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扮演指南（快穿）》楼雪秋

2、不吝此生轻（二）

　　龙城桓氏虽因天子母族而至极盛，但在此前，就并非寂寂无名之辈，依然是大邺一流的门阀世家，名门望族。他们这些北疆的泥腿子，若非机缘巧合，误打误撞，原本绝不可能望其项背。
　　宁安想到这里心里咕嘟咕嘟直冒酸水，尽管他们不说，宁安也心知肚明，就算将军后来权位显耀时，那些人不也是表面奉承，心底仍然一直瞧不起他们。
　　上辈子将军回帝京时，宁安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一直呆在北疆没有跟来，对帝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概不知，只知道将军不知何故得了太后的青眼，成了辅佐幼帝的重臣。因着这股东风，北疆自然也扶摇而上。等到宁安入京的时候，再没有人提及这些旧事。直到后来，皇家翻脸无情，将军和他们这些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而主谋这件事情的，宁安至今还记得临死前见到的那双恨意如烈火般浓烈的眼睛，以及铺天盖地的流矢，痛彻骨髓的死亡经历并不好受，但宁安濒临死亡那一刻还是认出了来人——龙城桓氏的家主，太后的甥侄，天子的表弟。
　　桓默，桓思道。重生的每个日夜，宁安心底都要反复碾过这个名字。本想因为奇遇能够提前预知先机，死皮赖脸跟着将军入京，将危机扼杀在无形之中的宁安第一次傻了眼，将军和龙城桓氏上一代家主关系竟然很好，完全想不通帝京这一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闹到最后兵戎相见，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郁闷地呆在一旁沉思，帐外却传来一阵骚动，很快，一个年轻男人一马当先，轻快地掀帘进来，声音温柔又亲热：“无违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燕行也没料到刚刚还聊到的人这么快就到了，忍不住扶额轻笑：“一切都好。怎么来得这样快？”以桓岁的速度，显然是一接到消息就过来了。

　　桓岁走过来，调侃道：“燕将军亲至，当然不敢怠慢。”

　　“哪有这么急？我们等等又不要紧，太后和陛下那里正需要你。”燕行神情有些无奈，不过见到桓岁还是很高兴，又有点局促，“该是我们去迎接你才是。”哪有主将在大帐里坐等着朝廷使者上门的。

　　桓岁很无所谓：“我又不是来宣什么正式的旨意，何必拘泥那些破规矩？”

　　“大司马，大司马，等等我们！”

　　桓岁一进来就跟撒欢似的，身手又好，对北疆的军营熟门熟路，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可苦了后面跟着的大小官员，千辛万苦才找过来。
　　后面的人乌泱泱地挤进大帐，簇拥着风发意气的年轻权臣，和原本的北疆将领们无形中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桓大司马拧着眉头看着这圈打扰他叙旧的下属，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阿默呢？”
　　官员推推挤挤，被桓岁心大带来又因为见到主角而忘掉的崽，最终腿短落到人后的小豆丁就被拱了出来。
　　桓默乖乖整理了一下衣衫，方板板正正地道：“阿父。”深知桓岁秉性的漂亮宝宝只能无奈地接受这时才想起他来的桓岁，不过即使桓岁忘记也没什么，桓岁带来的官员也不敢丢下这位桓氏大公子于不顾，自然一并捎上了。

　　桓岁捞过一本正经的小大人，炫宝一样捧到燕行面前，既得意又骄傲：“无违哥，这是我儿子，阿默，叫叔叔。”

　　桓默乖乖地看着燕行，听话道：“叔叔好。”

　　燕行和漂亮宝宝大眼瞪小眼，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空白了一瞬，就近指着宁安：“这是我儿子，宁安，这是你桓家叔叔。”

　　桓岁：？？？
　　桓默：……
　　北疆的将军们和帝京的官员：！！！

　　这是什么大型比赛认亲现场吗？你有我也要有……

　　宁安：“啊？”将军什么时候成了我阿父？我怎么不知道？
　　他还在头脑风暴，燕行已经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反应过来还来不及解释，桓岁就已经笑着开口，招呼宁安过来：“宁安，平安顺遂的安吗？真是个好名字。”
　　桓岁虽然刚刚有点意外，但很快意识到武将收养子并不稀奇。要是亲生的，老皇帝第一个就坐不住了。想到这里他眉眼一沉，很快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拉过宁安笑着打趣：“俊俏机灵，燕行哥你从哪儿偷来的小孩？”

　　燕行松了一口气，笑骂：“就你是个促狭鬼！”又转问，“你呢？怎么没告诉我喜得麟儿。”虽是笑着，心底偏生别扭极了，有种说不出地憋闷失落。

　　桓岁大大方方，摇了摇手：“你可别提，这孩子命苦，一生下没了娘就够倒霉，又碰上桓家那些老东西非死咬着不许上族谱，我还在想办法呢！”

　　燕行很快明白过来，看了桓默一眼，世家最重清誉气节，尤为看重出身，桓氏如今嫡支只有桓岁一根独苗，孩子却闹得这样还不被承认，只能说明这孩子母亲那边非常有问题。他暗自揣测，青楼女子还是罪臣之后……但凡身世清白，就不至于这么大了还僵持着。
　　“你也该收收心了。”燕行叹气道，碍于孩子在场不好说他，“早日成婚，长辈也不会为难你。”心底依旧闷闷的。

　　桓岁不怎么耐烦听这些，拉着宁安和桓默凑一起，神情温柔：“你们俩个也是第一次见面吧，日后可以多走动，我还发愁阿默这孩子没玩伴呢……”
　　桓默也很有礼貌地对宁安笑了笑，目光满是好奇。

　　宁安：他就没有被桓思道这么友好的看过，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正尴尬不知所措，期盼着将军能够赶过来救场，然后就被燕行掀了底子：“怎么不说话，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
　　汰！宁安恨恨地瞪了燕行一眼，然后搜肠刮肚地想理由，努力秀演技，装成一副被美色迷昏眼不知所措的样子，红着脸低头期期艾艾：“桓世叔很好看，”然后又忍着恶心夸死对头，“阿默弟弟也好看。”

　　桓岁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桓默红着脸，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宁安的话虽是童稚之言，却很能让人信服。桓岁生得剑眉星目，风神俊秀，姿容既好，神情亦佳，端的是俊才风逸、门第清华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宁安前世今生都没见过这般俊美雍容的出色人物。
　　燕行当然也英武不凡，威风凛凛，身上锋芒毕露的战场杀伐之气引得众人叹服，桓岁则是另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从容风流，风华灼灼。

　　宁安忍不住回想起前世见过长大后的桓思道和皇帝来。作为桓岁的儿子和外甥，桓思道和皇帝相貌也很俊秀出挑。皇帝眉眼间既有桓氏的顾盼秀美，风流婉转，也有天家的龙章凤姿，尊贵凛然；桓思道也面如冠玉，风流倜傥，有几分像桓岁，但也像……
　　他并不是很愿意说出这个判断，但是，没见过桓岁还好，一见过那原本浅浅的怀疑也要加深三层，桓默长大后，和将军竟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更英气些。只不过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注意不到。

　　燕行瞄了眼宁安，心情大好：“算你小子眼光好，龙城桓氏若以容色论，代代都有惊艳的人物出来。就连流景，年少时他入宫廷，先帝就曾赞他'流景内照，引曜日月'呢！”

　　桓岁但笑不语。

　　宁安越听燕行夸奖桓岁越觉得绝望：所以你们既然现在这么要好，那将军后来你为什么杀了桓氏这位家主。惹得桓思道跟个疯狗一样，最后变成那样的结局！
　　说实话，哪怕是知道桓思道射杀燕行，宁安先前也以为是复仇之举，情有可原，小心提防就是了。若说真的借助重生的便利复仇，宁安一是觉得因未来之事就痛下杀手并不好；二也是担心弄巧成拙。桓思道再怎么说也是龙城桓氏大公子，他去杀他，要是成功了还好说，万一失败暴露，不是让北疆和龙城桓氏提前反目成仇？

　　桓岁现在的地位，可要比未来的桓思道对付他们要更方便得多。太后的弟弟，皇帝的舅舅，信任非比寻常；又是世家子弟，出身高贵，在朝野深耕多年，官员服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他的儿子，除非宁安嫌命长，否则断不会干这种缺心眼的事情。
　　不过，与其纠结桓思道未来会怎样，宁安现在更好奇，他们北疆现在不过是个外来的破落户，除了手底下有几分兵权，在北疆有几分人望外，在帝京可谓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所以问题就来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桓岁的势力都要远远大于初来乍到的他们。
　　所以将军当初是怎么做到的，在帝京杀死了大司马，不仅没有被问罪，反而获得了太后亲眼，一举取代了大司马原本的位置，成为辅佐帝政的人选呢？难不成太后失心疯了？

　　要说太后是和桓岁有仇，众所周知这对姐弟关系真不错，太后每年都会给弟弟写祭文，皇帝也对早逝的舅舅屡次追封。于是后来的宁安这样不知内情的人就很迷茫：桓岁死于将军之手，真的，宁安亲自套过话，桓思道动手更是明证；太后和皇帝对桓岁感情深厚，也是真的，要不犯不着做到这种地步。

　　当时的朝廷，无论想站队的，还是不想站队的，都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