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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01.织梦坊,后院
      绣着“织梦坊”三字的彩色商幌随风轻舞着。
      周遭寂静无声。
      整栋建筑外围整齐方正,就像一副棋盘,内部有三条横行走道,九条纵行走道,好比棋盘上的纵横线,而每一个房间,又好似一颗颗散落的棋子。
      棋手陈自在眼前出现一条人造“月夕池”,阿酉在前面引路,穿过这条月夕池,便是“齿引阁”。
      夕池上面,有一副巨大的石造棋盘,当陈自在踏上棋盘时,跨过棋盘上的“楚河汉界”线,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回过头,回首来时路,深感自己好似一枚任人摆布的卒子,喃喃自语。
      陈自在:过河的卒子,回不了头了吧……
      走在前面的阿酉回过头。
      阿酉: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走。

      02.齿引阁,客堂,内,日
      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的冯少放下茶杯,凤眼似是在笑,笑里藏着几分邪气。
      陈自在窃视着冯少,思考着该怎样说出下面的话,他咽了一口水,微微胆怯道。
      陈自在:冯少,小人斗胆,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容禀?
      冯少:陈师傅有话但讲,不必这么拘束。
      陈自在:既然如烟姑娘如今已是教坊深受欢迎的头牌女棋手,不知可否允许小人,离开齿引。
      阿酉皱眉头,没好气地问道。
      阿酉:离开?!那死丫头学到现在,就只会个“马走日”,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教的!要不是我们大少爷出钱摆平那些见钱眼开的棋手,让他们玩假棋,那丫头能成头牌?!
      陈自在咽了一口水。
      陈自在:人无完人,如烟姑娘琴艺出众,相貌出众,已然超越寻常人;再者,棋术亦是算术,女儿家在算法这一块,难免不如男子,单单一个“马”,就有8种走法,她记不住,也很正常。
      阿酉:哎,我说你……
      阿酉指着陈自在的鼻子,刚要反驳,冯少笑着打断。
      冯少:这样吧,陈师傅,不如我们对弈一局,你赢了,我便放你走,如何?
      陈自在抿嘴,接着庄重地双手作揖。
      陈自在:好,那小人,得罪了。
      冯少:来人,雪沁白酒伺候,摆上棋盘。
      顷刻,两名婢女端进来冰镇白酒,先给冯少倒满,又给陈自在倒满,另外一名婢女将棋具摆好,随后二人退下。
      不远处,一盏香炉里,烟雾缭绕。
      阿酉站在一旁,默不吭声地观棋。
      陈自在的眉头越发紧蹙,额头都沁出细珠。
      冯少微笑道。
      冯少:没想到一向稳如泰山的陈师傅,也会有犯大忌的时候。
      阿酉一副看不起陈自在的模样,白了一眼陈自在,附和道。
      阿酉:求胜心切,妄想当头一炮取胜,不自量力!
      陈自在:观棋不语真君子!
      陈自在完全投入到棋局中,没好气地回了一嘴,视线盯着棋盘,琢磨下一步棋的着法。
      冯少:欲速则不达,陈师傅还没认输?
      陈自在: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话音刚落,只见陈自在将眼前的“炮”啪嗒一声,放在冯少的一枚“士”上面,接着抬头,看向冯少。
      冯少笑着摇头,移动“马”。
      冯少:高手下棋,走一步看三步。陈师傅,我的穿朝马,过河咯。
      陈自在迅速回应,起底“炮”防“马”,自己压住了“相”眼。
      冯少立即提“炮”打“相”,稳操胜券地笑着说。
      冯少:相位不保了吧?
      阿酉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阿酉:挣扎无用,胜负已分。
      陈自在咬着嘴皮,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身子蜷缩着。
      冯少举杯。
      冯少:输赢乃兵家常事,来,陈师傅,我敬您一杯!
      陈自在咽了一口水,直起腰板,离开席位,作揖,弯腰恭敬道。
      陈自在:小人只想离开这里,请冯少放心,关于齿引的一切,小人绝不会跟外人吐露半分……
      阿酉厉声打断。
      阿酉:陈自在,我看你是“茅坑上搭铺--离屎(死)不远了”!劝你识相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个时候,客堂后面传进来几声惨叫。
      陈自在直起身子,望了一眼后堂后面的方向。
      陈自在:什么声音……
      冯少笑着呷了一口酒,放下杯子。
      冯少:没事,一个吃罚酒的棋友,喝醉了而已。
      陈自在一脸的不相信,困惑。
      冯少:陈师傅似乎很好奇?既然如此,酉管家……
      阿酉:是,大少爷!
      冯少:带陈师傅去瞧瞧那位醉酒的朋友。
      阿酉:请吧,陈师傅。
      接着,陈自在在阿酉的带领下,移步客堂暗设的一间密室。
      陈自在望着墙上的机关棋盘布局,盘面上,双方子力以楚河为对称轴,一一对称,双方将帅士和兵卒都不能移动,能移动的只有4枚“炮”,同时4枚“炮”,只能前后挪动。
      陈自在脱口而出。
      陈自在:盲公顶棍。
      阿酉大剌剌地笑着说。
      阿酉:不错,正是你先前编制的棋局:盲公顶棍,先贴必败;大少爷觉得用来做机关,再合适不过。
      阿酉熟练地移动“红方炮”,走了一招“炮7进4”,慢慢地便看到密室门缓缓开启,二人走进去。
      密室内的一切,吓得陈自在不敢动弹半步。
      外面客堂,冯少脸上至始至终挂着淡淡的笑,端起酒杯,独酌。

      03.齿引阁,密室,内,日
      密不透风的密室,光线昏暗,整个密室俨然一个小型的刑具房,各种以象棋为元素的刑具,名头繁多。
      陈自在跟着阿酉来到角落那里,一大桶冰块里,放着一坛打开的酒,桶里散发着白雾,只见逍遥子的四肢被束缚在一张木质棋盘板上,腰背无法活动,头脚向上翘起,形如弯月,屠夫张举着一把剁肉刀在逍遥子的肩胛骨鼓起的位置那里粗暴地重复剁着,但是力道分寸掌握得非常精准,逍遥子已经痛晕过去。
      陈自在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认出受刑人乃是逍遥子。
      陈自在:逍遥子?
      阿酉蔑笑。
      阿酉:这是奇门遁甲。
      (备注:奇门遁甲---象棋中最常见的开局套路,变招开局,通过重复某些棋步来达到掌握节奏、积累先机的目的)
      阿酉优哉游哉地来到另一套沾满陈旧血痕的刑具前,向陈自在介绍道。
      阿酉:奇门遁甲只是前戏,待会,还有更厉害的“连环马”等着他。
      (备注:连环马--一种攻击性的棋法,即通过两个马的移动,形成马蹄形包围对手的棋子,从而达到攻击的目的)
      陈自在胸膛上下起伏着,嘴唇干裂。
      阿酉慢慢来到陈自在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阿酉:入了齿引,便是棋子。
      陈自在眼神涣散,想到方才自己在月夕池嘀咕的那句“过河的卒子,回不了头”,他无意识地耷拉下身子,眼里没了任何想要反抗的生机。
      阿酉:屠夫张!
      屠夫张:有!
      阿酉:弄醒逍遥子,给陈师傅好好展示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连环马”。
      屠夫张:好勒!

      03.
      阿酉和冯少从齿引阁出来,阿酉偷偷瞄了一眼冯少,见冯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阿酉:大少爷……
      冯少:嗯?
      阿酉:高手下棋,能看三步者曰:成;四步者曰:空;五步者曰:能;六步者曰:胜;七步者曰:鬼,现在整个无双城,几乎无人已是您的对手,老爷在天有灵,总算可以安息了。
      冯少踏上“月夕池”,池水似乎散发着一股水雾,仿若仙境。
      冯少:酉管家。
      阿酉恭敬。
      阿酉:哎。
      冯少:高手在民间。区区七步而已,充其量是个“半人半鬼”,真正厉害的,是一着手,便能看到十步之外。
      阿酉:是,是,不过这样的高手,我活到现在还没碰到过,估计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人吧。
      冯少微笑。
      冯少:肯定有,只不过早已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当中。
      阿酉忍不住连连点头。
      冯少想起别的事。
      冯少:先前听你提起,屠夫张他们的境况很拮据?
      阿酉:大少爷您真是菩萨心肠,是的,自从肉类生意被姓郑的垄断之后,个体小户基本上都完了。
      冯少:既然已经投靠齿引,不要让人家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你稍后去账房,需要预支多少银两,尽管向老钱申领,安顿好他们。
      阿酉一脸感激涕零,他抹了一把眼角渗出来的鳄鱼的泪。
      阿酉:我替屠夫张他们,先谢过大少爷了。

      04.织梦坊大门口,冯少刚要上马车,像是想到什么似的。
      冯少:对了,凤来戏院李老板那边,谈的如何了?
      阿酉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阿酉:我看姓李的就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大少爷,要不找几个弟兄,狠狠弄他一顿,弄完保准他立马答应出让戏院。
      冯少微笑着摇摇头。
      冯少:想要他的戏院,办法多得是,怎么说李老板也算是个儒商,对付儒商,自然要文雅一些。
      阿酉眼珠子游荡在冯少的脸上,试探性地问道。
      阿酉:那安排几个脸生的小兄弟,轮流在他戏院门口……“哐哐铛铛”,让客人不敢再去?
      冯少笑着,径自上马车。
      冯少:主意倒是不错,就是手段脏了点,有失君子风度;莫急,先等一手。(备注:等一手:象棋对战时的战术策略,有时候不着急行动,而是选择等待对手的失误,利用对方的不利着法,从而使自己获得胜算)
      阿酉恭敬地鞠躬。
      阿酉:是。
      坐上马车的冯少掀开门帘,嘴角含笑。
      冯少:你好好想想怎么对付他,尽快。
      阿酉忍不住在心里骂街:奶奶的,一会一个样,你咋不上天啊!
      表面上却无比恭敬。
      阿酉:是,大少爷,大少爷您慢走。
      目送冯少的马车离远了,阿酉这才吐槽出声。
      阿酉:蛇怕雄黄猴怕血,我酉常发什么也不怕,就怕你冯大少爷邪魅一笑,总惦记吃那唐僧肉,苦了我们这些小妖精。
      阿酉嘟囔着转身。
      阿酉:不对,我是老妖精了,唉……

      临近中午,阳光炙热。

      05.无双城,街市,外,日
      马车内,冯少掀开帘子透透气,丁小七疾跑的身影正好经过。
      冯少放下帘子,闭上眼睛,假寐。

      06.好再来棺材铺,内,日
      凤来戏院李多喜右胳膊裹着厚厚的纱布,他走进一家棺材铺,直奔主题。
      李多喜:有棺材吗?
      雷老板一看来生意了,连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笑脸相迎。
      雷老板:有有有,这几副都是现成的,有楠木、柏木的,客官尽管挑,若是想要更好的木料,我们后面还有一块阴沉整料子,随时可以开工代做,我们好再来棺材铺的木匠师傅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
      李多喜来回在棺材前走动着。
      李多喜:普通的棺材就行。
      雷老板刚要开口,却听得李多喜说道。
      李多喜:唔,也不能太普通了。
      雷老板懵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多喜,随后挤出标准式的待客之笑。
      雷老板:不知这位客官,是帮别人代买,还是……
      李多喜:我自己用。
      雷老板一怔,他细细观察李多喜的面容,虽是胳膊受伤,却不像是病入膏肓之人,反而面色很有精气神。
      雷老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雷老板:客官莫非是为了冲喜?(备注:古代的迷信习俗,遇到病人临危,家里人便会预备棺材,叫做“冲喜”,寓意棺材抬进了门,病人便会转危为安)
      李多喜犹豫了片刻,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雷老板:瞅着客官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贵气,那就用楠木好了。
      李多喜:材料我都无所谓,我只有两点诉求,一要样式好看,二要轻巧,方便搬动。
      雷老板笑了。
      雷老板:客官有所不知,好棺材没有几个不沉的,轻的都是差料子做的。
      李多喜似乎不想再跟雷老板扯皮,他掏出一个钱袋。
      李多喜:我不买棺材,我是来租棺材的,只要一个时辰就好,老板你看租金多少合适,哦,对了,棺材里面也不躺人,只需再帮我叫个伙计,帮忙抬一下棺材,工钱一起算。
      雷老板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奇葩客人。
      雷老板:敢问客官尊姓大名?
      李多喜双手作揖。
      李多喜:凤来戏院掌柜的,李多喜。

      07.
      待丁小七来到织梦坊大门口时,门口早已围聚了无数人,大家都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丁小七搜寻秦操的身影,终于在人群中看到秦操,丁小七努力挤进去,来到秦操的身旁,有些气喘。
      丁小七:你怎么这么快,走的哪条道?
      秦操“嘘”了一声,示意丁小七看向门口中央站着的李多喜,李多喜身旁放着一副棺材。
      丁小七瞧过去。
      围观人群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阿酉和一个跑堂的站在门槛那里,咬牙切齿地瞪着李多喜,跑堂的手里还端着一盆脏水,准备随时泼向李多喜。
      李多喜:织梦坊坑害同行,酉常发狗仗人势,各种阴招轮番使,只因他们看上了我家戏院那块地段,昨天他们竟找人砍伤我,并叫嚣只给我三天时间,若我还是不同意出让戏院,他们便要让我永远开不了口!
      李多喜说着,便快速脱衣,露出受伤的右胳膊。
      众人纷纷看向李多喜的胳膊,站在第一排的丁小七微微眯起眼,盯着那伤痕。
      阿酉气急败坏。
      阿酉:一派胡言!谁砍伤你的,找谁去!少来碰瓷我们!
      李多喜提高音量,一副就要就义的姿态,朝着围观百姓作揖。
      李多喜:自古大丈夫,从不惧生死!与其被恶人残害,不如自行了断!反正戏院也保不住了,我李多喜愧对列祖列宗,今日特备薄棺一副!
      说完,李多喜的左手从右手袖笼里掏出一把匕首,然后左手持刀,对准自己的脖子。
      众人震惊,纷纷后退。
      李多喜:生有时,死有地!织梦坊就是我李多喜葬身之处,我愿一死,只求老天开眼!
      端着脏水的跑堂哆哆嗦嗦地看向阿酉。
      跑堂:酉管家,怎么办,要不要叫大少爷过来?
      阿酉:李多喜,你他娘的敢死在这里,我酉常发就刨光你家的祖坟!
      李多喜转过身,面朝阿酉,胸膛上下起伏。
      李多喜:爹!儿子没用,保不住家业,儿子来陪你了!
      李多喜刚要抹脖子动作,只听的身后的丁小七喊道。
      丁小七:且慢!
      众人纷纷闻声看向丁小七。
      丁小七走向李多喜,秦操拦住。
      秦操:你要干什么,他手里有刀,当心伤着你!
      丁小七:放心,我有数。
      丁小七推开秦操的手,径自走近李多喜。
      李多喜:你是何人?
      丁小七:衙门仵作--丁小七。
      阿酉眼珠子瞪得滚圆,感到无比晦气。
      阿酉:快去拿些盐巴过来。
      跑堂:酉管家,要盐巴做什么?
      阿酉:混账!晦气玩意来了,撒盐驱邪,懂不懂!还不快去!
      丁小七凑近李多喜右胳膊的伤,李多喜手持匕首,后退,做防备状态。
      李多喜:你你你别过来,刀可不长眼。
      丁小七挺直身子,双手背在腰后。
      丁小七:这伤,是你自己用刀砍的吧?
      全场鸦雀无声。
      李多喜:什,什么?
      不知何时混在人群中的陈自在默默转过身,满腹心思地离开。
      丁小七:你是左撇子,倘若这伤是别人弄的,伤痕理应“进刀重,出刀轻”,而现在,你的伤口却是“进刀轻,出刀重”,因此是你自己用左手砍伤自己的右臂,与旁人无关。
      阿酉这时从台阶上跑下来,激动万分。
      阿酉:好哇,诸位,诸位,你们可都听见了哈!凤来戏院李老板满口谎言,造谣生事,我酉常发身为织梦坊话事人,岂能被他“拙婆娘擤鼻涕--拿捏在手掌心里”!就他那个破戏院,阎王卖草纸--鬼要啊!不行,常言道:砍树不刨根,来年又重生,这口气必须得出!走,随我去衙门讨个公道!
      阿酉开始拉扯李多喜。
      此时,秦操上前。
      秦操:去衙门告状,需持状纸,你们可有?
      阿酉和李多喜面面相觑。
      秦操拿出腰牌。
      秦操:我乃衙门捕快秦操,二位不妨先去里面坐下来,冷静一番再谈,如何?
      阳光刺眼。
      围观众人被遣散,纷纷散去。
      丁小七、秦操、阿酉和李多喜四人前前后后走进织梦坊。
      丁小七的身后,跑堂的一直冲她走过的地方撒盐巴,嘴里还振振有词。
      秦操见状,本想出声拦住跑堂,被丁小七一把拉回来。
      丁小七:没事,我习惯了。
      二人肩并肩步入坊内,阳光照在二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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