永生永世不能超生,可是,我的凌云是要入轮回道的。”

      “若我哪天死了,就做个孤魂野鬼,去他的转世投胎,管他个成仙成佛,怎么都好不过做只野鬼陪着你这个释生。”

      “那我给你这只野鬼做长明灯。”

      给他做长明灯,给他照亮他来寻他的路。

      妖谷的草木繁茂,妖少主房外的老树发了新叶,密密匝匝地遮在窗前。日上三竿,人还没起,光线打过叶片透过窗交杂成斑驳的光影,室内的两个正挤挤叉叉地抱在一块。

      如今妖少主的卧房住的已不是少主,楼观像个小侍仆,左右手各端着一碗汤药,命小妖开了门。

      “冼之,药好啦!趁热喝吧,向小山熬了几个时辰呢!”

      “多谢。”

      两人各自接过一碗,傅鹤问道:“小山呢?”

      “他说受不了两个埋了半截身子的人还不忘打情骂俏,所以不过来了。”楼观自然回道。

      “这么苦?”蓟翎先喝了口,紧接着努着鼻子灌了整碗。傅鹤柔和地笑笑,碗内的药汁转瞬就空了,这次在蓟翎面前他倒是没有喊苦,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我这有蜜饯,张嘴,我喂你。”

      蓟翎笑了,在傅鹤的唇瓣轻啄一下,砸吧两下嘴里的苦味:“这个更甜。”

      两人小别胜新婚般旁若无人地亲昵,妖少主大为惊讶,他抬指哆哆嗦嗦半天一个字没吐出来,甩了两下大袖就往外走,行至门口才回过神似的,一向滔滔不绝的妖少主哪儿能在嘴上败下阵来,于是发自内心地挤出句话:“确实让人受不了!”

      待傅鹤行动方便时,两人便谢了妖少主,离开了栾川。

      向小山与两人同行。

      出了栾川后,向小山西行回了药谷,蓟、傅二人继续北上。

      水转陆地,换船为马。蓟翎担忧人身子不堪劳顿,有些犹豫着想要驾车回程。倒是傅鹤,很久不曾骑马,跃跃欲试。

      傅鹤换了身清简的竹青色长衫,乌黑的秀发披散着,两缕青丝被翠绿的发簪简单地挽在后头。他重伤初愈,脸色还是不正常的苍白,这会儿面色柔和地紧紧伴在蓟翎身侧,倒是显得乖巧万分。

      蓟翎挑了半响终于选了匹合心意的白马,转过头就坠入一片温柔海。傅鹤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束起的马尾,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蓟翎的左侧发边依旧编着条细辫扎在束着的马尾上,不过这个细辫是傅鹤编的,还是那日天罚时用染血的双手编的。

      这人头都不洗了吗?傅鹤暗道,心里琢磨着到了哪个落脚处还需为他重新编一个。

      不过这且是后话了,他现下又将目光移向那匹白马。

      一匹马,蓟翎这是要与他同乘。他倒也没虚弱到如此境地,马还是能骑的,只是……蓟翎的心意,他自然要领。

      “要骑马吗?”傅鹤眼里的光灿若星辰,扬眉道,“我有点害怕。”

      蓟翎将他带进怀里,为人系好狐裘:“不怕,哥哥带你。”

      “好啊。”

      两人行至曲然山附近,蓟翎突然停下了。他存了个小心思,他想带自己的爱人去一个地方。如今他已娶了人家,总该告知他的亲人。

      一个小村子,比浮云镇小得多,但烟火气却更足。

      他们是夜里到的,蛙叫,蝉鸣,地里的荧光,务农归来的村民说说笑笑。

      傅鹤被扶下了马,目光在周围环视着:“凌云,这里是?”

      “友道村。”

      “友道村?”

      “它在几百年前叫莫家屯。”

      “莫家屯……”

      “三百年前你的家。”

      “你……凌云你是什么时候找到这里的?”

      蓟翎搂过人,心疼地擦去他鬓角滑落的冷汗:“你在妖谷昏迷的时候,我用瞬移术来到了这。”

      他带人走到一处院落前:“小鹤,抱歉。我擅自买了处院子,我想与你一起共度余生。”

      他昏迷的时候,他用了瞬移术?

      傅鹤的头有些发烫,同时也开始飞速运转。

      那蓟翎岂不是在刚生抽了肋骨后就使用瞬移术?蓟翎那时候还不知傅鹤能不能活,他就在做这一切。他那么痛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他就不怕晕倒后没人知道?他就不怕他醒来后寻不到他?

      连番的自问扰得傅鹤头脑发晕,他微微晃了晃,蓟翎忙紧环住人,解释道:“对不起,你别生气。没经过你的允许,只是……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我有找人帮忙打理,火炕也有烧,想着你怕冷……”

      “蓟翎。”傅鹤打断他的话。

      “我很疼,”他道,“你选的地方我都会喜欢的,但是……”傅鹤顿了下,忽然感到腹部一阵异样的疼痛,但他不想因此错开话题,“你曾经说过我疼的时候要告诉你,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很疼。看见你受伤生病我很疼,知道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强撑我更疼。”

      傅鹤将蓟翎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我有着漫长又没有尽头的岁月,蓟翎你没有那么多年头陪着我,我只希望你在的时候都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无伤无病无灾无难。”

      一番话说完,傅鹤的腿肚子已经打抖,他知道自己并未如此虚弱,只是不知为何这忽至的腹痛竟让他这般难挨。

      “我会好好的,”蓟翎再也看不下去,他打横将人抱起,“傅冼之,我定会好好的,你不要再担心了好吗?”

      “嗯……”

      有些措手不及,但一夜倒也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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