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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父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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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对方欺软怕硬,瞪了几眼桑榆和蒋观棋,一个男生抢过蒋观棋的衣服,把它扔在了地上,雨水溅起的泥泞沾满了二人的裤腿。
“你……你们。”桑榆又生气又害怕,说不出话来。
蒋观棋拉住了桑榆。
桑榆把衣服捡起来递给蒋观棋,“你怎么每次都被他们欺负,下次在这样你就还回去,坏人不会遭到报应,有仇就要当场报,真是的也不知道跑。”
蒋观棋就是这样的人,他脑子不太灵光,支支吾吾说不出几句话,别人给他说什么,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傻傻地点头答应,说不出拒绝的话,但他只是缺失了感知物质和知识的能力,并不是丧失了感知情感的能力。
蒋观棋有点害羞,“桑榆,谢……谢谢你帮……帮我。”
桑榆有点震惊,大家都说蒋观棋是弱智,没有人从他嘴里完整的听到过自己的名字。
桑榆讪讪一笑,摸了摸后脑勺,“没关系。”随后愤愤说到:“下次他们再欺负你,比如说让你干什么事,你不答应就好了,不想做的事情,千万别点头,他们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要是不答应,他们就拿你没办法。”
桑榆抬了抬下巴,“知道了没?”
蒋观棋说:“知道了。”
桑榆把衣服从地上捡起来,衣服又脏又湿,肯定是没办法穿了,他递给蒋观棋,“你的伞呢?”
“没……他们没伞,被拿走了。”蒋观棋说。
桑榆叹了口气,“走吧,我把你送到出租车上。”
送完蒋观棋,刚下电梯,桑榆就闻到了从自己房门里传来的米饭清香,他敲门,“妈,妈妈,我回来了。”
开门的是桑传溪,桑传溪从他手边接过伞,看到儿子半个裤腿都脏了,蓝色的裤腿上沾满了泥泞,桑传溪略带怀疑的神色,“你去做什么了,裤子怎么这么脏?还有,今天怎么回来这么迟?”
“不迟啊。”桑榆换了鞋往里走。
他刚出玄关就和钟屿打了个照面,桑榆的疲惫消解了一大半,“你怎么来了?”
钟屿挑眉,“怎么?我不能来?”
桑榆正要往沙发上坐,桑传溪眼疾手快阻止了他,“先把你这脏裤子换了,你这孩子太不讲卫生了。”
桑传溪把他推进了卧室,“哎,妈妈,我自己走。”
桑传溪说:“钟屿他爸爸妈妈最近有事,先在我们家住几天。”
“哦哦哦,知道了”
桑榆刚打算关门,桑传溪把头探进来,“站着换,裤子脏死了,别沾床。”
桑榆不耐烦道,“好啦好啦。”
秋雨里沾着些黏腻的气息,这些气息混在空气里潮湿的让整个人都不舒服,桑榆索性直接脱光衣服冲了个澡,少年的身材瘦削冷峻,花洒冲出的水顺着头发留下来,头发好像又长了。
幼儿园时桑榆还留着齐刘海和齐肩短发,跑起来时头发随风拨弄,黑绸子般乌黑明亮,随着头发的增长,发质也慢慢变得柔软起来,桑榆低着头,用水把泡沫从发梢上吹了下来。
桑榆不喜欢剪头发是从小学时开始,他羡慕同桌女孩能留着长头发,惊觉漂亮,等到自己头发一点点漫过肩膀时,他告诉两位妈妈我也想留长头发,妈妈也是长头发呀,长头发多么漂亮啊,而且我也不留很长,为什么不能留着。
白冉和桑传溪刚开始因为长头发的事担心桑榆在学校会被说闲话,尤其是刚上小学的时候,正是小朋友们感知世界的起始阶段,他们害怕自己的儿子因为长头发受到恶意,可又抵不住桑榆眼里的羡慕和渴望,好在并没有得到儿子受委屈的反映。
擦干身上的水,桑榆没有吹头发就迫切地出来了。
好几天没见到钟屿,出来时钟屿在书房,书桌的方向背对着门,桌子上放着一本练习册,人却盯着桌子上的水果发呆。
桑榆想:“装什么好学生,还不是和我一样。”
他脱了带水的拖鞋,蹑手蹑脚走进去,走到钟屿背后,忽地捂住了钟屿的眼睛,一滴水珠滴落下来,从脖颈处顺势滑进了钟屿的衣服里。
钟屿拉开了他的手,“别玩了,幼不幼稚。”
桑榆也不生气,“你不写作业摆着作业看啊”
钟屿没说话,桑榆伸手从他胸前拿了一颗车厘子吃,车厘子暗红饱满,上边还挂着刚洗过的水滴,像是刚从丛林中采摘出来似的。
钟屿穿着白T恤,桑榆头发丝掠过时,几抹湿意从布料传递到了皮肤上,浸湿了纯棉布料。
钟屿忍无可忍,“桑榆,你把我衣服弄湿了。”
还没听到这句话,桑榆已经拿到了车厘子,他坐在钟屿的椅子扶手上,腿垂落在地面上,边吃边说:“对不起啊。”
还没咽下去,车厘子的汁水就滴在了钟屿的白t恤上,粉红色的水渍已经渗透进去。
本来不以为意随便说了句抱歉的桑榆,现在是真的感到有点歉意了,他拿手搓了搓,也掉不下来。
“那个钟屿,我一会帮你洗了吧,你先穿我的。”桑榆说。
钟屿没理他,眼睛淡淡看着桌子,察觉到钟屿有些失落,桑榆问:“你怎么了?好像有点不高兴啊,就因为我把你衣服搞脏了。”
桑榆想着,这衣服也不是很贵嘛,不知道他为什么有点生气。
“钟屿,你最近怎么了?”桑榆看着他紧抿的嘴唇,感觉他面部的走势比平常更为冷峻了。
钟屿转过去看向他,不说话。
半响后,觉得也没有什么,他道:“我爸妈可能要离婚,他们最近一直在打官司,争夺抚养权。”
桑榆震惊的捂住了了嘴巴。
他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屿依旧冷淡地摇了摇头,给他嘴里塞了一颗车厘子,按着他的后脑勺扯掉了果柄。
钟屿并不是觉得丢人羞于开口,只是觉得桑榆没必要知道这样子的事情,这样龌龊不堪的事情。
远在钟屿上小学的时候,钟通海和苏羽就有了矛盾,钟屿也不知道缘由。
矛盾始于一天早上,钟屿被玻璃砸碎的声音吵醒,钟屿只记得那天早餐吃的很狼狈,钟通海甩门而去,钟屿看着沾有玻璃渣子的面包片陷入了沉思。
他拉着苏羽的衣袖,小声喊道:“妈妈。”
苏羽拿手把面包片上的玻璃挑了出来,把盘子重新放在了钟屿面前。
“妈妈,我吃这个吗?”钟屿眨着眼睛,不解地问。
苏羽捂着头,捋了一把额前的碎发,她竟然忘了看的见的玻璃渣子已经被她挑了出去,可还有更细碎的看不见的隐藏在面包里,要是被儿子吃了,自己岂不酿成大祸,“走吧,妈妈带你去外边吃。”
钟通海一连几天没回家,钟屿看着妈妈形神俱憔,过几天奶奶来了,妈妈又走了。
他像个多余的皮球被踢来踢去,他在的时候,爸爸妈妈就不能同时和他存在。
苏羽嫁给钟通海算是低嫁了,可是二十一世纪了,嫁娶没有高低之分,只有真爱万岁,可是真的是这样吗?苏羽开始怀疑。
仿佛从结婚那刻起,苏羽人生就开始扭转,变得一团糟糕,这个男人家境不如他,学历也不如他,苏羽并没有因为这种原因而有优越感,好在钟通海努力上进,能力也不错,苏羽以为他们未来还有很远的路走,没想到刚过七年之痒,她就发现了钟通海红杏出墙的证据。
第一次发现时,钟通海说他是被人勾引,第二次发现时,钟通海说自己一定改,第三次发现时,钟通海说为了孩子原谅我行不行,第四次的时候,钟通海卸下了西装革履的外表,说我们私下各过各的吧,我可以重找一个,你也可以,苏羽一巴掌扇了过去。
苏羽觉得和这样一个男人建立家庭纯粹是自己眼瞎,觉得丢人,没有手撕小三的戏码,在一起的这几年,钟通海已经靠着自家公司爬到了一家国企高管。
苏羽是家里的独女,为了家族企业,两人在外琴瑟和谐,有时候苏羽感觉演着演着就要入戏了,看着身旁乖巧的儿子,苏羽有时候也装傻骗自己并没有发生这些事,可是看到那个男人就会生理性的恶心。
钟屿上初中前,两人大部分时间只是暗戳戳的冷战,偶尔也会和颜悦色的交谈,最近他感觉父亲甩门声越来越大,而母亲不顾形象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
桑榆只感觉今天钟屿很累,就连他拿着练习册问钟屿题的时候都没有十万个为什么。
这前所未有的奇怪,钟屿觉得好笑,问:“这题你真懂了?没记错的话,你这节课应该睡着了没听吧。”
桑榆有点羞耻,“这你都记得,不亏是学霸啊。”
他思索道:“所谓学霸是什么呢?就是说你是我学习的爸爸,没有你,我就像大树失去了养分,鱼失去了水。”
他本意是想让钟屿高兴一点,可又无意间提到了爸爸两个字,钟叔叔钟阿姨最近要离婚,他想钟屿应该不愿意听到关于父母之类的词句吧。
“哎呀,不说了,你赶紧再给我讲一遍。”
“我们先看已知条件……再分析题意……”
“听懂没?”
“不是很懂?”
“不要用疑问句,哪里不会就问。”
桑榆看着他疲惫的脸,“啊……我不想懂了,想睡觉。”
“你教我读一下今天的单词,我们睡觉吧,好不好?”
钟屿略带鄙夷地看向他,“这么简单的题,弄懂再睡,你又没听英语课,连单词都不会读。”
“你真是神啊,请假了都能知道我没听英语课。”
桑榆看着数学卷子上最后一道大题,有点无语,“这怎么就是简单题了,还有一个单元单词那么多,老师才教几遍,我怎么能全部记住他们的读音,各个都长的奇形怪状的,读音都乱七八糟。”
钟屿觉得他的描述有点好笑,决定加大对他的惩罚,“我觉得这周末很有必要给你传授一下音标怎么读。”
音标这个东西真的是小学老师以为初中老师会教,初中老师以为大家小学已经学过了,就这样被大家默默遗忘在了角落里,甚至可能到了大学里还有人不会读音标。
桑榆读英语单词一向凭感觉,口齿不清地复述昏昏欲睡时英语老师模糊的声音,值得高兴的是,他今天的成果还不错,竟然对了一大半。
桑榆兴高采烈地滚上了床,下一秒就被钟屿赶了下来,“把手洗了再上来。”
桑榆冷哼一声:“又不是你的床,管真宽。”
桑榆一整个陷在被子里:“今天和我一起睡行不行,你好久没来我家了。”
不等钟屿答应,桑榆就跑过去把他的被子搬了过来“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这两床被子都抱过去。”
钟屿险些翻了个白眼,又觉得幼稚至极,不想和他争论,就爬上了床。
关了灯,桑榆看着钟屿模糊的轮廓,有点担心的把手伸进他被子里,边说边摩挲着钟屿的脊背,像安抚一只猫一样,“钟屿,你不要太伤心了,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这并没有什么,还有人说父亲的鼓励大于母亲的鼓励,可我并没有因为没有爸爸失去什么,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钟屿没说话。
他觉得自己和桑榆是不同的,他只是对自己的父亲非常失望罢了,早在这之前,失去与否已经无所谓了。
桑榆往钟屿那边挤,让他在没有光的空间里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小声道:“钟屿,钟屿。”对面没有反应,桑榆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钟屿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很快,这只手越来越慢,停顿时间越来越长,桑榆就在这样的节奏里睡着了。
钟屿转过身,把桑榆露在外边的胳膊塞进了被窝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看(跪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