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有意》白寻五七

13、第 13 章

　　十五的月亮很圆，如同银白的圆盘在天上挂着，皎洁明亮。
　　月光将白色女子的影子拉得很长，照亮着她眼前的路。
　　完綮又来到了董灏雨的家门口，听那知府说，他以前是住在这儿的，只是如今没了踪迹。
　　漓沂总共有三个城门口，看守的官兵都说近日里并没有人出城，那他应该还在城中，只是到底在哪却是不得而知。
　　她轻松地翻墙进去，小院里简朴整洁，却因多日里来无人居住而积了些灰尘。
　　里头黑漆漆的，她点亮房间内的蜡烛，拿起烛台开始寻找。
　　她之前并未进过这间院子，只是如今心中有了怀疑，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房间狭小，稍微一环顾便能看全。桌上椅上都积了一层薄灰，确实是没人住了。
　　完綮四处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她拿起烛台的手一顿，不对，这房间内唯一不对的地方便是这烛台，干干净净，不沾一丝灰尘。
　　她将它烛台放回原来的位置，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墙壁。
　　就在靠近烛台的木架上有明显的凸起，房间内昏暗，一时之间竟没发现。
　　完綮毫不犹豫按了下去，立在床边的柜子缓缓打开。
　　原是有密室，怪不得，这房间如此狭小，住一个人都显得拥挤。
　　她拿起烛台往里边走，暗道刚好容一人通过，只是没走一会儿竟遇上了岔路口。
　　一条直走的道路和向左走的道路。
　　完綮几乎没有犹豫，朝前走着，不单单是直觉，而是直走的道路那头隐隐约约透露出光亮，像是有人在那。
　　直走的道路并不长，不过片刻便到了地方。只不过并没有人，面前的是一个个烛光供奉的牌位。
　　从左至右，是董灏雨的母亲，妻子和孩子。
　　完綮将烛台放下，取下帷帽朝他们微微鞠了一躬。
　　而后快步地回到那条岔路口，往左边走。
　　董灏雨就在这里，看到供奉牌位的那一瞬间，她便想明白了，心里那股不安感愈发浓烈，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左边的暗道显然比直走的暗道要长得多，纵使她步子加快，还是没有看到前方的出口。
　　烛火一闪一闪，是暗道里唯一的光亮。
　　“轰”的一声，前方爆发出一道火光，直接照亮面前的小路，而铺面而来的热气似乎要把头上的帷帽烧个彻底。
　　她熄灭烛台扔在地上，步子一点，飞快轻盈地往前走着。
　　暗道的终点是漓沂城外的郊区，此时火光漫天，那白色小花在烈火中沐浴，而火条的另一边，董灏雨闭上了眼，脸上还挂着一抹笑。

　　青衣女子最后一针缝完，把那双鞋塞进了布包里。
　　“等到了冬天，你再把这个布包打开，里头都是保暖的冬衣，晓得了？”
　　董灏雨接过，握住她的手，“织娘，辛苦你了。”
　　坐在一旁的老妇人喝完了粥，高兴道，“我喝完了，我喝完了……”
　　温织松开他的手，“我不辛苦，你安心去吧。”
　　她弯腰拾起桌上的碗筷，笑道，“娘都吃完了，这么厉害！”
　　听到这哄小孩的语气，那老妇人嘴笑得更开了些，“出门摘花给你，摘花……”
　　“诶，娘……”
　　没等她拦住，老妇人已经先一步跑出了门外。
　　桌上还放着之前摘的那白蓝色小花，温织看了眼，问道，“灏雨，这药材可是毁了？”
　　知道她是心疼他种的草药，董灏雨只是笑了笑，安慰道，“无事的，织娘，这彼兰草的根才是最有用的，娘喜欢摘花便让她摘吧。”

　　三日后
　　天光乍现，茶楼里三三两两走进一些行人。
　　说书先生手一拍，绘声绘色讲起近日发生的事来。
　　“城内出了一名神医，名叫妙手神医。”
　　“听闻她不露真容，但一手医术可谓是妙手回春。”
　　“就算是闹得人心惶惶的瘟疫，这妙手神医药方一配，直接是起死回生，药到病除……”
　　一楼坐着听书的零星没几人，但听得倒是入迷，是不是还响起掌声附和。
　　“卖药啦，卖药啦，妙手神医亲自开的药方，患病一吃就好，没病的吃了不得。”
　　晨曦初现，街道上的就摆了许多摊子，卖早点的，卖小吃的，以及卖药的。
　　“给我来一包。”
　　一妇人直接走上前去，银钱一交，便得到了一包药。
　　“我也要，我也要。”
　　只见后面来了不少人，挤在摊子前争相着付钱。
　　万象更新，漓沂城如今像是脱胎换骨一般，与之前压抑的氛围截然不同。
　　客栈二楼，窗户半开，看到街上洋溢的笑脸，完綮心中明快许多。
　　“綮綮，你如今可是漓沂城的“大红人”了。”
　　戴着黑色帷帽的男子递了一碟甜点过去，声色温润，嗓音间都浸润了一丝笑意。
　　妙手神医这一称呼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她只不过是将药方研制出来而已，如今这般景象，确实在她意料之外。
　　思及此，她的目光看向面前之人，黑色帷帽下，表情并不真切。
　　“你戴着帷帽作甚？”
　　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她白色帷帽放置一边，没曾想这人戴了个黑色帷帽过来。
　　夏濯低着头，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疤痕还没消呢……”
　　他染疫之后也是长了水泡，虽说服用了解药，疫病是治好了，但水泡留下的疤痕还在，还是在脸上。
　　“綮綮，这几日委屈你住客栈了。”
　　他慌忙转了话题，解释道，“如今你是江湖游医，若是继续跟我混在一起，怕是回京城要去面见皇帝。”
　　完綮倒是无所谓，对他这大逆不道的称呼也是见怪不怪了，“也好，我不喜欢皇宫。”
　　“綮綮……”
　　桌上的手忽地被人握住，只听他道，“你还是愿意跟我回去吧？”
　　凉风阵阵，吹动他黑色帷帽。
　　完綮没有马上回答，手任由他握着。
　　“漓沂之外，是汀州。”
　　这一句话便是答案。
　　夏濯松了手，黑色纱布之下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
　　“抱歉……”他一顿，“此时我不能同你去。”
　　漓沂患疫一事解决，皇帝那边怕是等着他回京了。更何况，还有一棘手事要应付。
　　完綮并不在意，说起别的事来，“你为何会认为董神医是下毒之人？”
　　几日前的大火仿佛还在眼前，她想起化为灰烬的董灏雨，总觉得自己还有哪疏忽了。
　　譬如，他为何要自燃呢？
　　“姜鹤查到，董灏雨原是大宋人，而他的亲人在数十年前的漓沂一战中全部丧生了。”
　　夏濯打量着她的神色，缓缓道出查出来的事。
　　“若是为了报复，为何特意选在此时？”
　　完綮点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董神医在漓沂一地待的时间并不短，甚至还很出名。若是为了报复，为何偏偏现在才动手？
　　更奇怪的是，他真的是想报仇吗？
　　那间密室之中，除去写了名字的牌位，在不起眼的角落，还放了一个深灰色的陶瓷罐子，里头不知是谁的骨灰。
　　“想必是被不轨之人所利用了。”
　　夏濯说得肯定，疫病之事与传出来的谣言一定有所关联，只是背后到底是谁在推波助澜呢……
　　完綮忽忆起熊熊大火下，那张解脱又放松的笑颜，她救不了，准备赴死之人。但从他脖颈长出的水泡可以猜测出，也许灰色陶罐之中的骨灰来源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