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菱》应璟

16、做戏

　　王菱知道美人在赵晟手上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但是没想到，美人如此能屈能伸，说端茶倒水就真的端茶倒水。
　　王菱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漱了漱口，试探着开口道：“真是委屈婉仪娘子了，做这等粗活。”
　　“王妃称奴婉仪便好。”她恭身姿态放得极低。
　　“真名。”
　　“什么？”
　　“我家王爷问你的真名叫什么，白长得这么好看了，怎么是个聋的呢！”泽生阴阳怪气道，一脸嫌弃。
　　“奴婢本名便叫婉仪，跟着刘大人后冠以刘姓。”美人低着头，声音放得很轻，娇娇怯怯。
　　“问你名字就说名字好了，谁让你解释姓什么了，做奴婢没奴婢的样子，做小姐没小姐的样子，真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泽生站在一旁呵斥着，十分不耐烦。
　　她把头埋得更低了，那修长的脖颈在灯下泛着白光，如上好的羊脂美玉，引人抚摸一把。

　　“其他人先下去吧，今日便由她安置本王与王妃安寝。”赵晟漱了口随手将茶盏放在桌上。
　　门外的候着的小厮有序将桌上用完的晚膳端走。
　　红芸迟疑地迈开脚步，担忧地看了一眼王菱，跟着李嬷嬷一行人退出了东厢房。
　　赵晟甩了甩衣袖，起身站在王菱面前，故意当着美人的面说道：“本王伤了手不方便，今夜要劳累菱娘了。”
　　说着还有意无意地晃动手腕，生怕王菱看不到手腕上的那排牙印。
　　王菱皮笑肉不笑地捏起他的衣角，语气柔地能掐出水来，“王爷哪里伤到了，让妾看看，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双手一路向下，指尖微微点了点伤口，道：“王爷疼吗？”
　　赵晟只感到一股酥酥麻麻的热流经由伤口处流淌到四肢百骸，心里痒痒的，老实道：“不疼。”
　　“那这样呢？”王菱使了狠劲往伤口上摁，“疼吗？”
　　“不疼。”他看着她，仿佛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疼痛，眼里含着淡淡的笑。
　　他疼不疼王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这样一幅甘之如饴的表情倒叫她顿觉无趣，折腾他的心瞬间就淡了。
　　一把扯下他的外袍，敷衍道：“王爷就知道哄骗妾身，这不是好好的嘛，您自己来吧。”
　　赵晟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把他的外袍揉成一团仍在在耳房后的竹篓里，唇角勾起一点笑意，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断断续续传来，夏夜烛火昏黄，勾的人心蠢蠢欲动。
　　她总是很容易牵动他的神思。

　　今夜再让赵晟睡榻上是不现实了，王菱一咬牙一闭眼已经做出了决断，反正也不是没一起睡过，她才不怕呢。
　　熄了灯，王菱躺在炕上，问道：“你真的相信她说的话？”
　　“信，也不信。”赵晟侧身面朝着她，温热的气息扑向他的脸颊，惹得王菱一阵脸热。
　　好在夜色遮掩，没有露出马脚，她不动声色地往里侧挪了挪。
　　“什么意思？能不能不要打哑谜。”她没有耐心和他周旋。
　　“谎言需要一点真实才显得可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参和起来就变成了一个新的故事。”他往里挪了挪身子，离她更近一点，但又没有过分近，王菱纵使心有不满也不好说什么。
　　默默地往后再挪了挪，直到后背贴上了一堵冰凉的墙，王菱一个激灵往前拱了拱身子，脑袋撞上了赵晟的下班，两人都异口同声地嘶了一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王菱压低声音，怨怼道：“这炕这么大你非要跟我挤做什么？”
　　“这炕哪里大了，不用转身都能撞上。”他也把讲话的声音压得极低，用气音在她耳边说道。
　　这个不要脸的，以前他也没这么不要脸啊，难不成她重生了，赵晟也被鬼上身了。
　　王菱一骨碌爬起来，用脚踢他，不想顺势被他抱住，双腿被禁锢住，以一个暧昧的姿势被他整个人圈进还礼。
　　她气急，正要张口，却被这厮捂住了嘴巴，他把温热的唇抵在她的耳廓出，低声道：“别闹，看外面，她在看我们呢！”
　　王菱才不信，隔着屏风，她又不是千里眼，发着狠劲就往他手腕处的伤口拧。
　　赵晟疼得龇牙咧嘴，话里却带着笑意，微微侧身，让她对着窗户，轻声道：“真没骗你，你看！”
　　王菱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袅娜的身影在窗外一闪而过，从另外一个方向走到房间的正门口蹲下。
　　“看吧，我没骗你。”赵晟一脸无辜，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王菱冷冷地推开她，从他身上起来，想爬回自己的位置，没想到双脚被褥缠住，直直地摔在他身上，王菱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赵晟跟她一起闷哼了一声。
　　门外，趴在门口观察动静的刘婉仪吓得不轻，连忙装模作样地味道：“王爷王妃还好吗？”
　　王菱牙磕在了赵晟的锁骨上，正捂着嘴，哪里还心思讲话。
　　赵晟比她好那么点儿，哑着声音说道：“无碍。”
　　“可是伤到哪里了。”
　　“你说呢？”王菱哭丧着脸，哭唧唧地说道，一巴掌拍在他的胸膛上。
　　“你什么做的，这么、硬！”她埋怨他，因为嘴疼，讲话的声音很轻，不像在生气，倒像在撒娇。
　　他忍着锁骨上的疼，轻笑着哄道：“嗯，都怪我，我起来点灯帮你看一下，是不是要上点药好一点。”
　　王菱揉着唇，吸了吸鼻子，恼羞成怒道：“不许点灯。”
　　她现在什么这样子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嘴巴肯定是又红又肿，跟猪一样，才不要在他面前丢脸呢。
　　“好，我不点灯，还有哪里疼，我给你揉揉。”
　　“没有。”王菱不想再说话，慢慢挪回原先的位置背对着他躺好。
　　赵晟以为她生气了，小心翼翼地哄道：“别生气了，菱娘，你要实在生气就再咬我几口出出气好了。”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仙丹灵药啊，咬咬我就好了。”她忿忿地哼哼道。
　　赵晟倒是希望自己是她口中说的灵丹妙药，这样自己对她的吸引力应该会很大吧。
　　见身后的人没有回话，王菱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伸手就要去摸被褥，却怎么摸都没摸到。
　　忽然，肩上一重，是他在给她盖被子，隔着被子轻轻地拍着她的肩，低声絮语：“睡吧。”
　　刚刚这么一番折腾，瞌睡早跑光了，王菱躺平把双臂从被褥里抽出来，忽然道：“睡不着，你讲个故事给我听！”
　　这个真的难倒了无所不能的赵晟，他微微愣了愣神，随后老实道：“我不会。”
　　王菱对这个答案倒也不意外，便说道：“那我给你讲吧。”
　　“好。”他不禁眼前一亮，顿时也来了兴致。
　　“话说，景元十一年，金陵有一桩广为人知的美谈，杜家小姐杜莹莹与朱家公子朱弘基喜结连理，婚后二人琴瑟和鸣，家业兴隆。
　　不成想，那朱弘基竟早已与他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暗中媾和，强逼杜氏同意纳他那劳什子表妹为同期。杜氏不从，便放下狠话说要休妻。为逼迫杜氏同意和离，竟贿赂太守使计陷害大舅哥杜霖，致其冤死在狱中。
　　杜氏心寒不已，没想到自己一心对待的丈夫竟然会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顿时心如死灰，一个白绫吊死在朱家的祠堂里，死前最后一句话说的则是：如有来生，绝不与朱弘基相识。前世今生，此仇不共戴天！”
　　赵晟：……“讲完了？”
　　“嗯。”王菱点头。
　　问他：“如果你是杜莹莹，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了朱弘基和他那个表妹。”赵晟理智地说道。
　　是了，这行事作风，果然很赵晟，王菱笑着。
　　对于这个答案她不算意外，所以，她是错在心不够狠吗？
　　“人心难测，把一整颗心放在别人身上是最不值得的事情。”
　　夜色昏暗，但赵晟能感觉到王菱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他正打算开口再说些什么，王菱先他一步抢白道：“受教了。”
　　她重新又转过身去面对着墙。
　　她什么意思很明显了，赵晟翕动着唇，选择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