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再封无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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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行了吗？
手脚都快没有知觉了，蓟翎不知道爬了多久，路过的仙人好奇地侧视，却无人敢靠近。
怕，都怕粘上晦气。
他的眼前渐渐出现了星星，星星汇聚在一起勾勒出他爱人的模样，他正对着他笑。
蓟翎抬手去摸，可是他太虚弱了，刚刚抬起的手瞬间就摔了回去。还差点，他心道。蓟翎咬紧后槽牙奋力地向前拖动着身体，抓到了。
抓到了！他抓到了度津口渡劫小仙的衣摆。
金光闪现，仙君再临。
他俯视着紧闭双目面若清霜的蓟翎，这人嘴里还在不停念着：小鹤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东方仙君抬指在蓟翎的额间轻点，昏死过去的人这才悠悠转醒。
蓟翎迷茫地瞧了好久才聚起视线：“你怎么又来了？”
“帮你。”
半句废话也无，源源不断的仙力注入蓟翎的体内。
蓟翎登时感到有股暖流游走在他的体内，治愈着他四肢百骸的伤痛，骨头不疼了，力气回来了，甚至……有股强大的不属于他的仙力正在化为他有。蓟翎缓缓站起身，但他还未来得及问出心中疑惑，后背就迎来一掌，他整个人剧烈一晃直直地栽下了渡口，这次的姿势也不是十分好看，但他顾不得了，蓟翎急忙大吼道：“为什么？”
就在他几乎以为听不到回答的时候，天边传来一声轻叹：“该我去寻他了。”
蓟翎不知道东方仙君说的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讲给谁听，他不顾灌入口中的狂风，大喊道：“希望来得及！”
城北一片橘红，城南一团黑气。
城北，严少权为首，严家弟子携众家弟子正快马加鞭赶来。而城南，比数千魔兵更可怖的是儡，不是一两个，不是几十个，而是近千的不死之军。
光与暗同时涌向捍虚。
捍虚临无往，三生陷同网。黑云压境，无往海的上空悬浮着一具轻飘飘的躯壳。
一身火红的嫁衣，女子头戴凤冠妆容异常艳丽如同出嫁的新娘子，她的手正抚摸着一个男人的面颊，姿态十分的诡异，因为她看起来是在摸自己的脸！她与那男人共用着同一颗头颅！那张脸半男相半女容，男人的那半边紧闭着眼似是沉睡，而女子的那只眼完全被红色覆盖，它斜斜望着，几乎要跨过鼻梁长到另一半脸上。
她在看他，紧盯着他，半刻不歇。
她不说话，没有人知道她还能不能说，会不会说。
嫁衣的裙摆露出一双玉足，那十根脚趾头与她的手一个样，没有一层皮一块肉，完完全全的骨头。像是哪个恶趣味的将这身华冠丽服套在一副骷髅上。
她本是魔女更是个可怜人，因为魔王一时兴起，两人诞下一子。她钻研玄书，参透奥秘，为他炼成释生，打造儡军，欲助他一统人魔妖三族，以换取他的许诺。可惜，王本薄情。他答应过要娶她。可他偏偏娶了一个人族，那女子被他封为王后，还诞下一子。
可恶！可恶至极！
她剥下那张漂亮的脸皮，装在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送给那个孽种作他十八岁的生辰礼。
这就是辜负她的下场！
都该死！
她将自己炼成了释生。而她的儿子，聪慧又非常孝顺。他把半死不活的魔王与他的生母炼在了一起，她现在与他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不，在一起已经不是她之所求，她要他同她一起生生世世不得再入轮回道，这是作为他负她的赏赐！
看，日头彻底被遮住了，天气可真好。这么多人来见证他们的大婚。
你方喜堂，他方战场。这次的战场，依旧是无往海。
儡军不分敌友，不分死活遇见能动的提起来便摔。傅鹤双目化为一对透亮的窟窿，两道银光扫射向层层儡军，没有感情地开口：“卧。”
轻笑自对面传来，钰囍飘到傅鹤跟前，她没开口，那些原本服从于傅鹤命令的儡又突然抬起头恢复了行动。
她的控制力远大于他，傅鹤并无意外。
他尝试着用意念控制儡。很快，他便感觉到来自对方的压制。他的头似是被倒钩提起，再被镰刀“唰唰”削作片，又用斧头剁成馅。他的眼球登时爬上丝丝血蛇，那是释生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嗜血的渴望正疯狂地想冲出他的体内与对手一较高下。傅鹤握拳拼命压住这股强烈的欲望，他不能失去意识，那将与他的对手毫无分别！
血蛇扒在他瞳孔上颤抖，他左手指尖的皮肉缓缓地脱下，露出森森白骨。
不再保有常人的模样，那才是释生真正该有的状态。
两方对峙，那群儡军就是棋盘上的黑白子，忽进忽退，十分滑稽。
傅鹤指尖脱落的皮肉化为粉末，坠得傅南兮满眼都是。少年冲着那片橘红喝道：“严少权！”
他不知哪个是严少权，但他听说过这位新法尊的名字。
“啊？”严少权被喝得一愣，抬眼寻去，便见一挺拔的英俊少年。
“摆阵！帮他！”简短又铿锵有力。
“啊，好！”只顿了一下立马应道。
嫩绿与橙红交合，傅南兮、严少权两人以己为阵心，引领两家弟子迅速结阵，将儡军罩在绿与橙两道法光中。
而多道色彩正在外侧聚拢，常试将剩余人员分为两拨，他带领各大家弟子继续消灭魔兵，其余修习者则是在大阵的外围护法，以防止魔兵干扰。
两大释生正在进行精神力的交锋，儡军被团团围住，让傅鹤得有喘息的机会，双方一时难较高下。
就在这时，可怕的异象出现了！
无往冰晶般的海面出现数道细小的裂痕，可见海下黑浪攒动，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
傅鹤眉心一跳，低吼：“生灵！来！”
只见一把通体金色的剑似从天边飞来，堪堪停至傅鹤眼前，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剑柄，仿佛那上面还留着剑主手上的余温。
傅鹤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帮我。”
那剑似是有了灵性，迅速旋转身体直冲而下，顷刻间便插进无往海的冰面上，海底的黑浪瞬间僵住。
傅鹤一边耗费着精神力控制数量庞大的儡，一边抵抗来自钰囍的攻击，另外分出法力镇压无往海底蠢蠢欲动的释生与儡军，还要压制体内异常活跃的狂暴之气。他早已是强弩之末，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火红凤羽炫亮半空，楼观出现在钰囍背后，道道藤蔓齐齐射去。
双目交汇，枯干的五指握紧洗沐直冲而上。
银光插进火红的嫁衣，那副躯壳散发出浓郁的黑气，它们一滴不落地钻进傅鹤的四肢百骸。清瘦的身子微微一颤，傅鹤只觉身体仿佛在霎那间崩裂了，碎成块状的渣子，他左半边重生的骨骼在一分一分地碎裂，那些渣子扎进他的脏腑，刺穿他的每一寸血肉，而他右半边没有重塑的身体早已没了知觉。
他明明又吃了十粒昙花药丸，怎么还……这么疼？
洗沐脱手，傅鹤摔落。
无往海再次躁动，生灵剑摇摇欲倒。
金光乍现，霎时拖住那道极速下落的身影，瘦骨棱棱的身躯犹如千斤重，那双手抖得几乎接不住。蓟翎的声音鲠在喉间好半天才冲破牙关，颤声唤道：“我回来了，小鹤……”
傅鹤的眼睫如蝴蝶振翅般极轻地抖了下，他定是听错了，定是……疼出了幻觉。他试探着唤：“凌云？”
“是我，”蓟翎轻拖着傅鹤的身体，他好怕自己重一点就将他弄碎了，“有我在。”
他用了些柔劲将人放下，目光在傅鹤满头的银丝、霜白的唇瓣、化为枯枝的五指上一一驻足。蓟翎的脏腑拧巴成一股麻绳摩擦着内里的血肉，仿佛又经历了一次棘圄道。
他想抱他，现在就抱抱他。
可是他不能。
半空中的火红正对着火红，洗沐还插在钰囍的腹中。
傅鹤对他笑着摇头，目光中铺满了坚定。蓟翎当机立断：“傅冼之，你去镇压那些怪物，这里交给我。”
不敢点头，傅鹤怕自己晕过去，他现在连一个“好”字都无力吐出。蓟翎周身的金光才散，他在他身上感受到巨大的法力，那不是凡间的力量。蓟翎从浮云镇瞬移至此，毫发无损。他这次回来身上必是带着仙力的，傅鹤信他，他定是远超于他。
将钰囍托给蓟翎与楼观，同时也将洗沐交予蓟翎，傅鹤独身飞向生灵。
蓟翎腾空而起，迅速扫了眼楼观，后者敏捷地抽回道道与钰囍纠缠的藤蔓，蓟翎在藤蔓全部退回的瞬间，掌心隔空对准洗沐，一道金光霎时注入剑体，洗沐整体没入钰囍腹内，又从其后透出，紧接着旋身飞回蓟翎手中。
钰囍的身体在片刻间失去了平衡，开始下坠。
“小鹤，趁现在！”
一抹顽强的肉泥撑住生灵，聚起全身的力气咬牙大喝：“啊！！”
无往海一角破开，黑浪瞬间翻涌，蓟翎抓准时机，金光直将钰囍坠落的身体推向无往海。
“回！”傅鹤大喝一声。
几乎在同时，银光横扫过儡军。
傅南兮见状，飞速扫了眼严少权，两人敏捷抽身，口中皆喊：“退！”
法阵破，儡军似受到了招引，齐齐奔向无往海。
此时火红的嫁衣已被黑浪吞噬，儡个个如同坏了馅的饺子叽哩咕嘟地往海里跳。海底原本沉睡的同类全部惊醒，密匝匝的骷髅手向上胡乱抓，似要冲破黑浪再返人间。
环着金光的身影迅捷地落在傅鹤的身侧，洗沐同时插入冰面。
待最后一个儡奔来之时，傅鹤险些栽倒在冰面上。
是奇英，也是傅清辉。
魔族已灭，锁囊自破。
“殿下，对不起，我杀过魔。”傅鹤艰涩地开口。
“你，能不能唤我的名？”半面儡的声音一字一顿，完全不似人在说话。
“奇英，我很抱歉。”
奇英摇摇头，对他伸出手，一如两人在归峡炼狱初次相遇。他知道傅鹤现在根本无法回应他，他还是将手伸向他。
“我不后悔。”
那道身影决绝地奔向无往海，背后传来一声悲泣。
“哥！哥你出来见见我！”是狂奔而来的傅明月。
黑影顿住了，缓缓地转过头，依旧是奇英的脸。
“拜托你，拜托你让哥哥见见我！”
奇英沉默半响，像是在与人交涉，片刻后对明月机械地摇摇头。
“求求你……最后一次……”
奇英没再回应，他僵硬地转过头奔向无往，在傅鹤的身边掀起一道风。
傅鹤好像听到奇英的声音了：“小癸，我从不后悔救你。”
他后悔没有早些发现奇止的阴谋，他后悔没有早些解开母后的心结，他后悔没有成为一个有担当的魔族王子。但他从不后悔救了傅鹤。
哪怕他现在灭了他全族。
傅鹤又听到了清辉的声音：“师父，您亲自动手，我很开心。”
“多谢……多谢你们……”傅鹤的声音打着抖艰难道。
双面儡猛地扑向无往海，在他即将完全没入黑色的海浪时，那张脸幻化成傅清辉的模样，他朝傅明月的方向努力望着。
他看到了她，她看到了他，他努力勾起僵硬的唇角，留给她最后一抹灿烂。
海浪即将汹涌，傅鹤的唇角渗出黑血，他长吁口气。
“封！”
牙缝里吐出一个音，傅鹤的身体抖得一刻不停，他的双手紧紧按住生灵剑柄。
“啊！！！”
傅鹤与蓟翎同时大吼。
“洗透纤尘覆魔生！”
“沐尽苍茫通凡灵！”
洗沐与生灵同时抽出冰面，注入法力的剑锋滞空一瞬又再次插入无往海面。
冷白的银光与璀璨的金光缠绕，碰撞出巨大的炫光，一时间夜如白昼。
光影消散，人影不见，风浪荡平，无往再封。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再封无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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