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刺猬追着光》冷雨声

2、还是给认出来了

　　高中开学报到的第一天。
　　怀松一中是怀松市排名第一的中学。好学校似乎都有个特点，就是不管教委怎么强调不要大搞排名，不要唯成绩论，它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行我素。班号也是按照入学考试成绩从前往后排的：1班最好，14班最差。
　　高一2班里，同学基本都到齐了。因为离学校要求的到班时间——下午一点整，还差两分钟，班主任还没来，教室里乱哄哄一片。有从怀一中初中部一起升上来的，都忙着叙旧。更多是全怀松市各区各中学考进来的，都笑闹着互相打探入学考试的成绩，心里暗暗地比较。还没记住人名，心里早已把周围同学分了个三六九等。
　　差一分钟一点，班里溜溜达达进来一个人，还低头玩着手机。
　　那是一个女子，头戴一顶夸张的草帽配墨镜，唇上毫不客气地涂了个艳丽的红。
　　虽然个子不算高，身形纤细，但往那儿一站，却几乎有一种迫人的气场。
　　同学们愣了一瞬，下一秒，异口同声地朝着这个杂志封面上走下来似的俏女郎道了声：
　　“老——师——好——”
　　那女子从手机中抬头，摘下墨镜，懒懒地睨了一圈教室。看见靠后排还有一个人旁边的座位空着，便在众人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坐下。
　　全班同学都呆住了。
　　不是老师？
　　就连她同桌那个从进班就一直安静看书、没有参与任何说笑的腼腆男生，也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女子摘了墨镜，同学们才看出她眉眼清秀，多少还掺着一丝稚嫩，原来是个少女模样。
　　被众人盯着，她也不怯场，漫不经心地一个个看回去。
　　一双明亮到有些凌厉的丹凤眼，顾盼分明，冷若冰霜。
　　被她扫视到的同学都不禁缩了缩脑袋，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看。
　　她却面无表情，连眉都不挑一下，只把手里的包往桌上一搁，趴下就枕着包睡觉了。
　　几个女生不免看了一眼，眼睛瞬间瞪大。
　　好家伙，爱马仕的包。
　　女孩趴在桌上睡，侧着脸，更显出模特般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开来，其中一缕酒红色的挂耳染格外显眼。
　　她没穿校服，一身淡灰休闲运动装，和校服差不多的无聊配色。乍一看十分保守，只是修身了些。可是她一向前趴下，明显短小的T恤就不免若隐若现地露出一截纤细的腰，显出比她胳膊和脖颈的小麦色更浅一些的蜂蜜色，是宽大的校服绝不可能产生的轻浮效果。
　　打在她身上的视线少了些许，大半是红了脸不敢再打量她的男生。
　　女生却多半见她睡了，更加放大胆子地用目光扫描着她。
　　几秒钟后，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才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讨论的主题全都变成了她。
　　“背着爱马仕来上学！她是花了钱进来的吧。”
　　“肯定的！不然她这种一看就不学好的，怎么可能进二班？”
　　“欸，你看她像不像美剧演的那什么绯闻女孩，就那种——那种感觉？”
　　“是啊，酷毙了！”
　　“啧，什么感觉，不就是浪吗！”
　　“就是，瞧她打扮的那样子，真以为自己在美国上学呢。放学了是不是还要去泡吧啊......”
　　话题的主角仍旧趴在桌上，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仿佛真的对周遭一切好的坏的嗡嗡声充耳不闻，兀自睡得香甜。
　　同桌的那个清秀男生依旧看着书，只不时用余光偷偷瞥她一眼，她自然更不可能察觉。
　　只是嗡嗡的骚乱没能持续多久。
　　一点整，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地，班门再次被推开。
　　所有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至门口，包括所有刚刚还黏在“绯闻女孩”身上的目光。
　　男生们只看了一眼来者，便不再在乎了，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几个胆大脸皮厚的，继续瞄着眼欣赏美女睡颜。
　　而女生们的目光，自从看到了走进班门口的那人，就再没有心思放回那个兀自趴在桌上睡得岿然不动的绯闻女孩身上。
　　因为门口走进来的那个年轻男人，太好看了。
　　眉目清淡而俊朗，笑容清浅而温和。身姿从容放松，虽不笔挺，却也绝非含胸驼背。一身洁白衬衫更是衬出他说不出的干净气质和儒雅风度。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女生们的目光一路追随着他来到讲台上。
　　“大家好，我叫向冬阳，是物理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
　　他音色低沉清冷，语气却放的十分柔和。
　　女生们追星一般盯着他看。能考上怀一中还能进2班的，多半都是争分夺秒学习的勤奋主义者或功利主义者，对于形式主义的老师讲话从来不屑一顾——如今却无论是冷淡内向的好学生还是咋咋呼呼的花痴女，都或多或少期待着向老师那副好嗓子能多说几个字，多在台上“表演”一会儿。
　　可惜这位向老师看着令人如沐春风，言词却冰泉冷涩般简略得很。他只转身利落地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以及办公室门牌号，就结束了初次亮相的寒暄。
　　“希望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大家好好学习，团结向上。”
　　众女生嘴角一僵。有的男生忍不住笑了一下。
　　向老师明显是把每个班后墙上都有的“好好学习，团结向上”八个大字读了一遍。
　　“下面开始点名，点到的同学示意一下。”
　　同学们都稍稍屏住了一下呼吸。据说怀一中的新生花名册都是按中考成绩和入学考试成绩综合来排的，而非按姓氏。他们刚刚私底下都跟周围的人交换攀比了一圈成绩，如今听一听名册顺序，自然就能知道名册到底是不是按成绩从上往下排的了。
　　“江晚婷。”
　　第一个名字被念出，班上同学心下已有几分了然。无论按拼音首字母还是按笔画，江姓都不应该排在第一个，可见花名册确实不是按照姓氏来排的了。
　　那么第一个被念出的名字，就应该是班上的第一名。
　　同学们四下张望着，可是没有人应声。
　　“江晚婷？”
　　向冬阳再次念道，语气带上了疑问。
　　依然没有人回答。
　　可是明明，班上的40个人已经到齐了，四列五行的双人桌都坐满了。
　　终于，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惊恐而不可置信地，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靠后排的方向——
　　那个仍旧熟睡的绯闻女孩的身上。
　　向冬阳扫视一圈，也随着一众学生，把目光投向她身上。
　　他其实一进班就发现了后排有个披着长头发的女生在睡觉，本来没想管。只要不影响其他人，向冬阳向来懒得管上课睡觉这样的纪律问题。可是如今看来，自己第一个点到的就是她，而且她被点了两遍都没有醒。向冬阳那张写满了“佛系”和“好脾气”的白净脸上，两弯浓眉也不由得蹙了蹙。
　　绯闻女孩的同桌显然是个青涩小男生，架不住投向自己身边的这么多束目光，微红着脸，用笔轻轻戳了戳旁边女孩的肩膀。
　　“同学——同学？”
　　女孩小猫一般哼了一声，这才慢慢悠悠抬起头。几缕发丝还凌乱地粘在她写满困惑茫然的脸上。
　　“——啊？”
　　“你是不是叫江晚婷？刚刚老师点你名了。”
　　清秀男生的脸还红着，不太敢看她，也不敢凑近，只是小声提醒。也不知她能不能听清楚。
　　“哦——”
　　女孩一边直起身来，把糊在脸上的头发扒拉开，一边朝着黑板的方向努力地眨眨眼。
　　然后，她做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
　　抓起桌上的墨镜，戴到了脸上。
　　......
　　一时，全班都惊呆了。
　　连向冬阳都不禁愣了愣，硬是没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寂静中，绯闻女孩却忽地一笑，轻描淡写摘下墨镜，又从她那爱马仕手提包里掏出一副哈利波特那样恐怖的大黑框眼镜，一边架到鼻梁上，一边解释。
　　“不好意思，我近视眼，刚弄错了。”
　　班上顿时炸开一片哄堂大笑。
　　向冬阳也觉得自己嘴角抽了抽。
　　“老师您叫我？”
　　女孩慢条斯理戴好黑框眼镜，才抬眼往讲台上看去。
　　然而当她看清台上站着的那人时，却愣住了。自进班以来就挂在面上的一副拽天拽地的神情，就那么僵在脸上。她怔怔地看着讲台上的人，微张了张嘴。
　　“你叫江晚婷是吧。”向冬阳点点头，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我们刚刚在点名。”
　　他说着又转向全班，语气温和。
　　“我不爱管纪律，因为我相信咱们怀一中的学生自己心里都有数，可以管好自己。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管你上课干什么，不能影响到别人，也不能妨碍大家的进度。跟自己有关的事呢，自己上点心，注意听着点。”
　　大家都知道这话是在委婉地批评谁，不约而同又想把目光转向她。可是向冬阳没有给他们这个时间，而是继续点起了名。同学们的注意力立刻又被吸引了过去。
　　因为“绯闻女孩”江晚婷是第一个被点到的，所以同学们不禁猜测，也许花名册是从最后一名开始倒着排的呢？然而当他们顺着被向老师点到的次序，一个个人地细细看去时，却不得不幻灭地接受了砸在他们面前的惊天现实。
　　这个不穿校服、打扮招摇、背着爱马仕来报到、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睡大觉的拽姐，竟然是他们班的第一名。
　　点完名，向冬阳又进入下一个事项。
　　“班委的名单在这周之内交到年级里去就行。大家趁着这周相互熟悉一下，周四放学我们举行一次选举。但是班长、学委和卫生委员今天就需要上任，所以我就按名册顺序指派三个人暂时代理一下了。大家没有意见吧？”
　　向冬阳举了一下手里的名册，见没有异议，于是道。
　　“江晚婷，你来暂代一下班长。”
　　“不要。”
　　江晚婷脱口而出。
　　全班目光再次投向她。尤其是几个女生，都带了些怒意，那意思显然是：
　　给脸不要脸。
　　向冬阳幽幽地看着她，脸上看不出喜怒，却有些探究的意味。
　　“我不适合。换别人吧。”
　　江晚婷错开目光，淡淡找补一句。
　　向冬阳点点头，也不强求。
　　“那就周泽霖吧。”
　　周泽霖就是江晚婷同桌的那个清秀男生，按名册顺序，是班上的第二名。周泽霖见自己被点到，又微红了脸，坐直了些，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同学们又都看了他一眼。周泽霖不仅是班上男生中成绩最好的，也是长得最好看的。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从进班到现在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捧本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男生都没太注意到他。女生则多少有些“避嫌”，不愿意主动坐到最好看的男生边上去，也不和他搭话。结果就是被最后踩着点进班的江晚婷“捡了便宜”。
　　学习好的女生多半有点心高气傲，仅仅是好看的小白脸不足以吸引她们；至少碍于面子，也是不愿意承认被肤浅地吸引了的。然而当长得好、成绩好、班长这三大元素集于一身的时候，女生们再看周泽霖的眼神就添了一层不一样的滤镜。
　　相应的，看向捡了个大便宜的江晚婷的眼神，就更加锋利了几分。
　　被目光波及的周泽霖都感觉到了一丝凉意，缩了缩脖子，偷偷瞥着身旁的靓丽女孩。而那些目光真正的靶子江晚婷倒是还浑然不觉，只是双眼放空地目视着讲台，也不知在想什么。
　　“方子琦来代理学委吧。”
　　被点到的那个女生是班上的第三名，长得也十分漂亮可爱。见向老师看向自己，点头说好，一副很乖巧的好学生模样。
　　江晚婷身后的一个男生开始和同桌的好哥们儿嘟囔。
　　“惨淡人生了，我真不想当卫生委员，一天都不想。”
　　那是班上的第四名。
　　“嘿嘿，那你有本事，也跟老师说你不当呗。”
　　他哥们儿笑着，向他斜前方那长头发背影努努嘴。
　　然而事情却没有朝他们预料的方向发展。
　　“江晚婷，你来代理一下卫生委员吧。”
　　江晚婷跟着全班一起，猛地一怔，不明白为什么又转回了她头上。
　　“我不——”
　　“这几天卫生委员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带着大家打扫卫生，还有检查值日。”
　　向冬阳看着江晚婷，语气温和带笑，却不容置疑。
　　“我希望咱们班的同学，不仅专注于搞好自己的成绩，也要多关心周围，积极为班集体的建设出一份力。”
　　没等江晚婷再作出任何反抗，向冬阳就秉持着高效率，把进度推到了第三件事上。
　　“现在，麻烦代理班长去小礼堂开个会，年级里有安排。”
　　周泽霖立马点点头去了，还郑重其事地带上了笔和本子。
　　“来几个男生帮我一起把这些书发了。大家看看，如果有少了的，把名字和书名都报给代理学委。方子琦，你到时候统计完，就交到学生处去。”
　　方子琦点点头。几个男生自告奋勇地上来分发教科书。向老师也并不在一旁干看着，卷起袖子来和男生们一起搬书，再由每一列排头往后传。没多久就发完了。
　　江晚婷一边自己传书，一边还要帮去开会了的同桌周泽霖传书，却依旧是气定神闲。前后左右的人看着，既不帮忙，也不催她，似乎不大敢于接近她，又觉得这位拽姐能主动帮助同学就不错了，谁敢催呢。
　　教科书高高一摞。周围几个同学不怀好意地笑着看江晚婷，都等着看笑话，想看看这位拽姐打算如何用她那个爱马仕皮包把这些书装回去。
　　然后，他们就瞠目结舌地看着江晚婷从爱马仕皮包里掏起东西来。
　　破破烂烂的眼镜盒，漆都快掉没了的保温杯，夹着身份证的护照，吃了一半没封口的梳打饼，粘上了不少饼干沫的丝巾——
　　丝巾被掏出来的时候，还带出来一片卫生巾、一支唇膏和一支钢笔，清脆地摔在了瓷砖地上。
　　唇膏是迪奥的，钢笔是毕加索的。
　　卫生巾可没人敢正眼瞧。
　　江晚婷却一点不尴尬，也一点不心疼，随意地都捡起来丢回包里。然后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翻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两个揣得和咸菜似的大买菜兜子。
　　......
　　然后同学们就看见江晚婷把高高一摞书分装进两个买菜兜子，又一伸胳膊，把掏出来摆满了一桌子的乱七八糟的杂物，一股脑全扫回她的爱马仕皮包里，也不管其中还有一袋没封口的饼干。然后就拍拍手（大概是在拍掉手上的饼干屑），十分闲适地再次趴下睡起来。
　　在背后目睹了全过程的两名男生都惊呆了。
　　“我妈天天说我脏乱差，不过现在我觉得，我还挺整洁的。”
　　一个男生对另一个男生道。
　　“彼此彼此。”
　　另一个男生呆呆地点点头。
　　“她竟然当了卫生委员。”
　　“还好是代理的。”
　　......
　　发完了书，同学们都坐回去，向冬阳再次开口：
　　“明天正式开学，值日就按座位来分组，从周一到周五，一排管一天。今天的值日就让卫生委员做吧。江晚婷？”
　　向冬阳远远看见后排这个女生又在睡觉，有些无奈。
　　江晚婷这次闻声便抬头，示意听见了，竟也没再反驳。
　　“现在可以放学了。江晚婷，做完值日来我办公室一趟。”
　　同学们听见放学了，一哄而散。有的回头看一眼那个还坐在座位上的女孩，或同情或幸灾乐祸，不知道这个开学第一天就摆谱的大小姐会被怎么修理。
　　然而，还没等同学们走完，竟看见他们大腹便便的教导主任张主任颠不颠儿地跑过来。一些初中就在怀一中的同学认识张主任，都好奇地站住了脚，不知道这位据说平时神龙不见首尾的张主任怎么亲自跑来他们班里了。
　　“向老师，放学啦？”
　　向冬阳微笑着问好点头，心里也不清楚张主任突然来做什么。
　　可不等他再说什么，只见张主任在屋里环视一圈，瞧见后排仍低头坐着没动的江晚婷，满脸堆笑地穿过桌椅走去。
　　江晚婷正低着头玩手机，一点没察觉有人向自己走过来。
　　“晚婷啊。”
　　听见叫她，江晚婷抬头，摘了耳机，并不认得面前这个胖男人。她礼貌地笑笑，眉间却蹙着一抹烦躁。
　　“晚婷回国还习惯吗？时差倒过来没有？在咱们学校呆着还习惯吗？四处转转了没有？哈哈，咱们这儿可能比不得你之前的学校，不过条件也算是市里最好的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啊。”
　　张主任笑着说一句，江晚婷就点点头应一下，浑身透着不耐烦，但是面上的微笑无懈可击。
　　周围几个驻足围观的同学都看掉了下巴。他们原以为像江晚婷这样嚣张的，张主任不是要没收她的手机耳机，就是要批评她没穿校服，好歹也要从她化妆、染发、带奢侈品来学校这三样里面挑一样讲。
　　可是没有。
　　张主任不仅没批评她，还几乎是点头哈腰地在讨好她。整个学校里，能有相同待遇的，除了高三4班的那个陆家大少爷陆天奕，再没有别人。
　　陆天奕他爹陆长民是怀松市首富，也是怀一中的捐款大户。陆天奕在学校里那是横着走。虽然成绩烂得连年级里的14班都够不上——他仅凭实力压根儿就不该出现在怀一中，但是托他爹的关系，硬是给塞进了4班。
　　同学们恍然。原来学校里又来了个江大小姐。只是这次更狠，不仅给她塞进了2班这种尖子班，大概连花名册都做了手脚吧？同学们心里嗤笑着散去，不再看热闹，心想着这种靠砸钱开挂的富家千金能装到几时——难道次次考试花钱买第一名吗？
　　江大小姐却根本听不到同学心中腹诽——她大概连面前的张主任在说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不断微笑着点头应付。
　　“对了，你大伯刚刚说家里开车来接你，让你跟堂哥一道儿回去。”
　　江晚婷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张主任却丝毫没察觉。
　　“诶呦，这么多书你拿得了吗？来，我给你提着，送你出去——”
　　“不用不用。”江晚婷忙制止他，“我这会儿不回家。”
　　见张主任显出疑问的神色，江晚婷忙道：
　　“我这会儿先不回家，我要做值日，而且向老师留我谈话。”
　　张主任闻言猛地向还在讲台边立着的向冬阳看去，使个眼色，面有不悦。
　　向冬阳看了半天，早也明白了，淡淡道：
　　“你不用做了，回去吧——”
　　“不行！”
　　江晚婷猛地转头，死死盯着向冬阳。刚刚课上还连班长都不情愿做的拽姐，如今却像灵魂被速洗了一样，脸不红心不跳道：
　　“我想当卫生委员。”
　　“我喜欢做值日。”
　　“我要为班集体贡献一份力量。”
　　她说着，一边还冲张主任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张主任深深被感动，发自肺腑地大肆夸赞江晚婷不仅成绩好，还有集体荣誉感。
　　废话，比起陆天奕那个看着一表人才，实则道貌岸然难伺候的小祖宗，这个小姑娘虽然花枝招展招摇过市，但是成绩是真的，乐意劳动也是真的，看起来省心多了，张主任能不松一口气吗。
　　“但是，你大伯说这会儿就来接你们，你待会儿怎么回去呢？”
　　“有别人接我。”江晚婷笑笑，“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忙去吧。”
　　张主任乐呵呵地腆着肚皮走了。
　　向冬阳全程冷眼看着，神色复杂。
　　从一进班，看见江晚婷那副派头，他就知道这又是哪个豪门千金大小姐了。可是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个女孩是孺子可教也的，并不想像别的老师放任陆家大少爷一样，完全放任这个江家大小姐不管。
　　而且，莫名其妙地，他总觉得这个女孩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他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可是远远看着，又如此陌生。
　　江晚婷就像全然感受不到他的打量，自顾自去教室后面拿出簸箕笤帚，扫起地来。
　　扫得还有模有样的，并不像从来不纡尊做家务的大小姐。
　　向冬阳一边摆齐桌椅，一边朝她走去。
　　低头扫地的江晚婷看见身后那人投在地上的影子，才回过头来看他，有些惊讶。
　　“您不回办公室吗？”
　　然而她却发现，面前的人在这个距离看清了她的相貌时，忽然间愣住了，目光锁定在她的双眼上。
　　她睫毛轻颤了颤，低垂下来，掩去眸色。
　　有些心虚，有些期待。
　　“你是——”
　　她终于听见向冬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恍然而又不可置信地试探着。
　　“你是陆晚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