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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决战时刻 ...

  •   闷雷炸响天际,魔族兵临捍虚。

      数千魔兵如黑云压城,城民仓惶逃窜,一只“红布鞋”夹在当中,他匆忙间回头望了眼他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奉君楼。

      “奉君”为捍虚城楼之巅,此时正有道身影缓缓降落在楼顶,似是一缕发丝坠落,没有声音没有重量,再一看却是满身肃杀之气,那双冰冷的眼眸睥睨着下方的魔兵。

      “红布鞋”打眼瞧过去就觉得这人莫名地眼熟,不过据说这人不是人,是个……释生。只是他来不及细想便匆匆跟着人流逃向城北。

      傅鹤立在风口,他还见不到真正的对手,但他知道那个释生行动了,准确的说,那个远过于他的“超释”开始动了。

      捍虚城不算小,也有些心怀苍生的修习者,不过与魔兵相比不过海中鳞片,不值一提。

      傅鹤一跃落入魔兵漩涡当间,如同掉进蚁群的一颗香甜的大米粒。而外围还有两颗大米粒在与蚁群搏斗。

      月白数次踉跄,火红心急如焚。

      向小山背伤复发汗大如豆,楼观应对魔兵应接不暇。

      妖少主抽不开身,只得抻长脖颈发挥他嗓门大的优势:“向小山你撑住啊可别死了!”

      向小山不答,楼观离得不远,一双眼不够用,顾着这道月白,又怕那道墨黑出了什么事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过傅鹤坠入魔兵当间,他想瞧也瞅不着。

      所谓一心不可二用,楼观一个心思得顶八百个用,不出点事儿才怪呢。这不,魔兵抓准他插科打诨的缝隙端着魔刺夹击而上,妖少主也是有些幸运在身上的,就见一抹月白护在他身前,及时为他挡开迎头一击,楼观忙收回心神便见向小山单膝跪地。

      跪在魔堆里这还得了?

      妖少主劈倒几个魔兵迅速冲过去搀住向小山的一只胳膊,焦急道:“还能站起来吗?”

      “能。”

      撑着膝盖挣扎站起,向小山的身体轻晃,直接呕出一口血,整个人再次软倒。楼观吓得连忙让人靠在自己身上,这身子一斜,便立即在人的腰侧见到一根细小的魔刺,楼观大骇,他心急如焚不敢大意,一边敏捷地抽出藤蔓刺穿袭来的魔兵一边急急地就要将那魔刺拔离人的体内。

      “别……别拔,”向小山按住他的手出声阻止,“拔了我这口气就没了。”

      楼观一抖:“你……向小山你说的什么意思?”

      向小山费力地喘气,神色淡然:“还死不了。”

      捉到他眸中明显的痛色,楼观心头一颤,暗骂到底怎么了,总让他为自己受伤。那边的傅鹤还不知道怎么样,这边的向小山直接伤了。

      “我知道你担心冼之,我们解决眼前的困境才能去帮他,”向小山暗暗咬唇,“集中注意力,我没命再替你挡一次。”

      搭在楼观胳膊上的手在下滑的瞬间被反握住,楼观抓紧向小山白皙的手腕:“不会了。”

      “未来的妖王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你也不会。”他道。

      这一来妖少主的眼睛全长在向小山身上,他一手搂住人,一手操纵藤蔓扫向逼来的魔兵。

      楼观这只大妖长得倒是很有妖样,身形纤细面若好女,这会儿下巴沾满了红,当真妖艳。

      魔兵嗅到了血味愈发凶猛,飞速地将两人围在当间,张牙舞爪地亮出魔刺迅捷地逼过去。楼观的背后倏地亮出一双火红的凤羽,将虚弱的人严密地护在怀中。

      他听见了,听见向小山非常轻弱的低唤。

      “殊同……”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疾如雷电,如若天降般挡在两人身前。

      “冼之!”

      傅鹤胸口、腹部各插着两道粗细不同的魔刺,然而他的面目冷酷得似是没有任何痛觉,他掌风一推,银光风驰电掣地冲进前排魔兵的腹内。

      “殊同,为我争取些时间。”傅鹤飞快说道。

      楼观闻言半句没问,他毫不迟疑地将满面青白的向小山交给傅鹤,十指抽出藤蔓横扫向魔兵,为两人清理出一小块空地以稍作歇息。

      傅鹤接过人,掌心对准向小山腰侧,魔刺瞬间被银光缠绕:“小山,忍忍,我来给你拔,会没事的。”

      向小山额上冷汗涔涔不吭一声,勉力够上傅鹤清瘦的手腕:“轮到你为我治疗了……”

      “是啊。”傅鹤柔声道,他左掌翻了再翻,竟有幽幽的绿色魔光腾起。银光已将向小山腰间的魔刺化为细屑,魔光也在此时缓缓地注入伤口,片刻后向小山腰间的伤口再无一丝暗红敢从中流出,再看傅鹤的脸色霜白得没了人样。

      他沉声唤楼观,妖少主迅速退至两人身侧,火红的怀中便立即多了副虚软的身躯。

      “两三天就会痊愈,好好照顾他。”傅鹤道。

      楼观低头一瞧,向小山早已疼到昏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傅鹤。

      冼之他……他身上那么多魔刺,得多疼啊……

      思及至此,楼观忍不住开口:“冼之你……”

      “我不会有事的。”傅鹤截断话尾,他身形轻旋面向黑压压的魔兵,眸中的那点暖意随即消失不见,原本清朗的嗓音冷得仿佛挂着冰碴子。

      “谁都别妄想再夺走我身边一人!”

      他挡在他们身前,孤身面对着数千魔兵,那清瘦的身形明明不堪一击,此刻却坚实得宛若铜墙铁壁。

      魔不同于儡,他们虽无不死之身,但他们并不会服从于释生。若面对的是人族,他们视其为蝼蚁,毫无怜惜毫不犹豫地屠杀殆尽。若面对的是释生,是杀过魔的释生,他们则是带着必死的信念拖着他一起坠入深渊。

      他们跟头把式,他们前仆后继,他们也惧怕释生但遵从魔王的号令。

      而魔王……

      “这些东西到底是受谁指挥啊?那个奇什么奇止不是死了吗?”

      楼观怀里还昏着一个,他没法大施拳脚,但这并不影响他嘴上的功夫。

      傅鹤眉头紧蹙,他感受到一种气息,与他相似又凌驾于他,甚至令他生出一股被征服的念头。

      这道气息就在附近,在眼前的每个魔兵身上。傅鹤猛地甩了下头迫使自己全神贯注地应对现下的局面。

      他的身体腾在半空旋飞像个小陀螺,割草般地撂倒一茬魔兵接着冲击下一茬,直到把日头送到半山腰,密不通风的魔军终于透进几缕清风。

      傅鹤从半空中跌落,他攥紧胸口的衣襟,那里疼得他瞬间窒息,心肺供不上气,人便直接摔下来,好在他反应敏捷,足尖点地迅速稳住身形。只是此刻他的身体痛到麻痹几乎动不了,而他的面前还有两茬“草”等待着他拎起镰刀。

      贝齿深陷进霜白的唇瓣,暗红便成为面上最醒目的亮色。

      再来,疼不死就再来!

      他一动,心脉立即给予反应,直接来了个大大的拧巴,傅鹤疼得口中低哼,肩头突地一热,就听见一道沉稳的少年音:“师父。”

      傅鹤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如今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冷俊少年。

      “你……南兮你……”

      “嗯,我来了。”少年低沉的声音掺杂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你刚刚唤我什么……”

      傅南兮掩饰地轻咳并未回答傅鹤的问话,他抬眸看向前方,一群着青绿束袖薄衫的少年正在奋力地收割最后的两茬“草”。

      少年们“劳作”完毕,个个活力四射地准备奔向傅鹤,脚迈了半步不到就齐刷刷地止了步伐。

      这……这是他们的掌家吗?

      身如鬼魅,面若枯槁,唇间点点朱红以及桃色的眼尾衬在面上,如同病入膏肓的画师颤抖的手指控制不住蘸了染料的笔,红顺着笔尖滴在摊开的白纸上,那纸上黑色的笔触描摹好个白面俊俏郎君,而红成为这上面唯有的彩色。

      最令他们惊诧的莫过于那满头银丝,似是这人半辈子都驻足在霜寒交杂的日子里,淋漓了许多苦水才能浇出如此憔悴的形容。

      这就是释生吗?这真的是释生吗?传言中的三大释生不都是面目狰狞,犹如凶兽恶鬼无一丝人相吗?

      傅南兮眸子一沉,他带少年们来时就有预想过如今的结果。

      他方才过来时离得老远就瞧见了那抹瘦削的身影,但他也瞧见了傅鹤在施展法术的同时还在坚持拳脚功夫,那一招一式他都教过他。

      明明那副身体已经不再适合大幅度动作,明明可以用法术压制魔兵减少对自身的伤害,但傅鹤依旧没有放弃他作为人的行动能力,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令他觉得还能控制自己。

      而傅家的弟子们……不能接受傅鹤现下的真实身份乃为人之常情,傅南兮没有怨怼任何人的立场,但他的命是他救的,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师父。”

      傅南兮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此次前来的傅家少年们听得一清二楚。

      少年们你看我我看你,心道二师兄不是向来不肯承认自己是傅鹤带出来的吗?这一番是为何?

      傅鹤扶住南兮结实有力的手臂,他这才意识到身边的这个少年也是初次见他如此可怖的模样,可是少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恐,甚至没有异常的情绪波动,此刻少年正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凝望着他,语带自豪:“不愧是做我师父的人。”

      不是宣言,却尤为掷地有声。

      你们看,我师父可是最牛气的释生。这可是释生啊,人人惧怕人人喊打,那是说拜就拜得成师的吗?

      少年们皆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甚至有不会掩饰情绪的弟子发出“哦哦!”的感叹声。

      傅南兮随意地扫了眼一众少年,不知是说给哪个听的:“救了我命的人怎么可以被他人欺负呢。”

      一句话荡得本就浮着涟漪的水面波澜起伏,这一排青涩的少年哪个不是傅鹤救回来的?

      “师父!”

      “掌家!”

      他话音刚落,便见少年们纷纷上前,个个口中激动地唤着傅鹤,有一两个眼窝浅的还掉了两滴水珠子。

      “师父!”人群中钻出个脸色比其他人黑了两分的少年,是那擅长种地的傅丰年,“您是想我们想得紧吗?头发都急白了!”

      “是呀,”傅鹤怔了下轻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帮您!”

      “是啊是啊!”

      少年们抢道,一个个争功似的,都想与他多讲上一两个字。

      傅鹤的脸颊依旧涂着大片的雪白,唇角却挂上一抹直达心底的浅笑。

      他有想过这一日到来的情景,他敢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是释生,但是他攒不出勇气对孩子们坦诚。他怕,他怕见到孩子们对他失望,更不敢想象他们惧怕他的眼神,他若是真的见到了那样的目光,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承受得住,那可比被当胸扎透心脏还要痛得多。

      傅鹤心下动容但更担忧少年们的安危:“这太危险,你们还太小……”

      他向来把他们当成从未长大的孩子,如果有可能,他真希望他们能一直安稳地长在抚贺庄,永不下曲然山,那就不会……他已经失去两个心爱的徒儿了,他真的不想再经历哪怕半次掏心挖肺的痛苦……若是那样,不如现下就将他从当间劈开了事。

      但抚贺庄不是桃源,世间本就存在众多的无可奈何与身不由己。

      “没有您就没有我们!”

      有个少年大声喊道,他似个引线,紧接着少年们一言一语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哪怕只是颗极小的星星,在点亮夜空时也能闪个一两下!”

      “学种地是为了生存,学功夫是为了保护人!”

      “您是我们的亲人,亦是我们最想保护的人!”

      傅鹤笑了,脸上的霜雪都化开了些:“好,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知道啦!”整齐划一。

      “嗯,都吃没吃东西啊?”傅鹤又问。

      “我们带了家里的吃食下山来的。”

      又开始七嘴八舌,更有甚者从袖中掏出颗果子递给傅鹤。

      “还是自家的东西吃着对味儿。”

      “是啊是啊!”

      “我们还给明月师姐和知乐小师弟带去了些。”

      家,这个字多好。

      傅鹤的眼眶几乎在瞬间就染上了红,那不是释生发疯的预警,那是作为人的真情流露。

      这时,耳边传来傅南兮的低语,热气呼进耳朵里有些痒:“掌家,哭鼻子可不好啊。”

      “南兮……”他唤。

      “嗯。”他应。

      傅南兮心中暗叹。

      眼前这个男人紧抿着唇顶着通红的眼眶掩饰着内心的感动。半句未多说,那双眸子却将委屈的可怜劲展现得淋漓尽致,偏偏还要表现得坚不可摧。

      “二师兄你又在同掌家说小话。”

      有少年不满地嘟囔,又有少年举起手冲着傅鹤摇:“师父,蓟翎是谁啊?”

      “那是……”傅鹤轻道,“你们师娘。”

      “啊竟是师娘……我们见着了,他长得真好看,不知道醒来后那双眼睛怎么样。”

      “很漂亮的,等他回来,你们就能见到了,”傅鹤的双眸耀出坚定的光,“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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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决战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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