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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昏倒 ...

  •   可哪知造化弄人,前年陆海刚走,郑家小儿子淹死了,那孩子赵春娥还带过一年多,听到这消息心里也难受,看不过去,最后还是去帮忙了。

      去岁郑金花成亲,郑婶又求上门来,说自己一个人料理不好,想着嫁人到底是大事,赵春娥心软,又去了。

      两家虽然又重新开始走动,到底不如之前亲厚。昨天郑金枝来送了糖糕,赵春娥还惊奇了半晚上,实在想不出来郑婶怎么舍得的。

      亲事定下的毕竟太仓促,赵春娥不怎么想跟她说,就岔开话题:“赶快进来坐,你可真是稀客,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也没什么,就是大海回来了,我想着上门来坐坐,看看这孩子现在什么样了。”郑婶边说边进了屋。

      来者是客,赵春娥倒了碗红糖水给她,自己也坐下来。陆大雷打郑婶一进门,早避出去了,坐在院门口劈柴。

      “唉,我最近老是梦到老郑,原先他和陆大哥是最好的,我想着以前两家人在一块,有说有笑的,几个孩子都是一块大的,有什么事都互相搭把手,我,我一下心里难受......”说了没几句,郑婶就开始抹起眼泪,天光大亮,她脸上手上都是深深浅浅的褶子,明明和赵春娥差不多大,看着却要老许多。

      赵春娥想到这几年她一个人拉扯一堆孩子,本来动了点恻隐之心,劝了郑婶几句,见她依然揉眵抹泪的,有些不耐烦了:“这日子都是人过的,你们家的几个小子丫头都出息,将来大了就好了。”

      “是呀,孩子都大了,”郑婶哭了半天,终于抓住了话头,赶紧说:“就是大了才更操心,金花是有着落了,金枝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金枝长得也俊,性子也好,不愁嫁的。”赵春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心里想这老牛皮糖怎么这么烦人。

      “我想着,谁再好也不如知根知底的好啊,”郑婶来了精神,两个眼睛简直要发光,“老郑在的时候,我们不是还说过儿女亲家的话,嫂子你记得不?”

      还叫上嫂子了,赵春娥一阵恶寒,摸不透她到底想说什么,总不能又要套近乎让自己帮忙说亲吧?

      “嗨,那都哪跟哪儿了,十几年前的事,还翻这老黄历干嘛,”赵春娥忽然品出些滋味来,眼睛都瞪大了,赶紧道:“那都是郑大哥抬举我们的玩笑话,怎么能当真?再说当初也没说定是哪个跟哪个,孩子们大了,我和他爹一向都由着他们去,我们虽然是大人,也不好强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是,”郑婶连连点头,仍不死心,“要说强拉个不认识的,那自然是不行了......”

      赵春娥暗道,陆海可不就是强拉了个不认识的。

      郑婶没注意她的神情,还在继续说,“......可是这如今不就现成的吗?金花是不出挑,金枝你是看着的,如今大海大了,我想着,俗话说得好,世交情深,亲上加亲......”

      “大海的事已经定下来了。”

      赵春娥沉下脸来,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后面的话。

      “什么!”

      郑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倏地站起来,差点把碗带倒了,“已经定下来了?什么时候的事?这、这怎么没听说......”

      她看见赵春娥黑如锅底的脸色,到底收了声音,可心里又憋了一股气,竟然真定下了,这怎么行!

      郑婶又坐下来,干巴巴地道:“嫂子,你们不能这样啊,当初,当初不是都说好的吗,我们家的丫头给你们家儿子,这、这咋还变了卦了。”

      她自己委屈上了,想起郑金花的婚事,又说:“你们不能看郑光走了,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呀!当初要不是没办法,陆海都走了,我也不会把金花嫁给别人,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赵春娥这下终于明白她什么意思了,敢情在郑家这里,两家的亲事是铁板钉钉,改无可改了!怪不得几年都不走动,偏偏金花说亲的时候郑婶低三下四地上门来,原来在人家眼里,这是毁约心虚,提前过来卖好来了!

      赵春娥冷笑一声,结亲?休想!郑家的真是好大的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的女儿能和别人成亲,凭什么她赵春娥的儿子就一定要娶郑金枝。

      郑家的想让她们家吃这么一个哑巴亏,不可能的事!

      还说什么爱惜名声,如今八字没一撇的事都敢上门嚷嚷来了,也不想想金枝要不要脸。

      “说好?什么说好?当初两家换了什么信物还是写了书子?你拿出来我就认。”赵春娥慢条斯理地喝着糖水,眼皮儿都不抬一下,“无凭无据的,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郑婶上哪儿找凭据去,本就是男人喝了酒的玩笑话,她,她总不能再把老郑挖出来再说一遍!

      赵春娥见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来气,用得着就上门来了,用不着就又要避嫌了!还儿女亲家,她呸!要不是看在老郑的面子上,这种人她才不来往!

      陆大雷听到屋里的响动,也听出郑婶的意思。

      他放下柴刀,站在门槛上,也不进去,劝了郑婶两句:“他婶子,金枝将来福气大着呢,比我们陆海有出息,你别忧心了。乡里乡亲,就算不看在老郑的份儿上,你有什么只管叫金枝来找陆海,她哥绝不会不管她。”

      郑婶知道这门亲事是没指望了,嘴唇都哆嗦起来:“这、这......你们大海倒是说定了,那金枝怎么办?”

      赵春娥“咣”的一声把碗掼到桌子上,拧起眉毛:“怎么办?怎么办都和我们家没一点关系!你要说儿女亲家,好!你去把金花叫回来,叫她改嫁!没有说配小不配大的道理吧?你只要把金花叫回来,陆海跟金花成,陆山的婚事我也推了,我上门给月兰跪下都行,叫陆山跟着你们金枝好!”

      郑婶简直是眼冒金星。

      且不说郑金花嫁得不错,已经有了孩子,就是嫁得不好,男人活得好好的,哪有女人要和离改嫁的道理!

      赵春娥这就是在为难她!

      陆大雷见她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开口道:“他婶子,你要是放心,将来金枝的婚事我们家也帮着寻摸,金枝还小,再留两年也使得。如今大海是真定下了,就甭再提以前那些没影儿的事了。”

      他说的是实话,金枝今年刚十六,再过两年嫁人也使得。

      可这话落在郑婶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陆家明摆着是想把这件事拖黄了,她怎么能同意?今天这门亲事必须得成,否则她去哪儿给金枝找更好的人家?

      郑婶还要继续争辩:“你们、你们这是要毁约呀!老郑在地下怎么合得上眼?”

      赵春娥火直冲到头顶上,恨不得给她两巴掌:“要说毁约也是你们先毁的!我告诉你,刘彩菊,你要是想嫁,我们大海只可能娶金花,金枝,想都不要想,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这话一出来,郑婶知道自己算是踢到铁板了,索性往地上一坐,她决心今天豁出这张脸来也要把陆海的亲事搅黄了,只要陆海退了亲,那她的金枝就还有机会。

      她正张大嘴,要哭她那识人不清的丈夫和苦命的女儿,陆海的声音传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

      “大海!”郑婶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从地上爬起来就攥住了陆海的胳膊,枯瘦的手指仿佛是铁做的,牢牢扣住了陆海的胳膊,直掐进肉里:“大海,你可回来了!”

      赵春娥不愿意让她碰自己的儿子,正要发火,被陆海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陆海扶着郑婶坐下,不去管那镣铐般的双手,平心静气道:“婶子,什么事这么伤心?”

      郑婶太激动了,一时上不来气,正准备措辞,要讲两家当初定下的亲事赵春娥是怎么不愿意认账,怎么给她发火撂话,金枝又是怎么可怜,就听陆海道:“我还指望您给我做成亲酒席的糖糕呢,金枝昨天送来的我带去给媳妇吃了,他就喜欢吃甜的。”

      “媳妇”两个字往郑婶耳朵里一钻,她喉咙里“嗬嗬”两声,眼前一黑,扑通倒过去了。

      低低的屋檐下,金枝正坐在板凳上缝补衣裳。弟弟妹妹的衣裳是她和大姐穿过的,已经补了又补,快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了。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她有些心神不宁,频频扎到自己。

      又一次把冒血的指尖含进嘴里,金枝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娘已经出去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回来,肯定是结亲的事不顺利,这会儿说不好还在扯皮,她知道自己的娘是个什么样子,爱计较又有些心眼子,别人说什么她都当真,可别跟陆婶吵起来了。

      早知道就拦住娘了,她懊恼地想,可心绪却不由自主转向另一个可能。

      只是、万一大海哥要成亲真的就是说说看的,万一,万一陆婶真的喜欢她、同意这门亲事呢?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被自己的念头羞得脸都红了,忽然听见一声叫唤:“金枝姐!”

      陆河站在篱笆外,剧烈地喘息着,脑门上的汗珠反着光,他一溜烟跑进来,站在金枝身边紧张地说:“快跟我走吧金枝姐,郑婶晕在我们家啦。”

      “啊?”

      金枝顿时慌了,把衣裳往旁边一扔,门也顾不得关,跟着陆河就往外跑:“小河,我娘怎么了?”

      陆河边跑边说: “我也不知道呢,我在外面玩着呢,我大哥出来找我,让我去叫你。”

      金枝六神无主地边哭边说:“这究竟是怎么了,说了些什么,怎么还晕过去了。”

      “我大哥让我来叫你的时候还说了,让你悄悄的,”陆河一转头,见金枝的眼泪已经爬满脸,赶忙补充道,“你可别哭,一会儿人家问起来不好说。”

      金枝点点头,把眼泪抹了,两个眼圈揉得通红。

      他俩很快就跑到了陆家,陆海正在门口等着,紧绷着脸。

      金枝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大海哥”,被他的脸色吓到了,嗫嚅着问道:“我娘呢?”

      “在里面,”陆海说完示意他们先进去,自己走在最后,伸手把大门关上了。

      金枝惴惴不安地往里走,一进正屋,就见郑婶在炕上躺着,已经醒来了,“哎呦哎呦”有气无力地呻唤着。

      “娘!”金枝扑上去,眼泪像断了线地珠子掉个不停,“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她一边说,一边泪眼模糊地往四周望了一圈,陆家人都静悄悄的,没一个人理会她求助的目光。

      郑婶喘着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他们、她、不......”

      “金枝啊,你娘这不是为你的亲事急病了吗。”

      赵春娥坐在炕上,脸上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十分难听。打金枝从门里进来,她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面前的人根本不存在。

      “什、什么亲事?”

      扑通,扑通,金枝的心狂跳起来,她觉得脑子发热,整个人虚飘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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