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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用过晚食,江禾冬烧好热水涮洗碗筷,又将剖出的内脏扔到鸡群里啄食,待收拾妥当又掌了一盏煤油灯。

      江氏就坐在堂屋准备棉线,明日预备请亲戚搭手做喜被,这要用的棉线可得提前理好。

      大燕朝的风俗,凡逢女子或小哥儿出嫁,娘家必得准备几床新铺盖,成亲当日同其他嫁妆一同抬去夫家,以示祝愿。

      江禾冬挪步进了堂屋,几欲开言,却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江氏一眼便通晓他的心思。

      开口道:“你娘不是那老古板,你二人已经了纳征,依礼便可以相见。且林小子日日送些柴火、野物,可见心里是惦记着你的。论理我们早该还礼,娘已将饭食另拣出来搁在厨柜里了,你给林家小子送去,就不劳动我这把老骨头啦!没什么不合礼数的!”说着锤锤腰背,似是劳累困乏的样子。

      江禾冬低头依言应下,给江氏倒了一碗茶水,嘱咐江氏少饮些,怕她晚间不好入睡。

      眼见时辰差不多,江氏忍不住催他,江禾冬这才磨磨蹭蹭的动身。

      年轻人互相惦念,各自中意,江氏也乐见其成。自家小哥儿有了终身的归宿,当娘的也安心不是。

      这大燕朝,小哥儿本就不如女子好生养,故而一般的人家更愿意求娶女子,且冬哥儿虽勤快能干,孕痣却浅。

      只这也就罢了,自己常年病着,一年吃药就费去不少银钱,今年虽有些好转,却拖累的冬哥儿耽搁了年岁,更不好说亲。

      自家只冬哥儿和他姐姐,并无男丁。自己往后啊,少不得叫冬哥儿和春秀轮流照看着,那适龄的人家都觉着不合算。

      自家小哥儿虽不好说亲,早些年却也是有人愿意的,只那些人却看中了冬哥儿手脚麻利,要冬哥儿作平妻,往后还要另娶!

      说不得就是要冬哥儿操持家里家外,侍奉老的不算,还要伺候小的!

      别说冬哥儿不点头,就是江氏听了也十分恼火,且正经求亲都经媒人中间撮合,这李招弟一人独自不说,张口便喊亲家,还提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要求。

      不就是明摆着欺负自家孤儿寡母,要冬哥儿当冤大头!

      再说她家那李狗儿,打小就偷鸡摸狗不学无术,干的净是些蝇营狗苟的勾当,分明就是个人尽皆知的无赖!

      江氏以自家哥儿年岁还小婉言相拒,那李招弟却不知礼数,冷言相讥,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甚么他家能看上冬哥儿是冬哥儿的福分,说冬哥儿一看就不好生养,没有儿女命,自家愿意娶做平妻已是高看。

      一向待人和善的江氏那次却动了怒,将人并礼品一笤帚赶出家门,将那李招弟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江禾冬却无甚反应,安慰道:“娘,这世间并非所有的女子小哥儿都要嫁人生子,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我是不信我命该如此的。若是寻不到孩儿中意的郎君,我宁肯守在娘身边一辈子的。”

      江禾冬平静地伏在娘亲膝头,脸颊凑在江氏的掌心里轻蹭。

      “我的儿啊,世道艰辛,女子与小哥儿更难立足。你却如何躲得过呐。只恨娘无用,护不得你周全。叫你平白受了那贱人的折辱!娘的心头肉啊!我可怜的儿呐!”

      江氏抱着自家小哥儿的头痛哭,心绪大恸,为此还曾大病一场。

      后来那李招弟在村中四处造谣,说江禾冬命里无福,克死了亲爹,又将亲娘方的病病歪歪的。自己上门提亲又平白挨了一顿打,谁沾谁倒霉。

      李招弟说的煞有其事,唾沫横飞。江氏气的要上门理论,江禾冬却道清者自清,那恶人呐,也自有上天来收。

      再说江禾冬这边,他挎着个不大的竹篮,用麻布盖着香炸河鱼,凉拌蒲菜,又使瓦罐盛了满满的河鳅豆腐汤,手心里还紧攥着一枚香囊。

      这夜月色明亮,晚风晃过树梢,月影浮动,分外空明。因着路面平整披着银霜,夜里光线也不错,可以视物,因而他并没提着灯笼出门。

      他有些紧张,又不免带着一丝雀跃,步子也走得稍显急促,竹篮却挎得平稳。

      远远的,就望见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因右腿尚未痊愈,看上去走得有些不甚稳当。那人背着两捆柴,似乎是只顾着闷头赶路,并未发觉悄悄立住的江禾冬。

      眼见他抬头瞅见自己,那人慌得抽身想走,江禾冬大步上前,并不给人逃避的机会,压低声音道“站着!”

      那人僵硬的转过头,腿脚被定住似的,活像一张绷紧的弓,一动也不敢动。

      江禾冬在小哥儿里不算矮,甚至比一般小哥儿更挺拔,站到林嘉山面前,却只得仰头盯着。

      而事实上,叫人觉着高高大大的那个反而心虚。林嘉山像是做坏事被抓了现行,慌张的丝毫不敢垂眼看他明亮亮的眼眸,手不也知道该往哪儿搁,只不住地搓着衣角。

      江禾冬瞥见这人暗戳戳的小动作,心下一丝放松,觉着甚为好笑,没瞧见嘛!那衣角都叫他搓皱了也不撒手!

      又不禁郁闷苦恼,自己是吃人不成吗?把他吓得好似受惊鹌鹑一般。就这!他可还比自己年长呢!

      两人之间的气氛分外尴尬,如何?没话找话也得说两句啊,江禾冬打定主意,率先开言,“多谢你送的柴和野物。”

      “啊,是,是”察觉到自己有些结巴,林嘉山挠挠头,试图稳住自己的声音,半晌又蹦出一句“不谢。”却分外生硬。

      “伤腿可还疼吗?”江禾冬捏着香囊,小心翼翼地开口。

      “就好了!你我成亲时,我必定能恢复九成!”

      似是怕冬哥儿嫌弃自己,林嘉山立马应声,话也说得利索了,手也不搓衣角了,只把一双眼睛认真地瞅住江禾冬,很急切的回应。

      江禾冬叫他瞅得面热,偏过头不再言语,自己的本意本不是试探,这人怎地...

      林嘉山看着小哥别过头,满脸羞愤,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很是莽撞不妥,哪能这般盯着人家瞅?一时心下懊悔不已。

      二人并排往江禾冬家走去,一时沉默不已,也不知这二人各怀了什么心思。

      视线甫一交织,一瞬间,林嘉山像是被揪到小辫子,立马偏过头,眼神亦飘忽不定。

      江禾冬也没好到哪儿去,唰地一下头脑发懵,嗡嗡乱转,这人把一双眼睛偷瞧我作甚!

      不多时,两个心思各异的人便走到了江家门口。

      “我就不,不进门了。你落了锁,我再走。”林嘉山不知在心底做了几番措辞,才鼓足勇气打破二人尴尬的静默,说着将柴卸下,仔细码在门口的柴垛上。

      “这香囊里是我秋日里预备下的药草,这几日已晾晒罢了。你无事便泡开用它擦洗腿脚,大夫说舒筋活血通络经脉。还有这篮子瓦罐盛的晚食尚还温热你且拿走我回了。”

      江禾冬语速飞快,讲到最后连停顿都不晓得。说罢,也不待林嘉山言语,径直将香囊并竹篮扔在林嘉山怀里,一溜烟早跑了个没影。

      别看江禾冬强撑面门假装镇静,不过是纸扎的老虎,他的心下早就突突直跳,活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平复半晌,意识回笼,自己的香囊可是送出去了?他不会嫌我手艺不好罢?

      又愤愤的想,哼,本小哥儿的东西哪是轻易许人的,配谁都绰绰有余,谅他也不敢嫌弃!

      这边江禾冬自顾自地生着闷气,又想到林嘉山并未展露出一丝不满惹自己不快,江禾冬倒又觉得自己很是莫名其妙,平白气人家作什么,倒显得自己蛮不讲理似的。

      细细回忆,那阵羞愤又涌上心来,可怜的小冬哥儿腾一下站起,主动仰倒将自己摔进软软的床塌,复一把扯起被褥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而林嘉山呆立着,很是反应了一阵。缓过神来,郑重其事地将香囊揣好。待江禾冬栓门落了锁,才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紧紧捂着心口那团鼓鼓囊囊的香囊。

      又后知后觉地忆起自己力道忒大,忙不迭松开,复又轻轻捂住,像捂住了什么举世难寻的珍宝,这才慢腾腾的挪走。

      心下其实也纳罕,怎么见了他,自己便慌里慌张的,像个身不由己的毛头小子,手脚不受控制不说,还似个愣头青一般话都说不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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