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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到家 ...

  •   陆家的院子干净又宽敞,迎面坐北朝南三间青砖大瓦房,爹娘住中间,儿子住两边;东西各一间,一间既当柴房又存粮食,一间是灶房;再后头是鸡鸭圈、牛棚和茅厕。陆大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庄稼人,能吃苦,也愿意下功夫侍候田,媳妇赵春娥贤惠勤快,两人成亲后咬牙挣出了一个大院四十亩地,养了一群家畜,又供三个儿子去私塾里念了两年书,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
      此刻,陆大雷正盘腿坐在炕上跟大儿子唠嗑,赵春娥在炕上歪着,也注意地听。两个弟弟忙前忙后打了热水给大哥洗漱,又从厨房端了酒和肉给大哥接风。
      陆海出去这几年,原是去了远嫁的姑姑家。前年正月里,突然来人捎信儿,说陆海姑姑陆小莲得了病,请哥哥家帮忙去支应照顾。
      陆小莲和陆大雷爹娘死的早,兄妹俩从小相依为命。陆大雷本想把妹妹留在门上,以后也好有个照应,结果陆小莲和村里来的走货郎看对了眼,硬要嫁到外乡去。陆大雷拗不过妹妹,只好点头认了。
      成亲没几年,走货郎突然一命呜呼,死了,留下陆小莲和两个年幼儿女艰难度日。结果两个孩子只是半大,陆小莲又害了伤寒,断断续续的只是不肯好。那祝货郎死前留下十几两银子,不知怎么被祝家的亲戚晓得了,如今看陆小莲不久于世,都逼上门来三天两头要说帮陆小莲养儿养女,打的什么鬼主意不得而知。
      屋里屋外事多,陆大雷走不脱,就叫陆海去给姑姑撑腰,结果一去就是三年。许是看到家里来人了,心里松快,陆小莲的伤寒竟渐渐的好了,跟陆海一合计,咬着牙把房和地都卖了,带着孩子搬到府县住,自己开了个面铺子,生意倒很不错。陆海为了陪着姑姑,在码头上找了点活干,后来阴差阳错和一个镖师打上交道,也跟着开始走镖。
      陆海坐下先给爹倒酒,给娘夹菜。知道爹操心姑姑,不用陆大雷张口就说:“爹,小姑这两年过得好着呢。搬到府县去一开始日子是过的紧吧点,租了个小院,三间屋子,一月就要半吊钱。我先时去码头上找了点活干,一月能贴补些;后来我姑安定下来了,我跟着走镖,月钱更多。小姑一开始给人缝洗缝洗衣服;婷儿懂事,屋里头做饭打扫都是她;旭子还小呢,也听话,不哭不闹的,都省心。”
      “婷儿和旭子都是强娃。”赵春娥心疼两个孩子。
      陆海接着道:“姑看我们住的那边多的是些干力气活的单身汉,舍不得下馆子,笨手笨脚又不爱弄饭,就盘算着开个面铺,做些素面。生意倒还行,只是后面就有人使坏心,看他们孤儿寡母的,找不痛快,今儿也赊账明儿也赊账,姑也不说,还是旭子跟我睡,说有人吃饭不给钱。”
      赵春娥一听就急了:“那咋整?丧天良的东西,孤儿寡母的也要来糟蹋!你姑那棉花人,那不是白吃亏了吗。”
      陆海笑起来,端着酒盅敬爹:“我去找了一回,怂包软蛋,没动手就吓破胆了,把钱还了,以后也再没来过。”
      陆大雷一口干了,当时陆海也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半大小子,对长子的自豪、心疼、歉疚,常年咬紧牙关的汉子不知道怎么说些漂亮话,只是不住点头,催促一旁的陆山:“给你哥满上。”
      赵春娥就直接多了,她锤着陆海的胳膊,砸下去感受到的却不是走时刚抽条细瘦的手臂,取而代之的是蕴含力量的肌肉:“你这死孩子,胆怎么那么大!人家要是有好几个你怎么打得过?也不怕吃亏!你不怕把你娘就气死了!”
      陆海任她锤,锤完了才说:“娘,我晓得的。我码头上认识了几个兄弟,都是人高马大的年轻汉子,几个人一块去的。那个怂货平日里就爱欺软怕硬,占些老人小孩的便宜,没人同他来往。我知道轻重,我要是出什么事,我姑和婷子咋办,我都晓得的。”
      陆山一脸与有荣焉:“要我说就该打!要不是哥在呢,那姑的亏不就白吃了,这种瘪三,就得人给他好好治治病!”
      陆河也跟着凑热闹:“该打该打!看我大哥一脚就踢飞了!”
      “就你能!”赵春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陆山一眼:“你就知道给人鼓劲打架!要娶媳妇儿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成了亲了叫你媳妇管你去,我看着你都烦!”
      提到成亲的事儿,陆山一下就脸红了。陆海看着弟弟的傻样也忍不住乐了:“咋啦山子,还害臊上了?”
      “你别理他,傻小子那样儿,可惜了月兰那么好的闺女了,”提到儿媳妇,赵春娥满面红光,“你是不知道,我都想不出人家月兰看上他啥了。那么出挑的一个闺女,长得好,脾气好,又能干,还认识字呢,竟然叫我们捡上这个宝贝了。唉,我是天天想月月盼,就等着下月初八成亲呢,生怕人家看出来山子是草包,反悔不愿意了。”
      陆海替弟弟说话:“山子也好着呢,能吃苦,脾气好,爹和您也好说话,我们心里记人家的好就行了。”后半句对着陆山说:“把我那包裹拿来,里面那个红盒子是给你成亲用的,接亲的时候再带过去。”
      陆河年龄小,一直插不上话,进门就在炕边站着,一听连忙说:“大哥我去!”一溜烟跑去把包袱拿来了。陆海拆开,先是给陆大雷买的一斤茶叶,接着是给赵春娥买的两匹布,给陆河的一个陀螺,给陆山成亲用的一根大红绣花发带,然后是一匣子点心,打开时上面一层有些碎了,陆海摆出来叫大家吃,自己耐心地解最后一个小包裹。
      渣儿全进两小子嘴里了,陆河吃饱喝足,带着新陀螺到院子里玩儿,屋里剩下四个大人。
      那个包裹拿碎布头包了好几层,解了半天,陆海拿出来个一寸宽的红木盒子,一手长,还带着锁,打胸前掏出把小钥匙来,打开来看,里面还铺了一层绒布,躺着两支细细的银簪子,样式简单精巧,一支雕梅花,一支雕蝴蝶,比县里的式样漂亮得多。
      陆山一声欢呼:“谢谢大哥!”他本以为就是头花啥的,没想到是银簪子!大哥可太疼他了!
      赵春娥拿起来细细地看,一拿就发现份量不轻,一边打掉陆山跃跃欲试的手,一边埋怨陆海,眼里带着笑意:“府城的东西就是好看,这可得不少钱吧,你就太惯着你弟弟了。他成亲,该是我和你爹拿钱,你当大哥的表表心意就行了,你才挣几个钱。”
      去陆月兰家下定的时候,陆大海原本定的是十两银子,两匹布,一个银镯子。这些东西在县里说个媳妇也不算少,更别说在乡里了。赵春娥做主,又添了两坛子酒和六斤肉,给足了月兰里子面子。如今竟还要再添两根银簪子,老天爷,这十里八乡,谁还能不说他们陆家看重这个新媳妇!
      “娘,这根给您的,”陆海指指那支梅花簪子,“山子成亲呢,你和爹也得穿用点好的,你带上试试看。”
      “还、还有我的?”赵春娥都愣住了,还是陆山一把拿起来给她簪头上了,又拿来铜镜给她看。
      赵春娥还蒙着呢,当年她嫁过来时陆大雷穷,咬牙干活也只能给她买了对银耳环。后来日子好了,但三个儿子,将来成家都要钱,陆大雷给她打了个银镯子,她都舍不得戴,放在柜子里吃席出门才戴上,如今竟还学城里人的样,戴上簪子了!
      陆山看他娘眼圈都红了,赶紧说:“娘,你可别哭,眼泪水掉到布上头布就没颜色了。”
      一句话让赵春娥的眼泪下去,气来了:“把你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熊货!”
      陆山藏在哥背后嘻嘻哈哈:“这不是哄你高兴呢么,你看,现在不就不哭了。”
      都十七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陆海无奈地摇摇头:“行了,你坐下。出去别说这是我买的,知道吗?就说是你托我带回来的。”
      陆山点点头,陆河刚跑进来了,抽着陀螺又开始问:“为啥呀,那不二嫂子白拿了大哥的东西吗?”
      “玩你的吧,小孩子乱说话!”陆山给了陆河一下,“啥叫白拿,说话这么不中听!哪有大伯子给弟妹送东西的,你出去也给我少乱说话,听到没有?”
      这边一家人正热热闹闹的,院子外忽然一声喊:
      “他大娘,出事了!快给借点你们家的红糖,要不就要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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