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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美人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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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意看了眼王湘,那侧则是注意到梁知念视线。
“殿下留步,现下这海棠宴不能继续,臣妇斗胆向殿下求个见证。”
“哦?”梁知念心中落了打算。
“这锦衣卫闯入我府,只是提审未有证据就一口一个罪臣称呼谢家二房,实属冒犯。”
“臣妇知此为陛下之命,陛下向来秉公,若有疑案,遣人来问话也是情理之中。”
王湘状似心痛,搅着手中素帕,“还请殿下佐证,待来日真相水落石出,臣妇也好讨个公道!”
梁知锲闻言也是气急,他们提审,抄家,哪一件不是都得乖乖受着。
什么时候有了后头还要讨公道之说。
“好啊。”梁知念应道,“陛下向来重礼,最是秉承正派君子作风,岂能容手下人出言不讳,在外污名。”
这玉珍公主话外是看在圣上的名头,话内怕不是自己也想搅一番浑水。
王湘是个经过风雨的,当年圣上初登宝座,根基不稳,太后临政,多是打击前朝清流世家。
她能撑着谢家走到今日,什么样的计算未见过。
公主掺和进来,未必不是件好事。
待这谢慎匆忙赶回谢府,又被架着离开,天色将暗。
王湘随着谢玉言送来客,众人聚在前院,家仆呈上些小礼以表歉意。
这谢王两家均有人在吏部上职梁知念也能猜测出此事与吏部有关。
林令还未带回一些内情消息,倒是他走前递上了一个特别的物什,称是在桂妈妈处搜出来的。
梁知念待回宫后再看,作为公主,她自是要走在最前的。
待芝穗从门前回到前院,只道:“殿下,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梁知念颔首,正欲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一声。
“殿下留步。”
转头却见是秦楚。
这人刚刚怎地消失许久,这会又冒了出来叫她作甚。
真是好生无礼。
念及此,梁知念出乎意料地停住了。
“殿下宽恕,臣刚刚赶着画,误了时辰。”那秦楚面上一派歉意,梁知念心道果真如此,这长着多情眼的总教人觉着轻浮,觉着心不诚。
“花柳图自是献给殿下,可却已留了他人手,臣见殿下喜欢,又赶了一幅,还请殿下过目。”
“臣与殿下恩荣结缘,又秉承皇恩,臣自知贫贱,万万配不得殿下。”
秦楚双手奉上画轴,点点海棠香气还留存其上。
“能得殿下赏识,臣不胜感激,欣喜之余却忘了礼俗。”
大梁民间成亲前,均是要男女双方交换定情信物,寓意美满。
这信物可大可小,却须得亲手制成,方见真心。
不过在世族间,乃至皇家成亲,都无心思亲自去做什么,只是拿些成品走个过场罢了。
梁知念自小失了母亲,更是无人能与她说道这些,是以她一直都不知道还有此习俗。
“臣知殿下不在意这些,但殿下身份高贵,其他女子有的,殿下也应一样不落。”
“还请殿下莫责怪臣唐突。”
秦楚这意思算是清楚了,这赐婚梁知念是主动的一方,轮到送礼自然是她先主动为好。
梁知念待手上落了重量,才如梦初醒般。
她一直对秦楚怀有十分警惕之心,重生之后为避和亲,她一时也未有有别的人选,权衡之下还是选了秦楚,待二人结亲之后,她若有什么动作,梁知念也好有所察觉。
在前世雁行关大战前,梁知念被岁剌王提上场时,寒风瑟骨,她只着单衣,全然看不出往日的模样。
大梁北进攻城之时,她便早就被岁剌关押起来,生怕她搞什么小动作。
梁知念早已心灰意冷,她被自家人送上了岁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大梁会攻打北境,收复旧河山。
可是偏偏,这领兵的人是秦楚,是她当年受人撺掇,随意指下的驸马,误了状元的风光。
当岁剌王说出那句“这是你们的公主”之后,梁知念已经抱了死心,用尽力气,向秦楚求死。
她不知道秦楚听清了没有,但此刻呼啸的北风,应是吹散了她的声音。
当秦楚搭弓之时,梁知念才按住了跳动的心。
她这玉珍公主做到了头,前半生肆意,后半生屈辱,临死还要被当作筹码谈判。
后来她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只算个工具,温床软梦让她沉醉,若不是吹了北地的风,她怕是永不只今夕何年。
她们二人既已订婚,秦楚此礼,梁知念必然是要收下的。
“你倒有心,我向来不重俗礼,忘了这回事。”
接过画轴,梁知念步摇随着动作微动,丹蔻扣在白卷上对比强烈,公主向来养尊处优,这双酥手也是白如凝脂,皮肤细嫩,惹眼得紧。
秦楚身量不及男子,却也较平常女子高些,是以二人对向而立,梁知念还得抬眸看去。
美目微抬之际,她朱唇轻启:“来日我赠你回礼。”
秦楚忙俯身作揖:“臣惶恐,怎敢劳烦殿下。”
梁知念倒是被她这套以退为进的恭敬模样哄得开心,但心中仍留忌惮,不敢掉以轻心。
只道二人身后有几位女子频频投去目光,其中便包括那李家小姐。
自秦楚打马之时好些家女郎表了芳心,她们幼时对游街无甚印象,年龄到了这个时候才得见盛况,无不被状元风采打动。
可无论掷花还是掷帕,这秦楚岿然不动,端坐于马上,权当没看见般。
可这表现倒激起了女郎间的竞争心,卯着劲拿下秦楚,谁曾想一个恩荣宴,圣上开了口,教这梁知念后来居上了!
“现在看来,这状元也是要拜倒在公主裙下了。”
先说话的是柳家娘子。
“去了公主府自然是飞黄腾达,公主本就势威,直接一步登天还得轻松。”李时宜语言鄙夷,似乎瞧不上秦楚这做派。
“你倒牙尖嘴利,好赖都叫你说了。”柳小姐笑道。
“现下看来这秦楚一派纤弱消瘦之态,怕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说浑话的是张家女郎,她性格直爽,向来只喜欢那高大威猛的,惯是瞧不上那些个瘦弱的书生之流。
“等着瞧吧,我得不到的,怎能轻易给了别人。”
要说这李时宜如此较劲,只因她当初明里暗里多次暗示秦楚,就连父兄都要去翰林院给秦楚一个面子。
可惜这人不识好歹!
想攀公主的高枝,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待公主仪仗走后,谢玉言这才来到秦楚身侧。
“怎地,这礼都恬着送上去了,殿下也要给你还礼,你还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谢玉言出口即没个正行。
“殿下似乎未想起我是谁。”秦楚若有所思,喃喃道。
“你不就是当今新科状元,准驸马秦楚?再不济叫秦楚生,还能是谁。”谢玉言听了直迷惑。
“我与殿下既然有同一个师傅,自然是有缘分的。”秦楚并未直言,低头捋了捋袍上褶皱。
待谢玉言忙完,斜阳余晖,此刻宾客散尽,终于落了闲。
王湘遣人来叫他用晚食,谢玉言到时,难得见谢家人尽数聚齐。
“今个是吹了什么风?”他刚开口,一把扇子还未掏出来,眼神一转,却瞧见王湘身侧的女子——
“熙姐儿?”
*
这厢梁知念回宫,卸了华服便唤芝穗将那画轴打开瞧瞧。
芝穗开了画卷,却惊呼出声。
只见浮云流动,花钿纤眉,宫装灵逸,画上仙子仿若从身后群花而来。
这秦楚师承鹤望之才不假,可却青出于蓝而胜于,作鸟兽之余更作了人画,画面延展之时,似乎还带来了满园香馨。
“好生大胆。”梁知念语气是斥怪,面上却不见一点不悦。
公主画像自然要请那宫廷御师来作,什么时候轮的上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
可这既然有了那定情信物的名头,便做不得冒犯之名,若责怪下去也有由头请罪而无罚。
这秦楚,心思倒不浅,梁知念拿着这画也无法,又不能堂而皇之放在殿内,便先叫芝穗好生收了下去。
海棠宴翌日梁知念便被梁衡叫到了乾清宫去。
自海棠宴后流言疯长,她与秦楚的八卦能从城北排到城南。
如此大张旗鼓,不知遮掩,梁衡不想知道都难。
更何况,这秦楚走前又给梁知念送了“定情信物”,堂堂一国公主还缺她那点礼?梁衡听闻侍从说起,觉着面上有些挂不住。
“你若是想见,直接传唤到宫中,何必亲自下场。”
梁衡面色不虞,手上执着朱笔,一身绯袍水汽未干,可见是下了朝便紧着要见梁知念的。
“好歹也是大梁明珠,低三下气去找你这意中人,传出去像什么话!你这公主倒落了下风!”
梁衡嘴里说道着,眼神也没给梁知念一个。
梁知念知晓父皇向来面严心软,未跟她真的见识。
只是见不得她受委屈罢了。
“父皇息怒,只是儿臣知晓谢府海棠闻名,想着趁着时节游走一圈,自落水后一直在园中修养,了然无趣,这才动了心思。”
“与秦楚相遇也是巧合,毕竟儿臣去的突然,那谢府王夫人也是寻得惊讶呢。”
梁知念一面赔笑,一面顶了杨方的位置,上前端茶送水,讨好之意俨然。
“那秦楚接触下来也是个有才学的,向来还是父皇慧眼识珠,最后教儿臣捡了便宜。”
“你呀,嘴皮子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
梁衡被哄得这气是一点生不起,却还是嘱咐道,“往后想见,她平日就在翰林院当值,遣个腿快的召她过去寻你。”
梁知念点头应下。
见梁衡未提起锦衣卫之事,梁知念便明白,谢府之事梁知锲倒还聪明,往梁衡这捅了怕也无用。
回想起林令走前给她的东西,梁知念心头又缠上丝丝疑惑。
梁衡待她好,她一直以来从未疑其真心。
生在皇家,能得皇帝如此珍重,梁知念不是没有怀疑过。
眼下贺家目的自然不纯,且和那信王怕是暗中有龌龊,且矛头是指向她的。
和亲一事没了头绪,可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不知梁衡立场何在。
作者有话要说: 秦楚:臣贫贱,只有一身才艺拿得出手
梁:这就是你作画调戏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