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有意》白寻五七

12、第 12 章

　　京城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牌匾上龙飞凤舞两个大字“李府”不拘一格，给人一种庄严肃穆却不失雅致的美感。
　　李遇看着来人打趣道，“怎么你家王爷没将你带走呢？莫不是太过无趣惹人不痛快？”
　　池垸身子一僵，面色未变，“今日来是有正事。”
　　红色身影抿了口茶水，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你家王爷把我当什么了，上次的烂摊子一声一坑扔给我，这次又来？”
　　池垸自然明白他口中上次的事是什么，解释道，“山匪一事事发突然，来不及多做解释，右相无须对此过于介怀。”
　　李遇眉头一皱，“上次死那么多人临时才通知我，要不是我的人瞒下去，闹大了你家王爷可不会好过。”
　　池垸低头默不作声接过这些埋怨，如今还要请人帮忙，可不能将人惹急了。
　　李遇见他不出声了，小声吐槽道，“果真无趣。”
　　他收起笑容，声色冷冽，“说吧，这次有何事找我？”
　　池垸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王爷吩咐我将此信交与右相。”
　　李遇接过，慢悠悠拆开，可越往下看，面色却愈发凝重。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本是庆祝团圆的日子，漓沂城内毫无过节的氛围，反而死气沉沉，像是遇上了丧事。
　　“侍郎大人，今日没有百姓来衙门了。”
　　郭典闭了闭眼，问道，“出逃的人找到没有？”
　　徐游楚沉默片刻，“没有……”
　　“加派人手，务必找出那人。”
　　郭典阴沉沉看向门口，内心一刻都安宁不下来。
　　今日是江汶去世第八天了，太医院剩下的人已经回了府邸，没再往城南去。
　　城中如今也下了禁令，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出门，尤其是在有染疫之人逃出来的情况下。

　　“今日没人来闹事了……”
　　慕容辛夷靠在窗外，看着外面开得正浓的桂花，好似在自言自语般。
　　完綮没应，这并不是件好事。
　　自从江汶去世，百姓们整日都会在来知府府邸闹事，吵得里面的人不得安宁。
　　“京城派来的太医都死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这些官员是不是不管我们的死活？”
　　“为何连董神医都不出来看诊了？你们将他怎么了？”
　　无数的指责和谩骂直指官府，这回，郭典的任何话语都起不了安抚作用。
　　更何况昨夜，雷雨交加的夜晚，城南一染疫者逃了出来，不知去向。
　　身为知府的徐游楚当即下了禁令，派出官兵全城搜找。
　　怕就怕，他这一出逃，会将原本控制起来的疫病爆发得更为猛烈，到时候染疫的人会更多。
　　如今，百姓人心惶惶，都不敢出门，连闹事的都不再来衙门了。
　　院内一阵凉风拂过，黄色花瓣簌簌落下，空气中花香浓郁。
　　慕容辛夷像是倦了，将窗子一关，又拿起那张药方来。
　　“我出去一躺。”
　　还是像以前一样，完綮照例说了一声。
　　“你……”慕容辛夷收回视线，“如今不能出去了。”
　　“无碍，一个王爷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吧。”
　　后面一句她说的小声，掺杂了一丝不确定。
　　“当心点。”
　　“嗯。”
　　完綮轻微点点头，才走出门外。
　　“王……小姐。”
　　姜鹤站在院中，嘴上的称呼一转，选了个中规中矩的。
　　完綮点点头，“何事？”
　　姜鹤将手上的食盒递给她，“王爷让我将这东西送与你。”
　　她没接，眉头轻蹙，眼眸中多了些不解。
　　“他怎么了？”
　　姜鹤内心惊讶，和自家王爷料想的竟半分不差。

　　片刻前。
　　“姜鹤，将我之前准备的东西送去。”
　　夏濯坐在房间内，连窗户都没打开。
　　好在之前早就做了准备，若是今日才准备好，怕是来不及了。
　　他眼神幽幽，想了一会儿，“若是问起我如何了，老实回答便可。”
　　姜鹤站在院子内，隔着房门应了声是，倒是不觉得那位会这样问。

　　“王爷昨夜跟着徐知府出去了，今日身体有些不适。”
　　他没明说，但话语中的意思却好懂。
　　昨夜有染疫者出逃，能让他家王爷出门的也就这件事了。
　　完綮将那食盒接过，直接打开。里头有两层，第一层是圆乎乎的月饼，而第二层则是一个木雕。
　　只是她却看不出，这木雕雕刻的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过了几日，完綮仍是一无所获，那味药材不仅没找到，连带着董灏雨这人也不见踪影。
　　漓沂城彻底安静下来，比他们初次到城时还安静。
　　患疫病的人数逐渐增加，一到了夜晚还能听到些许呜咽声。
　　白日的街道上比起夜晚来更为静谧，只有一戴帷帽的女子在大街小巷中寻觅，有时还能碰见几个官兵。

　　完綮到了一家药铺，大门紧闭。
　　这是最后一家了，还是跟之前几家一样。
　　她近日心中急切许多，也许是因为整座城笼罩的气氛，也许是因为生命的脆弱……
　　如今城中已然没有了宵禁，三座城门一直关着，而每家每户也是足不出户，不管白天还是黑夜。
　　日暮西山，她还是没有回府，不知不觉中竟走到城南。
　　漓沂城南之外是秋月关，在往南走则是大宋。
　　城南的官兵更多了些，许是之前有人逃出的缘故，轮班的人数都增加了。
　　她慢慢停了脚步，忽地想起在那里摆着看诊台的董灏雨。
　　如果他知道彼兰草，为何会治不了疫病？除非他根本就不想……
　　她蓦地抬起头，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他会不会有那味药……

　　平历168年，夏
　　温织刚将外头晾晒的布收进来，一进门便瞧见董灏雨坐在桌边。
　　“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早？”
　　平日里出门看诊都是等到太阳落山了才回来，尤其现在天热，看病的人更加多。
　　董灏雨含糊应了一句，“没人找。”
　　他走上前来帮忙，拿起染了颜色的布的另一头。
　　温织就这么静静瞧着他，也不问，等着他主动说。
　　“哗啦”一声，绿布被扯开，颜色鲜艳，染色均匀。
　　“这次布染得不错。”
　　董灏雨是大夫，虽不懂这女红，但自家妻子是做这个的，耳濡目染下，也能看出些门道来。
　　温织笑了笑，“那可不。”
　　等两人慢慢将布都收拾好了，董灏雨又殷勤地倒了杯茶水过去。
　　“织娘……”
　　他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
　　温织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你有事便说吧，我在这听着。”
　　“汀州那边来了封信，请我去那边交流医术。”
　　他从怀里把那张信拿出来，递了过去。
　　温织没看，“这不是好事么？那里肯定聚集了许多大夫，说不定你还能学到什么，那娘的病还能有法子治。”
　　她所说的正是董灏雨心中所想，他的母亲如今痴呆，若是有人能治，他说不定能学上一两手。
　　“只是……我这一去就是大半年，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跟娘，要不你们同我一起去？”
　　温织摇摇头，“不行，织布的生意哪是说放下就放下的，还过不过日子了。况且，娘的情况不好，她怕也是不想离开这。”
　　她又挂上了笑，“你放心去吧，不就是半年嘛，我跟娘就在家等你。”
　　门外，一老妇人推开门跑了进来，“鲜花，鲜花！”
　　她开心得如同孩童有糖吃，拿着那一串白色小花递给了温织。
　　“娘，这是药材，不能乱摘的。”
　　温织小心翼翼地将老妇人头上的野草取下，将花接过，柔声问道，“娘是不是饿了，厨房里还有些粥，我给你端来。”
　　董灏雨满脸带笑地看着他们，心中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