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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

      慢慢睁开了眼,宿醉过后头泛起密密麻麻的阵痛。我微微支起身,感受到好像有人走近掀起了纱幔。我有些迷蒙地看向来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疑惑道:

      “皇兄?你怎么在这?”

      他轻抚着我的长发。我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回想起先前发生了什么,神色冷了下来,一把将他推开。

      赵颍似乎早有预料,所以只是退后了两步,脚步都没有分毫踉跄。我一想起他算计我的事情,便有些恼,随手便抓住旁边的瓷杯朝他站的地方砸,溅起的碎片划伤了他的手,但他看都没看伤口一眼,仍是看着我,像是要把我整个人看穿。

      “阿蘅,孤真的很想你。”

      我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发蒙,这是在打感情牌吗?而他将我药倒究竟是想做什么?我拿不定。

      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而我则被这过于贴近的动作惊得浑身发麻,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的手。

      赵颍倒没什么反应,似乎是纵容我的一举一动,接着轻轻地笑了一下:“阿蘅,没关系,来日方长。”

      他走了。我仍是没转过弯来,什么叫来日方长?我心头涌上一个不好的念头,尝试起身,却发现方才那一摔已经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现在我浑身使不上劲,没有任何反抗他的余地。

      难道赵颍是想要软禁我?

      嗓子焦渴地有些发疼,我尝试去够桌上的那杯茶水,但是勉力半晌,发现握不住,接着一个脱力,杯子砸到了地上。

      “来人——”

      我尝试唤了半天,依旧无人应声。赵颍离去时,将殿内最后一盏灯带走了。寂静笼罩漆黑的室内,空气仿佛凝固在此刻,让我几近窒息,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是后知后觉般地我开始感受到恐惧。

      我真的很怕黑。

      手脚逐渐变得冰凉,我蜷缩在被子里,那些杂乱的早该被遗忘的记忆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

      我六岁的时候,曾经目睹母妃的死亡。

      她被两个身体强劲的老宫女死死按住,我甚至能想象出她纤细的脖子上被白绫勒出了的青筋,那张脸都显得如此面目狰狞。

      那时我好动,而且精力旺盛,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在院子内转悠。那时我们母子俩因为不受待见,被扔到这荒僻的景和苑,冷清得很,没什么宫人,所以也没有人盯着我。而我的母妃成天念叨我那个早早夭折的弟弟,像痴了一般,也没工夫搭理我。

      我对她神神鬼鬼的模样心里厌烦,经常偷偷躲出去。

      但我没想到这次回来竟能撞见这种阴私事,吓得六神无主。

      透过半开的门缝,两个老宫女的动作肆无忌惮。我不知她是惹了谁,但我清楚,我们没有背景没有后台,这里这么荒僻,如果打点好,就算是她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管的。

      毕竟碾死我们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母妃是面对着门缝的,她看到了我,眼睛在瞬间瞪大了,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毛,她的双手也开始无意识地抓向虚空。我知道她是在向我求救,我甚至能感觉到她下一秒脱口而出的恐怕便是我的名字。

      我脑子一片空白,第一反应是别拖我下水,我还不想死。借着草木和夜色的遮掩,我赶紧跑了。可能是我心虚,也可能是被刚刚所见吓了个半死,我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忽然脚下打滑踩空,接着我栽了下去,腥臭的水漫过我的口鼻。

      我要死了吗?

      好像没有。不知道谁救了我,我躺在床上,意识是半游离半清醒的,但是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我的肺像是被火燎过,整个人也像是被烧着了一般烫,浑身哪都疼。我听到好像有人在我耳边低声咒骂了起来:

      “说了把齐妃弄死就行了,你怎么敢对皇子下手?要是被人查到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给你陪葬吗?”

      另一个人连连叫屈,但旁边那个人依旧骂骂咧咧的,显然是不信。

      “那你告诉我他一个六岁的小孩,大半夜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的意思难道是他自己主动跳到水里的?”

      我想我真是疯了,居然被这种对话逗得想笑。

      接着我感觉自己的魂魄悬浮在空中,有如无根之萍,渐渐地,周围的声音都离我远去。

      我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

      一连被软禁了五天,白天还好,一到夜晚,黑暗就如同一把钝刀在折磨我的精神,而我已经被折腾的实在是没了脾气。

      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里会有人来为我送饭送水,每天来的人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地都像木头一样,对我的所有话全部充耳不闻。一开始我还会将东西砸了让赵颍滚进来见我,但我很快就发现这是无用功。

      那些人根本就不会搭理我。

      被精神折磨得久了,肉眼可见得清瘦了许多。我决定不白费力气了,还是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呆两天,等着我的手下派人来救我。

      人本能地会对未知产生不安。在这个完全被封闭的地方,我得不到外界的一点消息。所以我从一开始从容不迫信心满满地坚信能够得到宋殷的营救,到现在,变得我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了。

      我心里其实很清楚。赵颍看着温和无害,手段却是相当狠毒,不然当年也不会杀出重围夺得皇位。我也不知道他有多少底牌,但是我明白一点,如果他没有把握的话不会轻举妄动。

      那这是否说明他对我下手,已经是有了一定的准备和实力?

      我犹疑不定。

      不过好在,今天被我抓着了机会。今日前来给我送饭的是个年纪稍轻的小宫女,虽然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我能看出来,她应该挺紧张的。越紧张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她掩在袖口下的手将袖角捏皱了几分。

      察觉到这一点的我轻笑。

      我端坐在案几前,平静自若地放下书,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忍不住好奇心抬头看了一眼,我笑得眉眼弯弯。

      接着看她有些恍惚的模样,我意识到差不多了,或许我可以从她嘴里套话。

      我起身,向她走了两步,带起一阵清泠泠的响动。她回神,顺着我的动作,视线落到我被锁链困住的左腕,链子一路延伸至被帷幔掩映住的床上。她瞳孔微缩。

      “殿下。”她喃喃道。

      我轻轻圈住她的手腕,将人带入了怀中,看到她大约是被我蛊惑住的模样,我在思索先问点什么合适。

      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看了过去,见到来人后微微蹙眉。

      小宫女被吓得惶恐跪地,我见小美人这般花容失色的模样,难得起了点怜香惜玉的心思,毕竟她是被我害的。所以我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她的前面。

      但是赵颍的神情太过捉摸不定,隐隐的低气压让我甚至都有些心虚。但仔细一想又感觉不对,我又没做错什么,而且被软禁五天的人是我,我都还没说什么,他这是在给谁甩脸色看。

      赵颍很快敛去了那些情绪,神情间流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是在看着任性妄为的孩子一样,温和而纵容。接着说了不相干的话题:“阿蘅,今日张大人同我闲聊,说起了嘉懿皇后的贤良淑德,只可惜芳华早逝。”

      他似乎只是在单纯地分享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接着听他笑了笑,继续道:

      “这几日朝中大臣一直上表让我再立新后,我思虑了很久,发现这么多年我喜欢的人始终只有一个。阿蘅,不如你嫁给我吧。”

      小宫女的脸色骤然惨白,我知道,她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听到这种秘辛的她不可能会有活路。

      但此刻我也无暇他顾,赵颍石破天惊般的一句话将我砸晕了。我先是有些发蒙,分明他说的每个字我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好像就有点听不懂了。接着回过味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我生理性反胃,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我双唇颤抖了半天,甚至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人生前十几年的记忆有如走马灯般的在我脑海里过了好几遍,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他这种见不得人的想法是怎么来的。

      这太荒谬了,荒谬到我甚至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

      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太专注,太温柔了,我甚至没敢细问心上人的事情。

      不过也不用问了,我实在是有些恶心。但他似乎真的很忧心我,似乎想上前搀扶,见状我连连后退三步,斥道:“滚,不要靠近我。”

      他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受伤。

      但我顾不得这些了,顺了半天的气平静下来,听他在我耳边自顾自道:“正月后便行封后大典,双喜临门。阿蘅,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我如鲠在喉,试图和他讲道理:“先不说我们血脉相连,便说你我二人同为男子,我如何当皇后?”

      他淡淡回道:“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而且,阿蘅生得这般漂亮,作女子装束也并不突兀。”

      我忽然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如此真是一举两得啊,我被他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笑了,手都在不停发抖:“疯子,我看你是真疯了,你简直难以理喻。”

      他并没有否认。

      赵颍人走了,留我一人困坐殿中,心乱如麻。我忽然很恨当年自己没去争那个位置,否则今天也不至于受制于人,遭受如此奇耻大辱。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我真的受够了。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我微微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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