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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糖糕 ...

  •   陆海得了爹的准话,这才站起来,笑着说:“谢谢爹娘成全儿子。”

      事情成得如此顺利叫陆海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以为得拉锯到晚上,想来爹和娘确实是对自己心里有愧,要不然不可能松口得这么快。

      屋里这会儿又忙起来了,赵春娥吩咐陆河去装几个鸡蛋,又叫陆山去灶房里掂块两斤的腊肉用油纸包了拿过来。

      大儿子被勒令坐在她腿边,跟她把甘雨家的事再细细讲一遍。

      陆海一一讲了,又跟她保证:“要是他爹娘跑来闹事也不怕,他们家还有个儿子在镇上读书,读书人最重名声,拿这个吓吓他们,再给个差不多的彩礼,估计就闹不起来了。”

      赵春娥皱着眉头,她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你说的简单,差不多的彩礼是多少,还不是人家想说多少是多少,要我说按着月兰这份给就已经很好了,只怕他们还不知足。毕竟是舍得卖亲骨肉给人糟践的人家,心不知道有多黑。”

      “娘不操心,”陆海道,“这几年出去我攒了些钱的,彩礼是能拿的出来。另外,也得跟甘雨商量商量。”

      他当初是因为讨账的事侥幸入了副镖头的眼,也算是因祸得福。

      府县的镖队缺人,又接了批大单子,一时半会儿凑不齐镖队。几个镖头凑巧到陆小莲的摊子上吃面,正好遇见陆海几个收拾那混混,看出陆海身上有点功夫,有意抽他去补空,并说明就一年,不算学徒,直接按照镖师的分成给他,但是第二年新徒弟出师,陆海就得走人。

      走镖虽然危险,但走一趟就是几两银子,镖局管吃住,有些大方的主顾还会额外打赏,如今太平盛世,山贼土匪寥寥无几,陆海当即同意了,走镖一年,攒了不少钱。

      走镖比干苦力来钱快得多,陆海也不觉得怎么辛苦,种地长大的,护镖时一日里大多只是赶路,对他来说反倒轻松些。

      赵春娥不乐意了,反问陆海:“我不操心谁操心,难道我不是你娘?你娶媳妇的钱不让我们掏,要自己掏,哪有这个道理!”

      陆海无奈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都不行,你就等着我跟你爹给掏钱置办就行了,你那点钱自己留着花,成了亲要花销的多着呢,这会儿还轮不到你掏钱。”赵春娥道。

      “成,我知道了,”陆海站起身,换上旧夹袄,“我跟山子出去一趟,把地翻了。”

      赵春娥赶紧道:“家里的地早翻过了,前几天你爹把萝卜和豆都点上了,没啥翻的了。”

      陆海轻快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春红婶家的地还没翻,我和山子去翻了。一会儿就回来。”

      赵春娥一听,哪能不知道这是把春红婶当媒人了,唉声叹气了一会儿,“你说,你说这孩子,以前那么懂事的人,怎么大了反而不叫人省心了,这慌慌张张就要成亲,这会儿又跑去给人翻地去了......”

      陆大雷收了烟斗,任她絮絮叨叨地抱怨,提上茶壶给她的茶碗添上热水。

      三月份的地里大多还是没收的冬小麦,要翻的地不多,两兄弟一下午弄完,汗都没出多少。春红婶家算是翻得迟的,像陆海家这样收拾早的地里,已经长出了幼嫩的绿芽。

      兄弟俩扛着耙子顺着田埂走到路上,经过春红婶家时,陆海停下来,“你先回,我去跟婶子说一声,地翻完了。”

      陆山磨磨蹭蹭不想走,“我等你着呗,我又没什么事干。”

      他心里的小九九不敢说出来:月兰是大哥早就见过的,他可还一面都没见过这个命途多舛的新嫂子呢,老三都见过了。

      陆海看了他一眼,陆山立马感觉大哥把自己看透了,扭脸挠头地说:“那行行行我先回去了,你也快点回来昂,娘估计把饭弄熟了。”

      陆海将耙子扔给他,大踏步进了春红婶家。

      看得陆山直在后面撇嘴:“啧啧啧,还装呢,要娶媳妇不还是挺高兴的。”

      春红婶正在和陆英做针线,两人把衣箱抬到了正屋里,翻了件陆秋长个子时候的衣裳,打算给甘雨穿,听见外面有人叫她,从屋里出来了。

      陆海见屋里没有甘雨,只说:“婶子,地都翻好了,你吃了饭看看去。”

      春红婶满口答应,趁陆海还没走,拉着他进门看衣裳:“你瞅瞅,这件行不行?英子的衣裳还不如陆秋的多,这件是那年帮忙收粮他舅母给做的,用的都是细棉布,可惜长个子,没穿两回就短了一大截,我舍不得拿碎布头接上,就一直放到现在了。”

      陆海看着确实很好。村里人一年到头就几件衣裳换着穿,能找出来这么一件连疙瘩都没起的衣裳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春红婶从他的神色里看出点什么,笑道:“甘雨在秋子们屋里睡着呢,身上还发虚,我今晚再给他煮两个蛋吃。”

      陆海道了谢,跟春红婶约好明天一早他爹娘就来提亲。

      春红婶咋舌,这陆大雷家也太由着孩子了:“你、你是咋跟你家说的,就这一会儿功夫就说好了,我想着你爹娘不能点头呢。”

      陆海没多说,又提醒她记得去看地里,有哪儿没翻好的尽管去家里叫他。

      回到家又是吃饭的时候,赵春娥烧了两个菜,一盆白菜汤,蒸了高粱面馍馍。

      一家人很快吃完饭,饭后陆河主动去洗碗,陆大雷搀着赵春娥出去遛弯儿了,屋里就剩下两个大的。

      陆山三两下就把他娘藏好的簪子又掏出来了,拿着给月兰的那支蝴蝶簪子对着月亮转来转去看个没完。

      陆海懒得理他,坐在屋外趁着有亮光 ,把耙子锄头上的泥巴刮下来擦干净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走近一个人。村里家家户户,有人在时基本都敞着门,刚吃了饭串门的人不少,陆山赶紧把簪子往胸口一塞,背过身去对陆海说话:“哥,好像来人了。”

      话音未落,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来:“大海哥在家吗?”

      陆海抬头一瞧,是个有几分眼熟的姑娘,鹅蛋脸杏核眼,长辫子油光水滑,身上是件新做的袄子,一点折痕都没有,明显是精心打扮了的,手上端着个大碗。

      他一下想不起这是哪个,“快进来坐,山子,这是谁家的妹子,我都不认得了。”

      陆山赶紧从屋里提了个小马扎来,一边招呼人一边说:“这是金枝啊哥,小时候爱跟英子一块玩的那个,我们还给她起绰号,叫她哭包蛋,哭包蛋你记不记得?”

      陆海这才记起来,呵斥了陆山一声:“胡说八道什么呢,金枝,你坐,叫你山子哥给你抓把瓜子来。”

      郑金枝早在听到绰号的时候就红了脸,讷讷道:“不用了大海哥,我刚吃过,山子哥玩笑呢,不碍事的,我娘听见你回来了,叫我给你们送点自己家蒸的糖糕来。”

      陆海手上脏着,就叫陆山接住,对着郑金枝说:“这多麻烦你们,我刚回来,想着歇两天再去看你们,你们反倒先来了,郑婶身子好些了吗?”

      郑金枝红着脸,不敢看他,“好些了,比以前好,大雷叔还给我们家借了钱买药吃,现在已经好多了,去年就跟着下地呢。”

      陆海问了问她家里几个弟妹怎么样了,听说前年他刚走,最小的一个就掉水里淹死了,心里也颇为唏嘘。

      郑家没有男人,郑叔害痨病死了,郑婶为了治好他没日没夜干活,最后拉下一屁股债,自己身体也垮了。

      郑叔一走,留下孤儿寡母五个人,去年大女儿嫁出去,如今家里最大的就是郑金枝。

      他又问了问他们家的庄稼,郑金枝回答说都还凑活,每年打的粮食交了税就刚够吃。

      能说的话就这么多,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陆海转头去看陆山。

      陆山接过碗来就吃了一块,这会儿嘴里还嚼着,“郑婶的糖糕还是这么好吃,金枝,你要不就叫郑婶卖糖糕吧,她做的糖糕比谁家都好吃。”

      大河村这边的糖糕是白糖糕,做起来要米要油要糖,想也知道这一碗是郑婶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这糕确实做得好,弹软香甜,陆海吃了一块,又塞给金枝一块,剩下几块让陆山端进屋里。

      郑叔是外乡人,被派到这边来服劳役,老家人都死了个差不多,就在大河村落了户。陆大雷与他一见如故,两人兄弟相称,郑叔还在世的时候两家常常走动。

      后来郑叔走了,陆大雷还是照顾她们家,带着儿子帮郑家种地收粮,可渐渐的,就有人说些寡妇二嫁的闲话,郑婶怕带累陆家的名声,主动和他们家远了些。

      想到这,陆海吩咐陆山进去提半袋子米出来,他自己也进屋从包裹里掏了一锭银子,全都递给金枝。

      金枝瞪着眼睛,连害羞都顾不得了,连连摆手:“这、这这这使不得,我不要不要,大海哥,我真不要。”

      陆海道:“不是叫你白拿的,我们家马上就是喜事,到时候你们紧着这米做糖糕,我给你们算工钱。”

      村里的酒席确实是要上糖糕的,但是基本上大家都会选择自己做,受累点不算什么,自己用料还能放少点,能省不少钱。

      看她还要拒绝,陆海又补了一句:“我娘也轻松点。”

      想到赵春娥的腿,金枝最终还是迟疑着把米袋子接住了,银子还是不肯要。

      陆海道:“这就是一两银子,你拿去买油和糖。我们家的不多了,要不就一并交给你带回去。”

      金枝连忙说,“要不了这些的,油打一壶就够,白糖买两斤,最多一百文就够。”

      陆山看不得这种推来推去的样子,嘴巴一快,道:“你就收着吧金枝,我们家有两场喜事呢,怎么用不了。”

      “两场喜事......”郑金枝疑惑不解,陆山的亲已经订过了,现在就成亲这一回,怎么还有两场喜事?

      难不成,是陆海要成亲了?!

      金枝的脸一下变得惨白,陆山没注意到,直接说:“对啊,这不还有我哥吗......”

      陆海叫了他一声,亲还没定,他不打算叫别人知道得太多。

      金枝已经听清楚了,陆海确实是要成亲了,虽说还没听到风声,可必定是有了相看好的人家,她一时不察,差点把米袋子掉下去,还是陆山接了一把。

      陆海见金枝一脸恍惚,以为她是太惊讶了,想想还是叮嘱了一句:“还没成,你替哥保密。”

      金枝口里应着,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知道了......怎么突然、挺好的,恭喜大海哥了。我、我该回去了,这会儿不早了......”

      陆海吩咐陆山去送送她,虽然离得近,但这会儿天色不早,女孩子一个人走着也不放心。

      他留在院子里继续收拾农具,心里估摸着陆大雷两人快回来了,起身去把炕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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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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