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雨的梦想》High木英

2、第二章

　　我下了楼，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找到了一个便利店，买了三个面包，一包烟，就回了青年旅舍。
　　等到青旅里面的人陆续回来，每个人进房间时都会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我，我被这样的眼神赶出了房间，出了门朝着走廊尽头前台的方向走，在与前台门相距不到十米的一个灯光昏暗的长凳上，遇到了正在点烟的夏小雨。
　　我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她也着实美得惊艳——五官精致，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穿着宽松的T恤和篮球短裤，头发半干，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耀眼。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看着她的眼睛径直走了过去，坐在离她一人远的长凳上，把烟从口袋里拿出来，像是旁边没有人一样点燃吸了起来，尝试从她的睫毛和双眼皮优美弧度的魅惑中逃离。
　　她看了看我，我看着对面墙上的斑驳，没有回看，也没有说话。
　　“新来的？”她的话从耳边很近的地方飘进耳朵。
　　我转过头去笑着看她，“嗯，对！”
　　“住那边？”她一脸平和地继续说。
　　“嗯。”我把看了她很久的视线移走，再次看对面墙上的斑驳。
　　“住多久？”她依然转过头看向我，我不用看也知道，因为靠近她那边的侧脸火热。
　　“不知道，应该会住很久。”我再次把脸转过来看向她，吸烟的频率混乱。
　　“你叫什么名字？”
　　“朴茂。”“你呢？”
　　“朴茂？名字好特别哦。”
　　我笑了一下，“嗯，朴素的朴，茂盛的茂。”
　　“哦，我叫夏小雨。”
　　“夏天的夏，大小的小，雨就是下雨的雨？”我问她。
　　“对。”
　　“哦。”
　　“你是哪里人？”
　　“北方的，爱城人。”
　　“啊！爱城人？老乡啊！我也是爱城的！”
　　“这么巧？”
　　“是啊！”
　　我顿时觉得和她亲近了些，好像我们的故土早已毁灭，而我在遥远的异境遇到了从小形影不离的玩伴。
　　我问她：“你住这里？”
　　她把手上的烟熄了，转头冲着明亮的前台大门处说，“嗯，我住那里。”
　　说完她转过头来问我：“你是来玩的？还是什么？”
　　我继续盯着对面的墙壁，焦灼暗生，“不是，来找工作的。”
　　“刚到这里？”
　　“嗯。”
　　沉默了一会儿，她捋了捋头发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啊！”
　　我也站起身，“哦，好！”看她背对着我的同时，我又坐了下去，可刚一弯腰，便被她的声音定住，“朴茂？”
　　我急忙又直起身来转过头看向她，“嗯？”
　　“加个微信？”她说。
　　“哦，好！”我急忙拿着手机走过去，边走边打开微信。
　　她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猫，我点开这只猫，打开备注，打了三个字——夏小雨。
　　还没点确认，她的道别拐了个直角弯传来，“拜拜！”
　　我急忙回应，“哎，拜拜！”
　　我走回房间的几步路上脑子里一直播放为数不多的我正眼看她的样子。我之前没怎么见过女孩儿吸烟，但她抽烟的样子一点不风尘，像是一个少女在品尝棒棒糖的味道。
　　再次见到夏小雨的时候已经十一月初，我穿过昏暗的走廊，去前台取旅社的公用吹风机吹头发。这个繁华的城市最近总是阴雨不断，洗完澡不吹头发老是隐隐地头痛。
　　夏小雨依然坐在靠近吧台门口的长凳上，不过这次她没有吸烟，只是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手机。还是宽松的T恤短裤，修长的双腿伸得笔直交叉垂在地上，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抱着左胳膊。手机屏幕的光亮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映照着她细腻的皮肤和动人的五官。
　　我目不斜视地盯着她，想在她抬头的时候自然地和她打招呼，可一直经过她走到门口，她都没有抬头，得益于此，我独酌了她半个走廊。
　　等我拿了吹风机走出门的时候，她还是那样的姿势，这次我没有放慢脚步，只瞟了她一眼就快速走向自己所在的房间，进房间后并没有先吹头发，而是急忙打开行李箱，拿了件洗过的外套，刻意漫不经心地向外走，走到门口朝夏小雨所在的地方望去的时候，发现她还在，便快速地走过去，可刚走没几步，她就起身进了前台的门闪进房间里，边走边搓胳膊。
　　我停下来，呆愣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外套，再看看已经进了门的夏小雨，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把外套穿在了自己身上，转身回了房间。
　　公用的吹风机像灭火器，最大档的风能把皮肤吹出坑来。我几厘米的短发随便扫几下就完全干爽，一分钟不到耳边就清静下来。我把插头拔下来，拎着吹风机想还回去，结果出门刚一抬头，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还在长凳上和刚才一样的姿势坐着，仿佛刚才搓着双臂走进门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有些诧异，卷了卷吹风机的电线，看了眼身上的外套，边走边往下脱。走到夏小雨身边的时候刚好脱完，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抖了抖外套朝她身上轻轻一搭，拿着吹风机边朝吧台里面走边转过头说：“也不知道穿件衣服，这天阴冷阴冷的，披上点儿吧！”说完我就把头转了回来，急忙朝前台走，不想听见不用、谢谢之类的话。
　　等我把吹风机在公共区域放好走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件外套正披在她的肩膀上，顿时松了一口气，将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把放在身旁的烟拿了起来，抽出一支，递给我。
　　我很自然地坐到她边上，她拿起火机，点火之后凑到我嘴边。
　　这一凑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我心跳加快，双手圈住她围住火苗的手，细长的烟亮起了星星一样璀璨的光。
　　我深吸了一口，坐直。传入鼻腔的除了烟味还有她身上香香的味道。她把火机和烟放到一边，自己并没有吸。
　　“你怎么出来也不穿件衣服，现在多冷啊！也不怕冻着。”我先开口说了话。
　　“还行，习惯了。”这回换她盯着对面斑驳的墙壁。
　　我问夏小雨：“你在这儿住多久了？”
　　她抬起头想了想，“嗯......挺长时间了，一年多了。”
　　“那你怎么不租房子住？要住在这里。”我疑惑地看向她。
　　“这里便宜啊！离公司又近，自己租房子住太贵了，而且要住得很偏，上下班要走好久，工资还不够交房租的呢！”夏小雨平淡地说出了我需要很多勇气也不一定会说出口的话。
　　“你呢？”她问我。
　　有了她这样真实的开头，我也不再碍于面子有所保留，无奈地说：“我大学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呢！”说完我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好愁的，工作嘛！很快就会找到的。”她笑着看着我说。
　　“不太容易，我已经辗转好几个城市，找了很久了。”
　　“会找到的。”
　　我笑笑，“借你吉言。”
　　她看着我，“一定会的。”
　　十一月的晴天来得不算晚，我的床位费经常拖欠，但好在补得及时，索性老板也没有为难我。
　　与夏小雨的交谈还是看缘分，通常都是她坐在长凳上我又恰巧路过的时候，我们会说会儿话。
　　我变得十分颓废，非常努力地挣扎过后，我发现，所有我能想到的，但凡有点可能性的事情全做尽了，工作还是没着落，人就有点死性了，天天很丧地躺在床上，中午之前从不起来，等老天的好运砸我这个健全的废人。
　　这样做还有一个考虑，不动就可以减少营养物质的消耗，就不太容易饿，可以少吃几顿饭，省点钱。
　　十二月的第五天，早上七点多。我还没有起床，混沌地睡着，房间里有工作的哥们都上班去了，只有我，烂在上铺的床上，连个像样的梦都做不出来。
　　“朴茂，朴茂？醒醒，吃饭了，醒醒！”
　　模糊中，有人触碰我的胳膊，还叫我的名字。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侧过身子，把头稍微抬起来些，看是谁。
　　夏小雨那张美丽又精致的脸像窗外的阳光一样刺眼——她强行撑在我睡的上铺床边，搭着我枕头的一角，就在我的面前眨巴着大眼睛忽闪着睫毛看着我。
　　我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身上的香气，她头发轻拂我皮肤的细痒，像一个很纯洁的春梦。
　　“干嘛？”我又害羞又慌张，把头埋下去，缩进被子里不敢让她看我，如同一只受了惊的王八。
　　说真的，她这种行为跨越了好几个关系阶层，让我很是受宠若惊。我都不知道，她怎么可以把这件事情做得那么理所应当，哪里来的勇气，又是什么东西产生的冲动。
　　“哎呀！起来吃饭了，我煮了面，马上要去上班了，你快点下来吃！”她边说边拽我的胳膊，把我往床下拖。
　　“我不吃！不饿！不用了！”我很慌张，拉着被子，用三个不回答她，好像讨厌她的行为一样。
　　“不行！必须吃！马上吃！我都做好拿过来了。”她还是边说边拉我的胳膊，搞得木头床都吱吱嘎嘎的，还好现在房间里人不多，要不我真的是要尴尬死了。
　　我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害羞，激动，欢喜，像是把完全不相称的食材放在一锅里炖了，咕嘟嘟地冒泡，各种分子都弥漫在空气中互扇嘴巴，谁也不服谁。
　　我刚醒，状态一定差得一塌糊涂，没刷牙没洗脸，绝对是一天当中最萧条的样子，五官像一堆垃圾一样扔在脸上，我自己都不敢细想。
　　她那么好看，扒在床沿上靠着枕头楚楚地看着我，这视觉反差也太大了，原本很浪漫温馨的场景肯定被我的形象搞得天上人间。
　　“好好好！我吃，你先出去，我还没穿衣服呢！我穿上衣服洗漱一下就吃，好吧？你先出去。”
　　“你说的啊！赶紧起来吃啊！碗和筷子我都放好了，就在门口的茶几上，你吃完放到我那儿就行，我回来会收拾，赶紧吃啊！”
　　说完，她走了出去，打开门的时候回头指着茶几上的盆盆碗碗对我讲：“朴茂，就在这，你赶紧穿好衣服，洗漱一下，记得吃，不要总是吃面包。”
　　“哦，好。”她刚转过身去，背影就模糊起来。
　　夏小雨走出去好一会儿，我的心都平静不下来，每吸一口气都隐隐地带着她的香气，沁入我的心脾。她的话带着轻微的气息老是在我耳边飘，“朴茂，醒醒；不行！必须吃；朴茂，记得吃，不要总是吃面包......”
　　我特别享受夏小雨叫我的名字，每次听的时候身上总是痒痒的，像是细腻的丝绸风一样拂过我的皮肤似的。
　　我傻笑着坐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看着桌子上还冒着淡淡热气的面发呆。愣了片刻，拿起碗筷，挑起锅里的面，认真地放进嘴里，品尝我从未品尝过的味道……面的下面，还有两个鸡蛋。
　　这一顿饭吃过之后，我觉得我可以活很久，肚子里久违的暖意。
　　我坐了好一会儿，消化肚子里的面，也消化心里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