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戴安娜》首续

5、第三回。不忆伤心难过，不念悲惨生活（上）

　　一桌子人都跟着站起来，启林听妈妈一句接着嚷道：“说好的十一点前，这还不到十点。”
　　娘俩吵架不是一天两天，今儿在董明家他最担心，上手就要抢，启林提胳膊肘挡下再吼一句：“今儿我就住这了怎么着！”
　　吵下去肯定没完没了，电话里娘娘的声音好似开了免提。董明拉下他胳膊赶紧抢回来，跑去里间躬身笑道：“娘娘，是我董明。”
　　那头的声音缓和不少，客厅里却又涨了起来，董明踢腿关上门，听筒贴耳点头笑道：“唉唉，是是。”
　　交代了诸多话，董明捂另一只耳朵小声说：“我知道您放心。”
　　娘俩都是强硬的主儿，没一个愿意服软，董明壮胆子小声提议：“家里孩子都走了有地方住，刚好明儿投标祭祀服饰。启林长大了，他自己上身的衣服，不如让他自己拿拿主意，您看能不能让他跟我去一趟。”
　　皇后停顿了好久，电话里还是有诸多不放心，董明耐着性子接听，坐床上慢慢回答：“欸好……是是……您放心您放心。”
　　电话总算挂断，本来是给母子俩一个台阶下，等回过神才明白坏了，带着这个小阎王去招标会场，不知又会惹出什么岔子！
　　既然答应那就没得改，出来吩咐媳妇：“你没喝酒，先把小楠公主送回家，启林今晚上住这。”
　　得知好消息大伙都高兴，除了启楠嚷着我也要住，董家媳妇好言规劝：“你还小学业重要，回去好好上学，等放假了让董叔接你。”
　　启楠跑到哥哥这求安慰，启林反手就把她送到楼下，这小妮子走了自己便住的安稳。回去拾起刚才的热闹，一夜平静度过。
　　次日穿戴整齐，上午十点准时赶到开标公司，各家供应商早早就准备好了，有些甚至昨天就已经来到。
　　董掌仪主拿内庭祭祀，他下了车，一个个献殷勤往里引。启林坐车里不下去，车子停进停车场，要根烟四处走走。太阳出来烈日当头，戴着墨镜口罩还是晒的脸疼，实在无聊去里面看看吧。
　　一楼会展厅宽大气魄，二楼大会议厅人满为患，宫里来的不止董明一人，眼尖的门口就瞧见侍卫，跑过来又是问安又是递水。启林摆手不接，问问有没有单间可供休息。
　　房间确实不少，但来的人太多早就没了，不过别人可以没有皇子岂能没有，喝来管事人员，挑最大的房间撵人。
　　里头忙着收拾，启林门口坐等，无精打采看着大厅装潢。大门外跑进一姑娘，气喘吁吁半道还掉了资料，启林咧嘴笑笑忽觉哪里不对。
　　探身子再看好像认识，想不起名字猛拍大腿，真是巧了，怎么又遇见你！
　　叫过来宫内理事，三言两语交代清，再招手让侍卫过来，贴耳嘱咐道：“车里有我的卡，快去外头买个手机。”
　　“殿下您想要什么牌子？”
　　“不知道，平常人用什么就买什么。”
　　“嗯好。”
　　“回来！”
　　“您吩咐。”
　　“不买一般的，挑贵的买！”
　　“好嘞。”
　　这个出去雅间刚好腾出空，另一个侍卫把门，启林兴致勃勃走进去。
　　招标现场热火朝天，宫内侍从一排排找，寻到她也不动声色，跟你还说不上话，只与公司董事简单交代。
　　设计总监得到命令，带着安娜下楼去往展厅，侍卫招手往这来，拦下总监只让设计师一人进去。
　　安娜怀中抱紧资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后，脸上洋溢空姐般的笑容，侍卫问她是否准备好，安娜点点头，侍卫开门前后走进去。
　　房间太大，宽圆的会议桌少说也有十米多，这头根本看不清那头，只清楚最里面坐着一个人。
　　这么远会不会说话听不清，安娜想提高嗓门却还是声小如蝇：“时间紧款式多，还有些细节没有完善。”
　　侍卫伸手要资料，送到那头人手里，启林接住摆手让他出去。关门后静的可以听见心跳，离得太远喊声过来，安娜心慌发憷往里挪步。
　　直到这时候，启林总算有机会好好看看她，身量高挑胖瘦合宜，衣着素雅仿佛一尊雍正蓝釉赏瓶。
　　墨镜拉下一点抬眼看样貌，勾眉粉唇俏腮微红，双耳一对黑色耳钉，今儿化了淡妆确实比那天顺眼不少。
　　压下心喜，只看资料上的名字，一页也不往里翻，两腿翘在桌上，按着资料小声笑道：“安娜，你是不是姓戴啊？”
　　安娜听了心里发毛，不是说单独看设计吗！怎么还问起名字了？哦，或许是想先了解了解我，略带不悦回过去话：“为什么姓戴？”
　　“戴安娜呀，英国皇妃没听说过吗？”
　　安娜停下脚步，心想这人真古怪，我是来送设计版图，拿我名字开什么玩笑，知道他权利大仍旧哼气回道：“我就姓安！单字一个娜。”
　　“好，好，好。”
　　启林说完摘掉墨镜，连同资料一起扔桌上，转着老板椅笑道：“设计的不错，就用你的方案吧。”
　　宫里的总管怎么这么傲气，安娜定睛一看，不敢相信又揉了揉眼，瞧清楚是他烧心恨道：“好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你是不是抱走了我的棉花糖！”安娜冲两步开大了嗓门嚷。
　　启林无比纳闷，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放下腿挺直了腰问：“棉花糖？我没偷吃你家东西呀！”
　　安娜跺脚脚喊了声哎呀，再近一步声小了说：“不是零食，我说的是白猫，那只小白猫。”
　　原来说的是它呀，启林摇摇头大叹气，胳膊趴桌子上看着她笑：“我最烦小动物了，不可能偷你的猫。”
　　“你没拿走它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安娜瞧他还有心思嬉皮笑脸，拳头捶桌子正要嚷一句，大门咣咣有人敲，暂且咽下一会再审。
　　启林说一句请进，买手机的侍卫进来送手机，连同价格单一同呈上，启林两手接过，眼色行事快出去。
　　趁他走的工夫，价格单攥团往后抛远，新手机放桌上，顺着桌面划过去两米多，背往后仰似玩笑道：“上次摔了你的手机，赔你一个新的。”
　　安娜瞪圆了眼气的想骂人，猫的事问你也是白搭，有钱有势有什么了不起，你还推过来侮辱我。万元的苹果手机看都不看一眼，拿起来好似拿块砖头，走过去砸他怀里，抱起资料转身就走。
　　四棱扎到胸口还挺疼，启林不明白怎么得罪她了，站起来忙喊：“唉你别走哇，回来回来。”
　　姑娘可不是家中的宫女任他支配，凭你怎么叫唤懒得理你。
　　出门就要回家，设计总监跟着她问话，安娜回头瞪一眼，眼神里全是刀子，谁见了都会肝颤。总监从没见过她生这么大气，招标的事先不提，改问一句怎么了。
　　安娜胸前起起伏伏，手里的资料推她身上，喘匀气息喊声没通过！脑袋一扭跑了出去。
　　总监愣在当场，想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回头看启林追出房间，拦住他忙问：“许总管您都看了吗？为了这批宫廷服饰，全公司上下竭尽全力，有任何意见我们马上就改。”
　　启林左三步右两步都被她挡道，火急火燎没时间跟她絮叨，抢一步追了出去，回头指着人说：“就你家就你家。”人走了王总监才开始纳闷，内务府总管怎么这么年轻。
　　一路追到大门口，人已经上出租车开走了。侍卫跟过来问问要不要追，启林摇摇头淡淡一笑，手里的手机拍侍卫怀里，小有生气发叹一句：“送你了。”转身失望而归。
　　出租车并没有往家去，安娜冷静之后想想，刚才不应该对王姐发火，人家又没有弄丢自己的猫，更何况还是自己上司，先回公司等等吧，人回来当面道个歉，搅黄了投标大不了扣工资，就是开除我也认。
　　死气沉沉回到办公桌，小领导都去了招标会场，逃班的逃班，献媚的献媚，诺大的屋子只剩下一两个，瞧见她回来无人过问。
　　人事部里和煦还在，他时常隔着玻璃傻盯着安娜座，见人回来慌忙过去。
　　一句话也不用问，看她难过的表情就知出事了，倒杯热水回来，递她手里低腰敛手问：“资料丢了？”
　　安娜盯着热水的白烟，萎靡不振摇了摇头。和煦自以为猜到了，肯定是招标没成，拉椅子坐旁边，自下而上看着她说：“流标很正常，咱们小公司拿什么跟人家竞争，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你也不必太失望。”
　　安娜抬起头两眼泛红，满心委屈看着和煦，张开了口又合上。这么多年了，她无时无刻不想找个人说说热乎话，排解排解心中郁闷，可面前这位说不上讨厌，总爱有意无意疏远他，心里提不上来喜欢，又怎会跟你倾诉。
　　“王姐不会在意的，本来就是她的任务，拖到前天才给你，明摆着……”
　　再往下的话，安娜陷入深深的悲痛中，能看见他嘴巴闭闭合合，至于说什么，自己双耳已经调成静音模式。
　　举杯喝一口，兜里的手机忽而震动，放下杯子掏出来看，显示号码王春鹊，赶紧接通说话。
　　“王姐对不起，会场我……”
　　“你在办公室吗？”王姐急问一句打断她话。
　　“在，在。”
　　“董事长在楼上，赶快去他办公室！”
　　“哦，这就去。”
　　电话那头挂断，安娜控制不住叹声坏了，老一肯定会大发脾气，看来这次是非开除我不可了。
　　步伐沉重往上走，两腿好似灌了铅，到门口轻敲门。里面问句谁，外头说声安娜，董事长开门大笑，搀着往里进，办公桌前扶她坐好，回到自己位上笑的是龇牙咧嘴。
　　“董事长您找我什么事？”安娜小心翼翼问，心里一片蝗虫飞过。
　　“闲话就不说了，知道会场见你的人是谁吗？”
　　“不是内务府总管吗？”
　　“我的老天爷，到现在你还不知道？”
　　安娜皱了皱眉，咬咬嘴唇摇摇头，那蝗虫吃光了麦子依然在天上盘旋。
　　董事长瞧她傻了，自己心里也藏不住，赶紧痛痛快快说出来：“不是许总管，是圣上的长子爱新觉罗启林，皇位的指定接班人！”
　　“啊！”
　　“不用啊！就是他，刚刚招标结束，谁的都没选，指名道姓要你的方案！”
　　消息是绝顶的好消息，可安娜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一个劲的嘀咕：“原来那晚没有骗人！坏了坏了，我刚才是不是拿东西砸他了，不会生气吧，不会找我麻烦吧？投我的标不会是故意折磨我吧，不会是……”越想越后怕，指甲都抠进了肉里。
　　董事长瞧她表情很是理解，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接此一单够百年花销，莫说她不相信，自己到现在都是恍如梦中。
　　站起来搀着安娜说：“走走走今晚我请客，所有员工一个不能少，大家放开了吃，放开了闹！”
　　安娜满脑子蒙蒙，不知道谁搀她下的楼，又是坐上了谁的车，稀里糊涂就来到了庆功宴，所有人跟她敬酒，一人抿一口也喝了大半醉。
　　玩到晚上九点，安娜实在坐不住了，肚子里撑的不是饭，全是大家的恭维，身上的晕也不是酒，而是兴奋劲没有消退。
　　主动回家没人拦她，说要打车回去不可能，和煦关心她，一直不喝酒，等的就是送人。由他开车大家更放心，谁还不知道和煦追了她好几年。
　　挎着包包扶人坐进去，顺便帮她扣上安全带，一路往东车速极慢，交警若能看见，肯定罚他个低速行驶。
　　一只眼看着路况，一只眼看着她，这么多年仍是没看够。安娜香腮红红润唇滴滴，脸上却是时笑时伤心，若论谁理解，和煦称第二，无人说第一。
　　“明早不急着上班，回去睡个好觉。”还是和煦打开话匣。
　　“冬至是远了点，但第一版也不能拖太久。”
　　“董事长不都安排了吗，公司明儿就给你调集人马。”
　　“我一个实习生，谁愿听我的话，再说他们也不懂。”
　　“懂不懂都交给他们，你捞一清闲把把关就行了。”
　　安娜叹气加摇头，忽而想起一事，转脸笑道：“明天得请你帮个忙。”
　　“跟我说什么请，有事直说。”
　　“棉花糖丢了，你办公室有纸，帮我打印几张寻猫启事。”
　　“你甭管了，小猫的照片我有，打印好咯我陪你一块贴。”
　　安娜提前说声谢谢，约定好有空请他吃饭，和煦怎舍得让她花钱，无论吃什么只挑你喜欢。
　　话题聊着聊着没了边，忽而说到一起上大学的日子，若不是林栋宇先追，说不定跟你在一起的是我。
　　安娜不想提及那个男人，及时把话题刹住，然而和煦又开始讨伐他的种种不是。安娜表面听听，心下无比难受，实话实讲，栋宇若能有和煦一半好，自己不至于苦到今日。有人理解甚是暖心，彼此的感觉也亲近不少。
　　当年只差一步，和煦遗憾终生，想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但可寻所爱，永不弃已心。但他不明白，道路千万条，没有通心处，自己一厢情愿，没有终点你开再远又有何用。
　　还是现实比较小，开的慢总能到，小区门口停下，安娜推开车门说：“这里不让陌生车进，刚好我下去走走，你快回去吧。”
　　和煦紧跟她出来，走也有一段距离，不送上楼肯定不行。总算可以并肩一起走，踩着小区的鹅卵石路，哪里会有硌脚，分明是硌的心痒。
　　安娜见风有些晕，一块大石头没踩实，轻崴一脚身子便歪，可巧不巧撞进和煦怀里。
　　日思夜想那么多年，头一次握住肉软闻到体香，迷得他神魂颠倒，热得他七窍冒烟，鬼使神差说了句：“栋宇的贷款我还。”
　　“你说什么？”安娜推出来忙问。
　　和煦羞红了脸，为了安娜壮胆子说：“我说他骗你的贷款我还！”
　　十分酒醉醒了八分，安娜径直往前留下一句：“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和煦喊着娜娜追上去，不敢拦她只在身侧跟着说：“我知道你受过伤，我一定好好待你。”
　　“你回去吧，不可能的。”
　　“可能绝对可能，你父亲欠的账，还有你弟弟的病，我愿意跟你一起承担，什么都给你。”
　　“你们都一样，许诺的爽利从来不兑现。”安娜嘴上锋利，瞥一眼也有情。孤身这几年，何尝不想给白茫茫的生活加一点色彩，可经栋宇一骗，再也不敢让任何人走进她的生活。
　　“我跟栋宇不一样！”
　　安娜停下步子，不说一句绝情话怕是不行了，可真说出口又怕他想不开。耳边嗡嗡哄哄，和煦反复说着追求的话。
　　“行了邵和煦，我对你真的没有感觉。”
　　和煦听了心如刀绞，无数次幻想抱住她，真到了现实却怎么也伸不出手。或许是心中的白月光不可亵渎，或许是活在梦里久了醒不过来。看着安娜转角上楼，自己还是没勇气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