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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决赛如期而至,学校礼堂现场座无虚席。

      将有一方好戏上演,作为看戏的人,林屿自然要屈居幕后,找了个相对隐蔽的位置,拉着怯了吧唧的姜晓晗跟他坐一起。

      尽管人山人海,林屿还是远远看见坐在选手候选区翘着二郎腿背稿的邝天明,他穿着正装,有其父必有其子,简直和他爸一个德行,道貌岸然没跑。

      林屿正专注着咬牙切齿,却浑然不知刚刚还在他身边一惊一乍的姜晓晗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就是被人取而代之,他一时没有注意,胸有成竹地道了句“你就等着看他出丑吧。”便将手搭在身旁的人的大腿上,甚至还捏了捏,可是手感却不对,既结实又有形,然姜晓晗明明和他差不多体型,难不成他偷偷去修炼了?但很快他明白过来,用眼角余光一瞥,他浑身悚然一惊,坐他旁边的姜晓晗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陆川!

      他高一就和姜晓晗同班,一直没变,两人又是朋友,走的近了平时也会小打小闹之类的,类似掐腰搔痒这种事也不奇怪,可是放在其他人身上,那就奇了怪了!

      林屿都不敢去揣测陆川什么表情,视线暂时聚焦在其他地方以防尴尬,咽了口唾沫,“...你们班人都不坐在一起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陆川似乎不觉得冒昧,他墨黑的瞳孔闪烁着奇异的光,反而流里流气地来了句,“我想要在哪就在哪,”他好像是露出坏笑了,林屿没看清,只听见他补了句,“手还要放到什么时候,哦,你现在原来对我这么爱不释手了吗?”

      林屿赶紧抽回手,真是有口难言,意外被陆川这么添油加醋的一说,倒让他无地自容了。有时真的不得不感慨一下这些仗着家里有钱有势的混小子,习惯了蛮横无理,视规则于无物可能是构成他们生活乐趣的一部分。

      他没有再去管陆川,一番左逡右寻,半天才从高一年级的区域看到那个被赶走的欲哭无泪的姜晓晗。

      无论如何,演讲比赛开展的很顺利,他们高中不愧为市重点,卧虎藏龙,有几个学生讲的相当不错,前排一众校领导老师虽然肃穆,到精彩之时也会不吝啬地拊手鼓掌。

      邝天明出场时,其父邝宏亮格外捧场,他应该有好好调教过他,因此甚期待他儿子接下来的一番表现。

      台上的人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正了正衣襟,一脸倨傲,但不知道在倨傲些什么,跟皇帝上早朝似的,仿佛台下皆是他的朝臣,他高人一等,要是他有个冠冕,林屿真觉得他连那个躬都不想鞠。

      比起林屿在心里吐槽,陆川则满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想着他上次下手还是太轻了,应该让他这个学期都不能来上学才对,他一点不怕担责,他有钱,他赔得起。

      毕竟是校里的大赛,邝天明也并非一无所用,照葫芦画瓢的本事他还是有的,一直到演讲快要收尾,他都说的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当所有人为他鼓掌的时候,林屿只觉得讽刺,因为站在台上演讲的人本该是他,更荒谬的事情不啻于一个校园暴力的施加者反而冠冕堂皇的在台上演说着关于校园霸凌的种种危害和不堪,他真是有做演员的天赋,也不亏是个无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的头头是道。

      料到邝天明不可能再对幻灯片的内容进行精确的检查,演讲都快要结束,他身后的影幕上赫然投现一张又一张由他“主演”的不堪入目的照片,更有好几组不同程度但触目惊心的伤口图片,台下大惊,全场哗然,虽然模糊,但他就在台上,观众就是再迟钝,比照着也就对上了,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事穷势蹙,邝天明一时不明,根据观众的反应,才一知半解地看向身后,他自己也大惊失色,然后怒极,他被人狠狠摆了一道!再难掩面目的狰狞,气的脸部的肌肉都在不断抽动着,吼着说:“那不是我,谁他妈放出来的?!”

      此时现场情况更糟,尽管邝天明一直扬言后台暂停播放,可硬是等幻灯片放的快完了才退出去,已经晚了。

      林屿却没有附和众人喝倒彩,只是不动声色地紧紧盯着台上方寸大乱的邝天明,陆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林屿。

      邝天明很快注意到自己在人前失态,寡不敌众,他只能害怕地向台下的邝宏亮投去求助的目光,邝宏亮眼睛才刚捡起来,他扶着冒汗的额头,作为邝天明的老子,子之失为父之过,他必须说些什么挽回局面,他缓缓起身,作为评委,他欠身对着话筒说道:“此事妥妥的乌龙,一定是恶作剧,实在让各位见笑了。邝天明家教很严,他虽然平时张扬一点,但心底实际上善良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断然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也怪他这孩子从小就一直大大咧咧的,说话也不拘小节,这回肯定是惹到什么小心眼的人了,才想出这么个阴招,把莫须有的罪名嫁祸与他。大家仔细看,那照片糊成什么样子了,肯定是有心之人合成出来的,还请各位擦亮眼睛,注意甄别,也请各位领导严查。”

      好一个八面玲珑口若悬河的人民讲师,硬是把黑的描成了白的,虽然他的话术不能折服在场的所有人,但也已经有不少不明真相的观众从确凿的态度滑成狐疑,可能真的有人恶意整蛊。

      陆川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看完这场由林屿精心策划的好戏,而是径自离了座,林屿虽然不解,但陆川的话,仿佛他再特立独行都自有他的道理,可他看着身边座位空空的,不知为何心里也空,可能是姜晓晗不在他身边,可能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并不愿意陆川离开,他希望他可以坐在这里,甚至一句话都不用说,只要坐着就好,这样他才不会感到自己是孤身一人,像是与全世界为敌。

      也许只一个人的关注,就可以消解全世界的不怀好意。

      无论如何,林屿的目的已经达成,信不信是别人的事,邝天明作为台上的众矢之的,他不相信他一点不受影响,也希望他能够自我反省好自为之,最次的结果,无非是他不受惩处,但出了这么大纰漏,今天的决赛名次他是想都不要想了,就是白忙活一场。

      ......

      有校方的介入,根据邝宏亮的意愿,调取各方录像,很快发现是一个男生动的手脚,教室的监控能用来监测作弊,很清晰。

      当天晚自习,林屿被邝宏亮叫去了办公室,去的路上,他就觉得自己凶多吉少。

      如果说邝宏亮平时还装的人模狗样的话,那么他现在是装都不屑装了,不光面露凶光,语气也带着股冷森森的煞气,眉毛皱出好几道熨斗都熨不平的深沟,坐在那里没好气地诘问林屿:“你是觉得学校布下的监控是摆设是吗?说吧,关于今天这事,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林屿身体一顿,他果然没有作为罪犯的潜质,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

      邝宏亮冷哼一声,“林屿啊林屿,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亏心事就该承担后果。我没发现你以前这么大能耐啊,心眼这么坏,p了那么多假照用来祸害同学,你好毒的心,好大的胆子!”

      林屿沉住气,虽然觉得没有希望,还是不甘地问:“为什么现在不是主任或者校长来找我,而是你?”

      邝宏亮眯着鼠目,“内部矛盾,当然内部消化,不必惊动上面,呵呵,有什么误会,我们当面说清楚。”

      又是这样,说什么内部消化,最终只会大事化小,不了了之,他贵为老师,权力握在他手上,他说风即是雨。

      也知道接下来的对话都是苍白,不会起到一点果效,林屿只想快点离开,但有些话他必须说清楚。

      “您说得对,人在做天在看,谁心眼儿坏谁心里清楚,那些照片都真的不能再真,我也没有祸害他,我手心现在还有烟头烫的痕迹,您要不要亲自过目?”

      “你还狡辩!什么烟头烫的痕迹,我看那是你自己心理不正常自残吧?!我马上打电话通知你的家长接你回去反省两周再过来!”

      “我哪里狡辩了?您自家养的孩子做的那些破事就一点不知道?也难怪,有其父必出其子,我看你们就是一个德行,都是以伤害别人为乐的恶魔!”

      啪!!!

      邝宏亮急眼,抬手直接给了林屿一巴掌,林屿白皙的脸上瞬间因充血映出惊心动魄的掌印。

      林屿惶悚间怵在原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他们上前拉住了还要再动手的邝宏亮,邝宏亮却泼妇般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学生私底下的传闻,你自己心术不正竟然对男生有想法,我家天明眼里容不下沙子,没对你拳脚相加已经不错了,你还来害他,你是个什么东西!这件事没完,你不要想着写一篇检讨就可以糊弄过去!”

      止不住的耳鸣让他失去了感知的官能,颜面像是裂成了一地碎碴,脸上的掌印即是深刻到比拟古代惩处犯人额上刺青那样的残忍和耻辱。

      他好委屈,好想哭,真的。

      眼泪氤氲在眼眶里将坠未坠,林屿原本漂亮聪颖的学生脸因其不可遏的愤怒和痛苦扭曲变了形,他随手抓起邝宏亮桌上的一本备课笔记,用力扔到离他最近的墙上,里面的内容散落一地。

      他是秉着一了百了的态度,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邝宏亮还在气头上哪里能忍,撸起袖子又要上来给林屿几巴掌让他睁大眼看清楚他是谁。还是隔壁班上的女老师拿身体在中间横了横,嘴里还不住地劝类似他还是个孩子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样的好话,林屿总不能真跟班主任打一架,一咬牙转身跑了出去,没回头。

      五月的京城,白天尽管阳光明媚,早晚仍旧寒气逼人,体感温度又在刮来的大风中骤降了几度,林屿只一身单衣,身体是冷的,可不及心更寒。

      他摒住声息赶路,摒到举步维艰,一个吞吐之间,热泪如暴雨直泻。

      本能使然,现在可靠的只有他妈张小凤,他别无选择地到电话亭拨通了张小凤的电话。

      “妈......”

      “小屿?你不是该在上晚自习吗?”

      林屿刚哭的太狠,一字一息间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晚自习下课了,想你了才给你打电话......”

      “妈也想你...你怎么听起来像是哭过啊?谁欺负你了吗?”

      “没人...欺负我,我...很好......”

      “小屿,你那声音听着就不对啊,跟妈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遇到委屈你跟妈说,别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要憋出病来的...哎,你这孩子,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吃了苦也从不跟妈抱怨...跟你爸一样......”

      林屿又是一阵欲泪的冲动,究竟还是忍住了,“妈...我没吃苦,真没事儿......”

      “我是你妈,你能瞒得过我吗?是同学欺负你了吗?去跟老师说啊,不要怕别人说你打小报告,这都快要高考了,老师以后想管都管不着了。”

      许久的沉默,林屿能说什么,他不仅受了同学的欺凌,所谓的老师还跟着一起埋汰他恶心他......

      挂掉词不达意的通话,林屿想他今晚不可能再若无其事地沉下心去上晚自习,于是转身决定自己找个地方独处,不要见到任何人。

      傍晚的天空旷着,野风缱绻追他瘦影。

      周遭是赶去食堂吃饭的如织的人流,明明像是荟萃世间所有的嘈杂,却找不到一个安慰的字眼。仿佛只有抬头依稀可见的寥寥几粒寒星殷勤问他归处。林屿渴望自己有处世自如的心境,有以不怕且吟啸且徐行的豁达,可惜他做不到。

      他忽然想到琴房,这个点,那个地方估计一个人都没有,他此刻最需要的应该还是一个人独处,毕竟他习惯了自我修复。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林屿正走着,忽然他身后传来一声熟悉地叫唤,他转过身,正对陆川深邃的眼眸。

      林屿怔怔地望着陆川,眼眶红的不成样子,眸光随着泪不停地荡漾着,我见犹怜。

      虽说天黑了大半,但附近有路灯,周遭并不十分黑暗。

      陆川虽然莫名,但他感到林屿这双泛着潮意的眼睛比平时还要漂亮,仿佛心有不甘的看着他,引得他心头跟被针扎了一下,他不禁将视线下移,看他单薄的身体在风中觳觫。

      “你怎么在这里......”林屿的声音飘来一样,很小。

      “纯属巧合,”陆川抬眉,“这话该我来问你。”

      其实在礼堂里坐着的时候,陆川就已经知道那个叫邝天明的人出丑绝对和林屿有关,他本来就不关心任何人,所以就算那个人大出洋相,他也不感觉有多好笑,但令他心里陡生波澜的反而是这件事有关林屿,这倒是刷新了他对林屿的认知,原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同时他有些恼,因为林屿没把这件事告诉他,虽然情有可原,因为上次他们无疾而终的会面是很尴尬,他也为此心神不宁了好几天,那句“你喜欢我吗”跟咒语似的萦绕在他脑海,挥之不去,还思之无竭。

      两个人都有心事。

      虽堵不如疏,现在倾诉其实更好,但林屿跟个蚌壳似的,他是习惯了将一切粗砂硬石磨碎了塞进肚子里的,实在难受他再磨磨,也不见得磨出什么珍珠来。

      他现在倾向于自己找个地方冷静,而不是被陆川瞧见他失意的模样,而且他也不对陆川抱有任何能够安慰他的幻想。

      林屿于是背过身去,但陆川不依不饶地又让他转过来。

      “你哭了?”陆川这句带着些关切,他长的是真好看,只要稍微敛去冰冷,露出的一点温柔能将人溺死。

      “没有......”林屿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视线,闷闷的声音出卖了他。

      “你给哪个傻逼欺负了?一声不吭自己跑出来了?像你这样儿的就活该受欺负。”

      林屿沉默着,这家伙果然不擅长安慰别人。

      透过建筑的穿堂风凉嗖嗖的,吹得林屿有些麻木,他不由自主抱紧了自己,陆川敏锐的察觉,他利落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披着的校服外套,扔给林屿,“披着。”

      林屿还想问他把衣服给了自己他怎么办,但陆川直接又补了句,“没你那么弱不禁风,我不怕冷。”

      “走吧,带你去个地儿。”说完,陆川拉住了林屿的一边手,也没管林屿干不干。

      “...去哪?”

      “你想去不敢去的地方。”

      林屿亦步亦趋地随着陆川,他不是不识路,其实他心里了然,陆川要带他去琴房。

      他们走的是外围,就是直达琴房的窗户,这时候琴房没人,暮色已经四合,里头黑魆魆一片,窗户虽然关上了,但没锁死。

      推开窗,陆川跟闹着玩儿似的翻进了琴室,开了灯,然后转过来对着林屿说,“上来,我拉你。”

      陆川站着的身形笔直,冷静而笃定的眼神一刻也不移开的落在林屿身上,如同一条撕开暗夜的裂隙。

      林屿怔忡着,不知该不该接。

      “快点,杵在那儿干嘛?”陆川不耐地呵道。

      这声呵斥还真有点用,驱散了林屿悬而未决的犹移。

      两手指尖相触,陆川接过林屿的手,既是流萤划入夜的幽沼,也是夜沼接纳了乱入的流萤。

      陆川随势掌着林屿的手,窗户不高,没花多少力气就将林屿拉了进来,陆川握的很紧,林屿抓的更紧,两人牵了好久才记起要分开。林屿迂蹇地抽回了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接,暗自懊恼为何还是没能跟陆川保持距离,连他自己也糊涂了,也许他打心底想要从陆川那里得到一些微乎其微的关心,哪怕与他心里奢侈的幻想无关,只要一句小小的理解就够。

      浮想之后,林屿开始患得患失了。陆川就站着,像看他出丑一样看他,一点表示也没有,最怕这样。

      林屿今晚哭得有些狠,双目微微浮肿,眼窝微微泛红,面皮也像变薄了,灯一照,整个人通透了似的,他双手谨饬地放在身侧,苍白的臂肤下裂了痕一样遍布青细的血管和脉络,清癯单薄的身体使他低头含胸时后背的脊骨快要支出身体,整个人好像一碰就碎的玩偶,有经验的人知道,要是女生这样也许还能当个弱柳扶风的林妹妹来看,但他林屿是个男的,别人欺他之后一个人独自吞咽难堪和一肚子苦水的样子实在蠢。

      陆川想自己从小到大打架就没输过,前不久又接触了搏击,也许能给他开个小灶教他一招一式用来防身,转眼看林屿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断定他根本不行,心里反怪起自己幼稚,林屿受不受人欺负根本不关他的事。

      有些话陆川难得憋在心里没说,看他满面愁容也不叫个事儿,他选择另辟蹊径。“你听我弹琴有一阵子了,觉得怎么样?”

      林屿如实禀告,说话略微沙哑且带着轻微的鼻音:“很好......”他微微抬手觑一眼陆川,又低下,他不骗人,真的很好。

      陆川黠傲地说:“我从小就开始学的。”接着又用闪亮晶晶的眼睛注视他,“只要你想,我每天只弹给你听,怎么样?”

      林屿惊愕地张了张嘴,“为什么?”

      陆川睃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言讫便坐回了琴凳上,拍了拍身旁留有的余地,示意他也坐下。

      “你遇到麻烦,为什么不告诉我?”陆川的声音听来有些许闷,他早就想问林屿这个问题了,他总感觉林屿喜欢躲着自己,也就是今天才有这么一个机会当面问他。陆川想自己高一都没上完,班里班外已经有好几打女生跟他告过白,他有魅力,他人见人爱,他的自信不仅来自于自己,更来自于别人的认可,跟林屿相处的这段时间,他要是看不出林屿对他有心思,那他陆川之前的几段恋爱真是白谈了。林屿那天居然还问自己喜不喜欢他,真是见了鬼了,他当时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答应了自己不会掉块肉,但他们俩都是男的,这段感情压根见不得光。

      话又说回来,既然林屿对他有意思,那首先就应该相信他,什么事儿应该先跟他禀报才对,自己藏着掖着算什么,就算那天他没对林屿那个突如其来的惊鸿一问作什么明确的回应,但他老早之前就让林屿跟着他了啊,跟他后面何止吃香的喝辣的,就是装个逼也是好的啊,多少人没这机会。还有,他当时说什么奴隶什么让林屿对他唯命是从的话确实带点私心,但他“千里迢迢”跑去给他送礼物求原谅,没功劳还有苦劳呢,这份心诚怎么就不能让金石为开了?想到这里,林屿在陆川眼中彻底变成一个不知好赖活的傻瓜。

      陆川又嫌弃地看了眼林屿,木鱼敲一敲还响,他怎么就那么不开窍怎么就那么笨?林屿像是没听到陆川刚才问他的话,捂着脸一言不发,陆川毛毛躁躁看得心里不舒服,那个混蛋又是怎么忍心欺负林屿让他哭成这个傻逼样子的?

      看久了郁闷,又感到怒火中烧,那种只有他才能欺负林屿的想法铺天盖地。后来想,这胡思尽管不成熟尽管霸道尽管无理,却是他正当年少时第一次渴望庇护一个人的愚勇和初衷。

      陆川手中拳握紧,想问清楚是谁干的,心里狠狠发誓要是遇到那个人一定要他尝尝自己的厉害,但巧也不巧,他爸给他发来一条短信,什么内容陆川没看,但心里充裕的光火忽被浇灭。他还没有自立门户,家父的威严是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他不想因为在学校打架之类的糊涂事情惊动他忙的要死的亲爹。

      林屿刚刚有一瞬分明张了口,想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闭上了嘴。陆川等了半天,只看到他对着自己放在琴盖上的手发呆,他明明像有说不完的话,横竖又都止步于齿阻,再后面避重就轻地来了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手指好好看...?”

      陆川微微一怔,哧地笑了几声,他哪里想笑,全是被林屿气笑的。当时学校流行主角为“美强惨”的小说,女生们人手一本,但陆川觉得这三个字跟林屿一点关系都没有,这话违心,也许单论容貌林屿还沾一点,但后两个字就是纯纯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只是后来再回想,貌似也都有关了。

      就用这么一双修长分明又好看的手指,陆川轻轻抚摸林屿微微红肿的侧脸,摸过钢琴的手凉如夜里的水,很像附了什么魔,比冰袋还顶用,摸过就不疼,奇迹,林屿一以贯之地温顺,不推不抗地由他触碰。

      指腹在颊上游离,林屿尖中有钝的下巴被捏住,陆川让他凑得更近些,到了合适的距离,冷冽的手指向下勾住他柔软的喉骨,陆川再一点一点地靠近,压低了脸做亲吻的动作。

      忽然的失距让林屿压抑着心里的讶异,下一秒炙热的舌冒进他的口腔,如同峥嵘的铜锁卡住铿锵的门钥,一转一动,一切都开了,一切都对上了。

      傍晚那一点若有若无的光把氛围扇点的迷蒙而多情,两个人松开时都大喘着粗气,陆川觉得他第一次能把这件事做的这么栩栩如生,描摹着林屿饱满的唇形的时候、交换着双方的津液的时候,他始尝到原来亲吻一个人的感觉可以这么甘美,林屿给他的这个吻,包罗万象。

      吻过之后,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陆川甩了甩脑袋,一头碎发随着他的幅度而动,前额的刘海盖住他眼,他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一时冲动非要亲林屿不可,胸膛里腾起一点心虚,好像在想到琴房只有他和林屿两个人的时候,陆川这才放宽了心,既是天知地知你我知,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后果干嘛?

      “要不要我现在弹琴给你听,也省得你再偷着听。”陆川笑着观摩林屿的表情,“随便点一首,今晚便宜你了。”

      “不了...时候不早,我还是先回去。”林屿一开口说话惊到自己,他冒出来的气儿都带着陆川给他的薄荷糖的味道。

      林屿是待不下去了,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他再逗留下去,再额外听一首类似月光这样的乐章,只怕连在陆川面前刻意装出来的那一点镇定都会荡然无存。

      也许当时觉得什么都对了,走回去的路上回想起来才觉得哪里都根本对不上。陆川吻他实在意外,他本意是努力让一切关系变得简单,而现实的发展远超乎他的想象和承受的阈值,仿佛他像个傻子,所做皆徒劳,众多事情乱麻也似的盘根错节交织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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