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疆潜伏记》慕斋先生

29、盗圣现身

　　长公主既已下令开拔，韩白毅便火速召集手下商议接下来的行进路线和护卫安排。进入南炎国短短几日，和亲队伍就已连续数次遭遇袭击。

　　韩白毅虽然面上表现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实际上早已是心乱如麻，紧绷的神经随时都有可能崩断。待他回到都城，必会被问责，自己多年以命拼下的军功恐将毁于一旦。他是寒门出身，不怕吃苦、不怕流血、更不怕掉脑袋，唯独怕自己倾尽一切的付出和努力统统化为泡影。

　　对自己无能的厌恶和对未知终局无法预知和掌握的恐惧已经将他吞噬，韩白毅看着沙盘发怔。手下人也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逐渐从热火朝天的讨论转为平静。

　　说到底这还是因为小韩将军太过年轻，内心不够强大又根基尚浅。朝中上下，他只有梁太后这一个靠山，一旦失了宠信，也就没有在南炎都城立足的资本了。

　　“将军，将军？韩将军！”传令官的呼唤把韩白毅从混沌的泥潭拽回了现实的清明。

　　“什么事？”白毅冷着脸问到。

　　传令官把一个包裹十分严实的“长棍”呈到白毅面前，踌躇地说：“回禀将军，戴女官让属下把这把枪交给您，她说这枪既然被贼人盯上，那她就不便再携带。为保公主殿下安全，还请将军代为保管。”

　　打开包裹，露出的果然是戴锦衣那把通体猩红，似晶若玉还伴有点点荧光流转的宝枪。韩白毅双眉紧蹙，“她人呢？”

　　传令官察觉将军的不悦，斟酌着说道：“放下东西就走了。属下原是请她进来，但女官不肯。戴女官说将军务繁重，不敢打扰，仅托属下转交此物，还.....”

　　韩白毅未等传令官把话说完，提着红枪就追了出去。

　　锦衣闻声停下，“将军？唉，您还是来了......适才我与传令官说，务必请您不要再过来了，您这又是何必呢？”

　　韩白毅疾步跑到锦衣面前，双手将红枪捧至身前，十指紧握，屏住呼吸说：“我平生没什么嗜好，唯独喜爱功法和兵器。这杆一见便知不是凡品，锦衣姑娘既然信任韩某，那我一定不负姑娘所托，完璧归赵。”

　　锦衣关切的仰望着韩白毅，摇摇头说：“一杆枪而已，再好也不过是个死物，将军不必太过看重。前路凶险，我等皆要仰仗于您，还请将军多加珍重才是。”锦衣的声音清丽婉转，似潺潺山泉抚人心脾。锦衣的双眸明媚无暇，不染一丝红尘。

　　二人相视，韩白毅失了神，心底渐渐泛起朦胧且异样的感觉。在他眼中，戴锦衣并不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娘。她没有一般辰国女子玉琢一般的神仙容颜，也没有南炎女子解语花一样的温婉性情。

　　一个身份只比侍女高一点点的小小女官，却有着一身罕见的本领。她虽然从未仗着公主的权势盛气凌人，可骨子里却是孤傲的。韩白毅既能感受到锦衣对未知的恐惧和迷茫，又能感受她的赤诚和不畏生死的勇气。

　　戴锦衣仿佛是个矛盾的集合体，令人捉摸不透，但又十分吸引人想要靠近和探寻。韩白毅此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的缘分也就此为止，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韩白毅薄唇微抿，有些艰难地说:"是我先前狂妄，多次冒犯了姑娘，您和公主能不计前嫌地继续信任韩某，韩某不胜感激。"

　　他轻轻颔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希望它听起来能是沉稳而又平缓的。

　　锦衣心里正惦记着还未安排妥当的事情，没明白韩白毅是何用意，于是坦言道：“将军有何交代，还望直言。”

　　韩白毅道：“锦衣姑娘言重了，这算不上什么交代。韩某仰慕姑娘武艺超群，着实不输须眉，所用功法更是精妙绝伦，世间罕见。韩某唐突，唯愿此行结束前能与戴尚书一战，见一见姑娘的全部功法。”

　　锦衣听完韩白毅所求，顿时心生不悦。她面色渐冷，上下审视着韩白毅。

　　“我觉得将军此刻不该与在下谈论这些，您有这个的时间还不如去自查一下自己队伍里有没有混进来老鼠。我们进入南炎的一举一动都被敌人掌握，长公主殿下几次三番遇险还没能让您警醒吗？将军既然感激殿下的信任，那就请拿出行动，给我们辰国一个交代。将军的差事不好干，若真有闪失，你韩白毅必然会被第一被拿来祭刀，将军好自为之吧。”说罢，戴锦衣便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和亲队伍浩浩荡荡走上了天架山蜿蜒盘旋的栈道。这条唯一能通往山峰神殿的栈道被修的很宽阔，可供两排车马并驾齐驱。南炎前几日下了场暴雪，栈道上的积雪和残冰令队伍行进艰难。人还好些，仔细点也尚可克服。驮运公主嫁妆的骡马就不好控制了。只要有一匹马因滑到而受惊，就会影响一串。数十匹骡马接连乱窜，混乱中，数不清的箱嫁妆翻滚着，裹挟众人一同掉进山崖。

　　韩白毅见状，急忙吹响马哨。所有人手忙脚乱了好一会，方才勉强稳住了马匹。锦衣向下望去，山崖被迷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她叫了几个暗卫，想要带他们顺着悬崖而下把公主的箱子找回，不想却被公主拦住。

　　“都是身外之物，不必以命犯险。大家的安全才最要紧，继续前进吧。”

　　就在这时，远山忽然传来阵阵悦耳的琴音。琴声起初婉转浅唱，似闺中少女在昵昵自语，凄楚哀怨，撩人情肠。随后又由柔转刚，高亢轩昂。

　　曲音精妙绝伦，听者皆是惊闻无名弹，起坐在一旁。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乐者尔诚能，似以冰炭置心肠。

　　这么一大队人，都因此不由自主地停留下了脚步。有的人仰望天空痛哭流涕，有的人扶着栏杆捶胸顿足，还有的人竞和骡马抱在在一起称兄道弟哈哈大笑。

　　恍然间，好像所有人都失了神志。

　　琴声有问题！

　　朔华看着眼前奇异的场景，十分冷静地取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琵琶。

　　指尖扫过琴弦，“锵——”

　　音波扫荡，脚下积雪皆被震落，犹如拂尘划过，让整个栈道露出了本来的模样。琵琶的金玉之声赫然阻断了魔音，整个天架山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朔华：“阁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躲躲藏藏，装神弄鬼，岂不有失四海第一盗圣的名声？”
　　朔华话音刚落，一个清澈稚嫩，又带有些少年人意气风发的爽朗笑声从空谷中传出。

　　“哈哈哈，小生刚刚为殿下卜了一挂，是下下签，卦上说殿下此行注定是有财无命。吾乃悲从中来，痛心不已。这才有感而发，抚琴一曲以表哀思。”

　　“沐倾城”缓缓从天而降，身型轻盈，宛如谪仙临世。

　　韩白毅提枪上前，直指“沐倾城”说道：“沐倾城，你不是想要枪吗？它就在我这里，有本事就过来拿。”

　　“且慢。”朔华叫住了韩白毅，纤纤玉手扶在他的肩头，朱唇轻起。

　　“沐先生与本宫也算是旧识，望月殿一别已有三月。沐先生此番前来，是不是应该先把上次带走的东西还回来呢？”

　　“沐倾城”双臂环抱于胸前，满是不屑道：“呵呵，公主记错了吧？小生乃是半年前拜访得辰国，那尊承华元君的结丹仙炉早已完璧归赵，彼时还是古沙国国主亲自归还的，殿下难道忘了吗？还是说，您有意要考考在下？”

　　锦衣指着“沐倾城”怒斥，“此事另有隐情，你既是沐倾城，又怎会不知我家殿下索要何物？除非你这个‘沐倾城’是假的！谁指示你这么做的？你们三番五次地阻拦，到底是何居心？”

　　“哈哈哈哈哈......”“沐倾城”捂着脸笑弯了腰。

　　“问题可真多，诸位贵客既已上了这栈道，便是死路一条。公主殿下也别费力气与在下拖延时间了，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有什么话，还是留着到阎王殿里问吧。”

　　说罢“沐倾城”挥手一甩，数十枚暗器银光乍现。韩白毅几乎同一时间飞出三面盾牌，将暗器尽数拦下，随即又挺身直击假“沐倾城”的面门。

　　二人缠斗在一起，难分高下。南炎的守卫摆出箭阵，掩护公主撤离。随着韩白毅的一声令下，瞬间万箭齐发。
　　箭雨如幕，“沐倾城”却视若无睹，他身法轻盈诡谲，只是晃动了几下就闪现在朔华的面前。

　　“殿下想往哪里走？”

　　危急时刻，戴锦衣挡在长公主身前拖住了“沐倾城”，韩白毅一个回马枪也加入这场围剿。锦衣掌风如虎，与韩白毅共同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沐倾城”没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沐倾城”数次突围无果，于是一边勉强招架两人的围攻，一边扯着脖子大喊：“你大爷的！还愣着干什么？小爷要被你们这帮孙子玩死了！”

　　“沐倾城”话音一落，山峰之上便传来阵阵鼓声。

　　“咚！咚！咚！咚！咚！”

　　鼓声隆隆，震得人头晕目眩。众人慌忙捂耳，但也无济于事。有体力不支者七窍流血，有难忍不适者直接跳崖求死。

　　锦衣也受魔音影响，脚底虚浮攻势放缓。“沐倾城”借此喘息之机反手扔出烟雾弹。

　　“砰！”火花炸裂烟雾弥漫，等众人视野清晰后，那人早已没了踪迹。与此同时，鼓声也停止了。

　　静，死一般的寂静，静得令人发慌。

　　轰隆隆！雪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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