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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无畏 ...

  •   顾曦正在郁闷父亲在宴席上说的那番话,什么待如嫡女,明明自己才是相府嫡女,那个外来的人凭什么?她越想越气,烦躁地捶了捶枕头,但转念一想,或许父亲是因为顾一澜治好自己,加之她又是姑母的遗孤,父亲心生怜悯的同时,为了感谢她治好了自己的女儿,所以才那般说的。

      想到这里,顾曦又开心起来,她大方地想,还是去恭贺一下顾一澜,毕竟今日是她生辰,之后便要出嫁了,怎么说自己这个嫡女的也要表示表示。

      顾曦还未起身,就见丫鬟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大喊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顾曦蹙眉,一脸无奈道:“你怎么了,一脸惊慌之色,莫非出了什么事?”

      她本也是随口一问,却听见丫鬟颤颤巍巍道:“小姐……老爷……夫人……他……他们……”

      顾曦一听到是自己的父母,不禁站起身来,她眼皮直跳,一把抓住丫鬟的胳膊,慌张问道:“父亲母亲怎么了?”

      丫鬟哆哆嗦嗦低着头,她颤声道:“殁了……”

      顾曦在廊下狂奔,脸上糊着泪水,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人就没了,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爹娘一定还在,等见到爹娘,她一定要把传出谣言的家伙揍一顿,一定……

      她跑到院门口,就见乱哄哄一片,四下都是乱窜的人,她费力拨开人群,进了院内,看见倒在院中的母亲,地上一片血红,她踉踉跄跄地来到母亲身边,跪在地上,伸手探了探母亲的脉搏。

      没有跳动。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紧闭双眼的脸,颤抖着抚上母亲的面颊,泪水从眼眶落下,她张开发干的双唇,声音沙哑:“母亲,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我害怕……”

      可是那个在她害怕时一把抱住她,轻抚着背脊柔声哄她的人,再也开不了口了。
      顾曦失声痛哭,她一把抱起母亲凉透的身体,心中涌出巨大的悲伤,她不住地摇头,嘴里说着:“不对……都是假的……假的……”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呼喊“顾相!顾相!”,她迟缓地想,对了,还有父亲,父亲肯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一定知道,一定知道……

      顾曦轻轻放下母亲,她摇晃着站起身,目光空洞地朝着书房去,赶到书房不久的顾相僚属让出一条路,他们刚走没多久,就听闻相府出事,立马掉头回去,没想到刚才在宴席上还谈笑风生的人,现在竟……真是造化弄人。

      顾曦看见倒在血泊里的父亲,她面颊上都是泪痕,眼眶通红,一阵头晕目眩,她不住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围在书房的人哀哀切切,顾曦在一片嘈杂声里脑子嗡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突然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扶稳,一根银针扎入穴位,顾曦迷糊的视线清晰起来,她转动眼珠,看向身边的人,顾一澜将银针拔出,收好。

      顾曦看到顾一澜,动作迟缓地紧紧抓住她,气息虚弱道:“你……不是大夫吗,你快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顾一澜看着她,语气不明地开口:“救不了。”

      顾曦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喃喃道:“救不了,怎么会救不了,怎么就……救不了……”

      顾一澜眼中映出顾曦此刻的面容,发丝凌乱,脸上泪痕斑驳,眼眶血红,嘴唇不住颤抖,形容狼狈,完全没有平日里相府嫡女的端庄娴静,顾一澜沉默地看着她,想起之前自己与顾相夫人的约定。

      数日前,四角亭,这里是一处隐蔽的小亭,曲径通幽,平日应当无人打扫,亭中的石桌石椅积了一层薄灰,顾一澜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几下,便坐在此处等人,不多时,顾相夫人就从小径走来,顾一澜看着她站在亭前,目光一寸寸抚过四周,最后停在顾一澜身上。

      顾相夫人走进亭子,在顾一澜对面坐下,她缓缓道:“此处以前是一座观赏亭,曦儿小时候常常和父亲在此处吟诗作画,后来曦儿长大了,就没来了,如此便荒废了。”

      顾一澜毫无感情地夸道:“此处幽静雅致,虽然荒废,但不见草木衰败,可见是块风水宝地。”

      顾相夫人敛眸不语,顾一澜想起临走时她对自己说在此处等她,便接着问:“不知夫人有什么话对我说。“

      顾相夫人望着庭院中的杂树,缓缓开口:“过几日,相府会为你办生辰宴,老爷让我告知于你,劝你不要那么固执。”

      顾一澜不答反道:“顾曦的毒是你下的。”

      顾相夫人一愣,旋即转头定定地看着她:“你发现了。”

      顾一澜道:“除了身边的人能做到这件事,也就是你,我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顾相夫人反问:“为何不能是丫鬟做的?”

      顾一澜道:“我看得出来,你很在意顾曦,随侍的丫鬟都不用,自己亲力亲为,若这件事是他人所为,你能沉得住气?”

      顾相夫人沉默片刻,她手指攥住衣袖,紧了又松,才叹息般:“你……能治好曦儿吗?”

      顾一澜道:“自然。”

      顾相夫人没有说话,她盯着顾一澜,眼中有些不相信。

      顾一澜只好解释道:“毒素只要清除便可,只因是逐渐累积,难以一次性清除罢了。”

      顾一澜淡淡瞥了顾相夫人一眼,又道:“当然,若不是你控制用量,又用其他相克的药压制,再加之时间不长,治疗也不会如此顺利。”

      顾相夫人听到顾一澜如此说,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她道:“确如你所说,我本想这几日便找人清除余毒,没成想请来的人无一个能用,全都当做寻常病来治,听闻逢春医馆来了个女大夫医术卓绝,于是便去请来,没想到……”

      顾相夫人说到此处便停下,看着顾一澜,顾一澜则平静地接话:“没想到我不仅能治好你女儿,还成了相府的女儿。”

      顾相夫人没说话,她们都沉默着,过了许久,顾相夫人才问道:“你……知晓这其中的缘由了?”

      顾一澜道:“猜到一些。”

      顾相夫人:“你若是想离开相府,待到曦儿痊愈了,便走吧。”

      顾一澜看着她,问道:“你要做什么。”

      顾相夫人叹息道:“我……本就旧疾缠身,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在那天到来之前,我要为曦儿铺一条平坦的路。”

      顾一澜轻蹙眉头,她询问:“可否让我一探?”

      顾相夫人伸出手,顾一澜探上脉,发现确如她所言,不过也不是没救了。

      顾一澜道:“虽有旧疾,但尚可医治,即使不能痊愈,也……”

      顾相夫人轻声打断她:“不了,我意已决,多谢你的好意。”

      顾一澜见劝阻无用,便也不执着,只问:“我可帮你什么。”

      此事不仅是顾相夫人的事,于她而言,也是机会。

      顾相夫人道:“你已然帮了我,其实本不会这么快就能找到机会,曦儿或许还要遭受一段时间病痛折磨,你的到来加速了一切结束。”

      顾一澜道:“你做这些,是因为顾曦的婚事。”

      她听府上的丫鬟多说了几句,顾曦已与兵部尚书家的二公子有了婚约,这兵部尚书膝下二子,大公子在朝中有官职,二公子在军中有职位,隶属傅长欢麾下,听说对顾曦一见倾心,想要求娶她,三番四次派人送贵重物品给顾曦,还三顾茅庐亲自拜见顾相,顾相见他赤诚之心,便同意了这桩婚事。

      顾一澜听顾相夫人言语,现在看来,事实恐怕并非如此。

      顾相夫人听到此言,怔了怔,而后轻声道:“没错,他给曦儿定下了这桩婚事,但从没问过曦儿的意见,曦儿不想嫁,可她自小就懂事,为了父亲的意愿,便只能含泪答应,我明白身为朝中重臣子女嫁娶都是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当初我也是因为家族利益才嫁与他,不过在那之前,我亦心悦他,因此就算是因为利益而捆绑在一处,我也是愿意的,可惜,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顾相夫人望着远处,似在追忆过去时光,半晌,她又看向顾一澜,道:“我知道他倾心一人,也曾想过,若是我真心待他,事事关心,他会不会心悦于我,可后来我明白了,他跟我一样,都是爱而不得,他念着一人,我念着他,如此数十年,我渐渐看淡了,他对我以礼相待,但却从不让我喊他一声夫君,从那时起,我就该明白,有些事不能强求,有了昱儿和曦儿后,我的注意便不都放在他身上了,我只盼着孩子们幸福快乐,可是,他连我这最后一点期望也要夺走。”

      顾相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我试着请求他退婚,他不肯,于是我便想着探探对方的底,若是对方当真情深不移,曦儿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谁知……”

      顾相夫人说到此处,再也压抑不住愤懑,她厉声道:“谁知那竖子竟是个表面正经,私下却四处招花惹草的浪子!也是他遮掩的好,不然我一开始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我找到他告知这件事,让他无论如何都要退婚,我本以为这么多年的情分,加之曦儿是他的孩子,他定马上退婚,没想到,他不仅对我绝情,对自己的孩子也同样绝情,曦儿从小就喜欢黏着自己的父亲,可他除了小时候陪伴过孩子一些时日,其他时间几乎从没回过府,为数不多的一家齐聚,也是在年节时,他会吃一顿晚饭,然后一人离去。”

      “他对我绝情,我可以不在意,可是曦儿何其无辜,被当做棋子摆布,最终的归宿竟然是一个浪子,我不能接受,我一直苦苦哀求他,可他不仅不听,还说我疯癫,将我禁足,眼看着婚期将至,若是寻常病症短些时日定然会好,可是中毒不一样,我无可奈何,便出此下策,让曦儿久病难医,一直推延婚期,直到……”

      顾相夫人眼眶泛红地看着顾一澜,道:“你的出现。”

      “他因为你,留在府上的时间多了些,我便有机会了,可他不愿我近身服侍,吃食是一起的,我不好下手,所以,只有生辰宴那天,才有好时机。”

      顾相夫人眼中透出沉静和坚定,顾一澜从没想过,大家闺秀出身的顾相夫人竟有飞蛾扑火般的勇气与决心。

      顾一澜想起师父曾经问过她,什么样的人最无畏,她直言不知道,师父就笑笑道:“心中有爱的人最无畏。”

      她问为什么,师父说:“因为,爱而无畏。”

      顾一澜站起身,对她行了一礼,道:“宴席当日,我会设法下药助你一臂之力。”

      顾相夫人起身,回了一礼,她郑重道:“若事成,请务必护好曦儿,等她兄长回来,我花洛嫣,在此谢过。”

      以前,她是爱而不得的顾相夫人,如今,她是爱而无畏的花洛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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