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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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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既然你有这个天赋,那爹爹书房中的书,你可以随意翻阅了,没事也多去庄子上走走,那里有些爹爹种的药材,你平日里可以照料或采用。”
他将方子吹干折好放入袖中,准备晚间轮值时教给徒弟小林,叫他去煎些试试。
路昭月一听,天大的好事啊。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路昭月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厮快步向他们走来,定有什么要事通传。
“大人,右相来了。”小厮瞧见老爷和小姐都在,躬身行了个礼通传道。
路昭月一听这个名字,心中微动:谢朝星?他来干嘛。
“谢大人年轻有为,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遥遥随爹同去吧。”聂钦州站起身拍拍路昭月的头,一脸慈爱。
路昭月懂聂钦州的意思,也拒绝不得,只能跟着聂钦州到前厅。
到前厅时,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立于庭中,清俊儒雅,恍若仙人。
那背影,她再熟悉不过。
“爹爹,谢大人再怎么样也是外男,我不方便,还是去屏风后面吧。”路昭月随口扯了个理由,行了个礼便走向屏风,在后面站着,无视了聂钦州想要拉她的手。
谢朝星转过身,见聂钦州已经来了,拱手作揖。
“聂大人,我今日前来,是为皇上身体一事。”他从袖中拿出一张有些发皱的纸,递了过去,“我这有一张药方,从前自己用过,效果还不错。”
路昭月心想:完蛋了。
聂钦州接过谢朝星手中的方子,只看了一眼,便脱口而出:“这方子与小女刚刚所写如出一辙,谢大人这是从何而得?”
谢朝星听到这话心骤然一紧。
“这是一位故人所赠,聂大人方才说令爱也写出了这方子,可否借谢某一观。”
路昭月藏于屏风之后,捏紧了拳。
谢朝星看着两张方子上一模一样的剂量与药材,一模一样的簪花小楷,双眼渐渐泛红。
这两张方子,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个站在西府海棠下的身影,那是他一辈子的遗憾与痴妄。
而聂钦州说那方子是他女儿刚刚所写……
或许,她还没死。
“多谢。”他留下这句便失了礼数,转身离开。
他有重要的事要做。
路昭月看着谢朝星离去的背影,心中忧虑,这人聪慧无双,不会被他察觉到什么吧。
自聂钦州认可路昭月的方子后,便准了她随意翻阅书房的书,以及动用庄子里的药材。她无时无刻不在看书。
睡醒了洗漱好便拿起书看,好像一天内除了睡觉和吃饭,她都在看书。
她对感兴趣的东西一向记得快,记得牢,不出七日便把一本《药草论》嚼的差不多了,而后像是感觉不够,又跑到城郊的庄子里去看聂钦州种的药材,挨个把无毒和不相克的药材尝了一遍,又或是亲自上山照着书去认那些野生的草药,挖一些带回家研究。
就这样,她日日夜夜地学,废寝忘食地学,还不知疲惫,只觉得自己充实极了,是她在宫中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她是一个有自己灵魂的、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循规蹈矩、任人摆布的木偶,只按着别人为她规定的人生而活。
临国的京都繁华依旧,人流如织,早春的空气中还透着未散去的寒意,但在这人流中都算不得什么。
一个身着藕粉色百褶月裙淡月白褂子的姑娘穿梭于人群之中,戴着素银珍珠排钗再有一根步摇,手中提着一小包东西。
若说昭华公主是明艳芙蕖,那这姑娘只能算得上是小家碧玉。
路昭月手中拿着刚从庄子里切好的参片,打算去京都的馆子里吃顿好的再回去研究这参片。
周遭熙熙攘攘,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她转身走进了一间看起来很高端的酒楼。
她在宫中便听说这明玉楼的厨子能做出比皇宫御厨还好吃的菜肴,老早便想来尝尝了。
这明玉楼的东家身份隐秘,只是有传闻这东家与许多官员有私交,时不时便有朝中要员来此小聚,一来二往,这名声便传开了。
现在这个时段明玉楼的客人不是很多,路昭月随便找了个位置便坐下看菜谱。
这些菜的名字倒是取得有趣,光看名字还不知道是什么菜呢,像什么金玉满堂、绿水青山、怀中揽月……
路昭月指着金玉满堂和怀中揽月,示意小二就这两样菜,她倒是要看看这是个什么菜。
隔了一会儿,歌台上的乐姬抱着琵琶踏着碎步下了台,一位大概而立的先生摇着折扇走了上来,坐在那书案前娓娓道来。
“今儿个给大家带来的是昭华公主的故事,昭华公主为国自请和亲之事在座的客官都是耳熟能详了。”
“诶,今天就来讲点不一样的,来讲公主与右相的那些小故事。”
路昭月本来是没怎么认真听的,可是那说书先生要当着她的面讲她的八卦,她也是好奇她这风流事到了别人嘴中是个什么味道。
“公主走后,这本该早早归京的右相却出现在了离国皇宫,将公主带回了故国。在公主下葬后,右相又在公主墓前跪了三天三夜……”
台下的客人似是不满意:“这些我们都知道,讲点我们不知道的!”
“诶,这就来了!传闻右相恋慕公主多年,自入宫伴读时就已有了爱慕之情,可大家伙儿都知道,临国律法,驸马不可入仕!”
“所以这右相再爱慕公主,也拒绝不了那青云路啊!”
“于是右相选择入朝为官,他也着实是那块料,现在谁提到右相不夸一句冰壶秋月,一清如水啊!”
“当时公主自请和亲时,据说右相还在御书房外跪了两个时辰。只可惜公主啊,若是早早嫁给右相,便可免了和亲,也不至于身死异乡!”
台下开始有人发表自己的意见了:“若我是右相,我肯定选择求娶公主。做驸马便可享一世荣华富贵了,又何必在官场中摸爬滚打。”
又有人应声附和。
“是啊,要是娶了公主,公主就不至于那么惨了……”
“可怜我们的公主啊……”
“和亲时装深情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
路昭月听了这些,只觉得半真半假。
真,她与右相谢朝星确实是有私交,而谢朝星也确实爱慕她。
假……
“这位先生,你说错了。”她抬起头看向说书先生,清澈的眼神与谈吐间的气质叫人有一种错觉。
说书先生见是一个小女娘,那通身的气派估摸着是哪个官家小姐。
“这位小娘子,小可方才哪里说错了?”
“不是右相放弃了公主,他不是自愿的,是公主向皇上求旨,让右相入仕,是她不愿嫁。公主觉得右相满腹才华不可埋没,便替他做了选择。”路昭月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个阴天,她站在西府海棠下,漫天花雨,而谢朝星红了眼,第一次对她发怒。
说书先生也是不相信,转而反问道:“小娘子你是从何得知的?”
“家父是太医院太医,公主当时情绪低落,是家父诊治的,公主提过这件事。”路昭月也没想太多,现编了一个。
说书先生见她确实不像是平民女子,而且语气异常坚定,便也没在多说,只得忍下来。
而在二楼雅间,层层纬纱后端坐在一个雅正的白衣君子,外衫上绣着的仙鹤镀上了旭日的金光,显得精致无双,恍若谪仙。他低垂着眸子,正透过那细薄的纱帐看着底下的情况。
他起初听到那说书先生半是真半是猜测的故事并没有多大的触动,他一直在后悔当初没有求皇上收回那道封官的旨意,旁人的猜测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但在他看到那抹清丽娇小的身影站出来纠正时,也确实是被惊到了。
世人皆以为他是为了封侯拜相,为了功名利禄,放弃了公主,而这件事的真相只有他、皇上与公主知道。
这个姑娘居然会知道他入仕是因为公主求旨,按他对公主的了解,公主是不会对旁人说的。
谢朝星垂着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叶隐,她是谁。”
旁边立着的侍卫迅速思考,便得出了答案。
“大人,太医院的大人中有女儿的只有太医令聂大人,这姑娘应当是叫聂遥。”
谢朝星搁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不自觉地抓紧,像是要握住什么东西一样。
路昭月……聂遥……
聂太医说那方子聂遥亲手所写,可那字迹又与路昭月的字迹相同。
甚至连剂量与药材都一模一样。
他不是傻子。
路昭月说完这些小二才把菜上好。
金玉满堂……玉米炒豌豆。
怀中揽月……蛤蜊炖蛋。
好!好名字!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取得。
她突然感觉后颈一凉,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漫上心头,转过头一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于是她微微抬头向上一瞟,正对上了一双颠倒星河的眸子。
谢朝星不知何时出了雅间,此刻正倚着栏杆,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那木质栏杆,清冷的模样恍若云中月,天上仙,隔着栏杆与她对望。
路昭月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但转念一想,她都换了个身体了,谢朝星也不认识她,她慌什么!
于是她不管那人一瞬不移的眼神,埋头扒饭。
被多看两眼又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