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世界一块长大》南火土

65、不会忘记

　　“省着点”被周楠拆去了强效的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他需要这架机甲的速度。
　　他还特意对工种舰员请求，给机甲做了个口腔清洁，所用的工具主要是喷漆，他不太喜欢“省着点”的蓝牙齿，特意喷成了金色的。
　　余下的金漆也没浪费，被他在额头写上了他的大名：周楠。硕大的两个字，专门给狗不理小队看的。

　　三架机甲中的其中一架受到重创，腿部的关节被损坏，无法奔袭和护卫省着点。
　　周楠将它与浔东撂在原地，要它保护好唐吉诃德号与主战区之间的中间地带，防备狗不理小队可能出现的偷袭。
　　但浔东并不是被撂下的，他有任务要做。他的血线便捷又便宜，周楠需要它在最后帮他一把，助他逃出风暴弹的攻击范围。

　　听完这第二套方略，潭钚心里感觉有些怪异，周楠那里被围了太多人，不方面问，她便把原笙拉到一边，悄声问：“凡图的按钮是被周楠做了手脚吧？她按的是对的，但风暴弹的位置挪了。”
　　“嘘。我只能告诉您，做手脚的是我。”
　　“他为何要这么做？”
　　“可能是他认为他亲自来做，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原笙挤着发青的左眼笑着，“看，别去招惹他，要不然你也会被他揍的。”
　　“他是个好人，我想您挨揍是因为别的事。”
　　原笙无话可说。
　　潭钚转而说：“我不会再问他，事情已经成定局了。”

　　周楠登上机甲前，原笙吻他。耳鬓厮磨中，在他嘴里放了一枚金币，一面刻着一只迷你小章鱼，一面刻着一棵大树。
　　“我买了您的命，周先生，活着回来。答应我，回来再吐出来。”
　　“金子？”周楠感觉到的，他把金币垫在舌头下。
　　“是的。”
　　“你喜欢金子？”
　　“我喜欢鲜艳的。”
　　“哦。”周楠笑着说，将耳侧的一缕头发藏入头盔中，“那你不该喜欢我。”
　　“您完全错了，再也没有什么，比你的黑色的鲜艳了。”原笙吻了吻他的额头。

　　周楠登上了“省着点”的机械仓，他很紧张，无以轮比的紧张，一方面是他确实有点轻微的密集恐惧症，另一方面他的魔法仍不稳定，只适合暴力性作战，不适合太细腻的，跟猫猫狗狗沟通都够呛，更不用说跟这堆“破铜烂铁”了。

　　“链接……”
　　指示灯一亮，周楠还没开始期待，它又暗了。
　　链接率为百分之三十。
　　太低了。
　　而且，亲身实践后明白，他与机甲之间缺乏的不是细腻的魔法丝线，而是隔着的琉刻监狱。
　　琉刻监狱如一座巨大的墙壁，隔开了他与机甲。
　　周楠摸了摸蝴蝶纹，不太明白为什么是这样。他其实更想问凭什么？！凭什么你都失去了，还来阻碍我？！
　　周楠再黑暗的密闭空间内下令：“再一次……链接……”

　　“周怎么还不出来？他不会放了个臭屁，被臭死了吧。”浔东戴着太阳眼镜，仰头观望机甲仓，嘴下不留情的个性丝毫没改。
　　“稍等会儿，我去看看。”原笙说。
　　“你进不去，你根本看不到。”
　　原笙拆下手套，走去机甲，说：“很多时候，看不是用眼睛。要是您真的懂得魔法的奥秘，就应该明白。”祂把手贴在冰凉的机甲壳上，闭上了双眼。
　　“祂像是在做法一样，真无聊。”凡图蹲下说。

　　周楠尝试了很多次，一次又一次，汗水混着生理盐水逐渐遮住他的眼球，但不能让阻挡他的视线，他清楚地看到链接率不增反降。

　　在一次又一次失败的无力中，他渐渐对魔法有了一种恐惧，如同望着一座遮天蔽日的黑暗之山，耗尽余生也攀登不上。
　　与此同时，他也对琉刻监狱也多了很多不明所以的厌恶。
　　连带的，他也在厌恶自己。
　　他仍在尝试，可也在不跪地求饶。

　　原笙来时，周楠正濒临疯魔的状态，已经把腰上的蝴蝶纹抠的血肉模糊，下一步似是要把省着点机甲炸得面目全非。

　　原笙无法做什么，无法拥抱他，无法拯救他，也无法代替他，连一丝给他降温的风都吹不起来。
　　祂说得很明白，祂只能看看他。

　　祂说：“不要害怕，魔法是爱你的。”
　　周楠完全无视了入耳的声音，仰着紧绷的脖子，用细细尖尖的手，抓那块破烂泥泞的肉。
　　一个个手指折磨着肉，蜷缩着、伸展着，凶猛的鹰爪子一样。

　　“对！鹰爪子。”原笙惊呼，嘟嘟囔囔道：“机甲爪子像是鹰爪子。对，鹰爪，鹰爪拳，对，你会这个，模仿鹰爪抓扣猎物和鹰翼翻旋的动作，对，鹰爪拳，你会这个，那就想这个吧，机甲也会这个，它们都是无智慧的行动派。你把魔法当成瞪羚，你与机甲合起来的鹰爪拳能战胜它。它是爱你的，它不舍得伤害你。”

　　“所以我比较心狠？能伤害它？”周楠猝然睁开眼睛，晕眩又冷静地问。
　　“事实证明如此。”原笙耸耸肩，雾化的手指向显示链接率为95%的显示屏。
　　95%能动了。

　　“还缺一点点，我想我不应该排斥魔法。你错了一点，不是要把它当成瞪羚捕杀，而是把它当成鹰爪拳的一部分拥抱。”周楠抿着嘴微笑，唇瓣之间有一道金灿灿的光——金币贴着他的肉闪烁。

　　他断了链接，甩去手背的汗水，深吸一口气，说：“我再试一次。给我点信心。快，笑一笑，我喜欢你的笑。”
　　眼前闪过老鹰捕捉猎物的狂野场景，他拥抱了魔法，没什么感觉，只是他压抑住了恨魔法的意识、只是他将魔法视作原笙来拥抱。
　　链接率：99.9%
　　辉煌的数字！！
　　“看吧，我说对了，”周楠淡淡地讥笑，按了按疼痛的伤口，“至于缺了的那0.01%，那是机甲的问题。”

　　原笙不带任何情绪地微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周楠坐下，喘上几口气，轻松地闲聊般问：“对了，你还记得湘伊堂？那个场景真是糟透了。”
　　“我记得你，你的一辈子。”雾气的双手扭曲着弥散，祂消失于周楠的眼前。
　　“我也是。”周楠咬了咬金币，按了按胸口，被抑郁支配着，又低声自言道：“但我无法想明白，为何要有魔法，如同为何要有你。”
　　高耸的机甲开始了它第一个动作：扬起手臂，遮住灿烈的阳光。
　　祂在阴影中睁开双眼，手从机甲壳上撤去，抽出了一根软中叼在嘴里。
　　*

　　周楠登上机甲，左肩站着潭钚，右肩站着凡图。
　　两位小姐的魔法很好用，他要物尽其用，最起码不会让这两人昏昏欲睡。凡图的龙螳适合远袭防御，潭钚适合近战决胜，漏洞是战斗的时间不能拖。

　　机甲启程了，如一只饿虎扑向食，踩踏着雪地，攻向狗不理小队。
　　排山倒海的呐喊声激荡天地在身后，由守护在唐吉诃德号之内的舰员们发出。

　　数不清的曳光弹、烟雾弹、雷闪弹交织飞舞，魔法冲击波、魔法光束层出不穷，尖锐的啸叫回荡在硝烟腾起的天空。
　　机甲发出的爆破简、能量流、合成炸药桶，发出闷哑的爆炸声，回响不息。除此之外，还有冷兵器交锋的铿锵碰撞声，周楠耳边主要的是这个。
　　狗不理小队的阵营仍不慌不乱的。

　　“头儿，头顶的突袭又来了！”卷毛比熊犬冲出来问，这一次换他当统帅了。
　　华珂正翻箱倒柜找什么，听到报告，说：“你报告的晚了，祂都来得家门口了。”
　　“头儿，怎么应对？”
　　“不要伤害周楠，就这一条，其余的随意。”
　　华珂的重点根本不在战斗上，他貌似有更重要的事，找了一圈没找到，抓耳挠腮的骂，“该死的，到底放哪里了？”

　　“头儿在找什么？教皇给我秘密秘密武器吗？是不是威风极了……”
　　“话筒。”华珂打断卷毛比熊犬的喋喋不休，“你见了吗？我的狗朋友。”
　　“没有。我只知道玉米棒在哪。需要吗？我包里就有。”
　　“来一个吧，我正好饿了。”

　　周楠赌对了，狗不理小队顾念着他的命，大规模的杀伤力魔法没给他用，只不过会时不时放出一支真的冷箭，呼啸袭来，幸运的是并不是防不胜防，机甲的巨大排上了很大的用场。
　　所有的一切，声音也好，颜色也罢，隐隐要把大美雪山搅成一锅浓稠的什么都有毒粥。
　　机甲已趋近狗不理小队的影子边儿。
　　一道魔法罩住了机甲。
　　“凝固魔法！”凡图喊，
　　潭钚解释：“让它凝，这比火焰魔法还薅魔力。这么大的家伙，支撑不了多久。”
　　凝固魔法之后，铺来一条巨大的金属网。

　　“太遗憾了，你们忘记了通电。”凡图站好了岗，放出几只小小的龙螳就咬碎了巨网。
　　周楠数了十秒钟，凝固魔法没有解除，机甲没有动，他的心提了提，而下一秒，机甲重新奔跑。

　　“西伺，你怎么样？”周楠与西伺通话。
　　“不太妙，袭击避开了您，狠狠揍了我。快支持不住了，我打算把它丢弃了。”

　　“再见。”周楠急促地奔袭。
　　西伺咳嗽了几声，从机甲仓内出来，跳落于地，背对着天雨散花的魔法光束，朝唐吉坷德号走去。
　　他毫发无伤地接受舰长的问候，接着，他环顾一周，问：“原笙呢？”
　　“祂头疼得睡觉去了。”舰长说了原笙走之前给他留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