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三千年》折枝伴雪

11、第 11 章

　　临近辰时，墨沙海迎来了第一缕阳光，冷调的光芒带不来任何暖意。

　　初辞捂着胳膊，侧头靠在一边假寐，左臂的伤口用布条简单包扎止血。郁珂盘腿坐在另一边，闭眼调息。

　　木床中间愣是留出了一大片空间。

　　灵力运转完最后一个周天，通体舒畅，郁珂收回灵力，准备去池然房里看看。昨夜她情急之下给房门上了一层阵法，以池然的性子绝不会破阵而出，不然早该过来找她。

　　郁珂弯腰穿鞋，小声道：“”“天亮了，我去看看然然，顺便商量一下今天的行程，应是吃过午饭再出门，你继续睡。”

　　“好。”

　　初辞哑着声音回答，清晰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伤没好全，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彻夜不眠了。

　　郁珂从纳戒里取了一床家里带来的薄被，轻柔地搭在她身上，“睡吧。”

　　紧绷的精神松弛下来，初辞意识迷糊，容许自己浅眠一会儿。

　　郁珂走到池然房门口破阵，筑基修为布下的阵法很容易解开。她把手放在门上，催动灵力，莹莹流光闪烁，按照规律运转的灵力破开缺口，阵法自外部瓦解。

　　“没受伤吧？”门未开，声先到。

　　“自然没有。”

　　郁珂推门而入，视线相撞，她小幅度摇头。

　　“出门的时候再吃，养一养气海。”池然塞了个瓷瓶在她手心。

　　白玉瓶身被握得温热，是一瓶地阶归元丹，不仅能温养气海，还能在六个时辰内不间断提供灵力，少是少了点，但在这种地方比回灵丹好用。

　　丹药分为天地玄黄四种品阶，市面上最多的是黄阶、玄阶。地阶丹药可遇不可求，是大多数人能接触到最高品阶的丹药，通常被视作保命手段。

　　再往上，天阶丹药有价无市，少数几个能炼制天阶丹药的炼丹师在哪都是受人吹捧的。

　　炼丹并不完全依靠修为，药性的理解和灵力的把控能力更加重要。

　　池然早在金丹初期就能稳定炼制出地阶品质的丹药，甚至以金丹修为，炼制出过两颗天阶丹药。

　　其中一颗被郁珂喂给了初辞。

　　“知道了。”

　　郁珂好生收着丹药，并不意外她能看出自己的状态。某种意义上来说，池然对她身体状况的感知力远胜自己。

　　幽浮城里都是修士，但天一亮，便跟普通百姓一样在街上支起摊子，收的也是银子而非灵石。

　　郁珂透过窗缝隐晦观察，发现这些人闲聊时，眼神总会往客栈的方向飘过来，随后哈哈大笑，大概是在谈论她们。

　　看样子，这座城里的人都知道夜幕降临，那些怪物会出来游荡。

　　池然：“阿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如果那些东西每晚都会出现，那住在哪里就需要斟酌斟酌了。

　　这间客栈虽然古怪，但房门的禁制可以阻拦怪物，姑且能算作一个安全的地方。

　　郁珂沉吟片刻，还是打算先找找齐家村的下落，“我们先在客栈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有用信息。等到下午再往城外走走看，反正房间定了两天，天黑之前回来就行。”

　　数日前，她问过付子渊有关于墨沙海的情报。

　　付子渊斩钉截铁地说：“齐家村曾经出现过蓝雾蔽日，凤影盘桓的奇观，跟记载中蓝灵花引起的异象相同。只不过这消息被皇室压下来了，外界甚少人得知。”

　　蓝灵花能养魂，早些年皇室也派人过来寻过，一批批修士藏匿身份进入墨沙海。找了五六年，连墨海都下去看了，皆无功而返。

　　久而久之，墨沙海里有蓝灵花的情报就成了笑谈，谁也不信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能生出蓝灵花。

　　“也只能先这样了。”

　　池然把房门关上，学着郁珂昨天那样布下隔绝阵法，话锋一转问道：“昨晚阿辞跑出去了吧，她还好吗？”

　　郁珂不假思索道：“她一夜没睡，刚刚才休息，别叫醒她。”

　　“噢~别叫醒她。”池然重复一遍，笑得意味深长：“阿姐，我可没说我要去叫她。”

　　阿姐什么时候这么贴心过啊。

　　郁珂想说的话倏忽间哽住，暗恼自己干嘛多嘴，不就是对着她撒了个娇吗。

　　她转开眼，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哪那么多话，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了。”

　　说罢她先一步离开房间，池然在她身后乐不可支。

　　郁珂带着池然下楼的时候，大堂里只有店小二一个人，躺在摇椅上哼着什么歌谣，心情很好的模样。

　　“哟，二位客官起的够早啊。”店小二不着痕迹地往后张望了两眼，笑容不变，“怎么不见另一位姑娘，莫不是被沙暴卷走了？”

　　郁珂眼撇过去，冷淡道：“自然没有，只是起的晚些罢了。”

　　她丢了个钱袋子过去，下巴轻扬。

　　“给我们介绍介绍墨沙海的状况，这袋银子就归你了。”

　　店小二打开钱袋子看了看，立马热切起来：“不知小姐想问些什么，在下定知无不言。”

　　“晚上那些是什么东西？”郁珂不打算跟他绕圈子，目光锐利，“你又为什么要引它们到我房间门口。”

　　那群怪物会被灵力吸引，那在动用灵力之前，第一个怪物是怎么出现在她房门前的，就很值得细品了。

　　郁珂回房的时候观察过，房门上除了一道淡淡的刀痕外，还有一些白色的粉末痕迹。她找东西蹭下来一些，四周灵力受到牵引般向粉末靠拢，最先接触的灵力散发出一阵幽香，转瞬即逝。

　　大概就是靠这东西将它引过来的，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摆明了就是想让她们发现。

　　“确实是我做的，幽浮城没什么人来，难得碰见你们几个，当然要吓吓你们，好叫你们出去宣扬一下这里的状况。”

　　店小二神情自然，半点被戳穿的窘迫都没有，他兴致勃勃道：“那个人你看见了吧？神智被侵蚀过的活死人，白天里循环做着同样的事，一到晚上就开始复苏。”

　　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那些人都是晚上被沙暴卷走过的，回来以后无一例外都变成了那个样子，我们称呼这种人为沙猕。至于沙暴里的那东西，我们叫它‘秽’，没人见过秽，因为没人能从沙暴里活着出来。”

　　“朝廷没有派人来管过？”

　　能侵蚀人的意识，让别人成为半死不活的傀儡，这种东西出现在哪里都是需要被绞杀的。郁珂不信朝廷会放任这么大一个麻烦不管，除非他们有把握将秽拦在墨沙海境内。

　　“害，朝廷管不了啊。”店小二不屑道：“那群自诩名门子弟的修士过来，还没进沙暴呢，就被沙猕吓得不敢再去。”

　　“后来倒是派了两个比较厉害的武官过来，结果进了沙暴也没能活着出来。”

　　“这一下就让那些人吓破了胆，说什么都不肯再来。我们也上官府闹过啊，没用。”店小二神情有一瞬的狠厉，复又平静下来，恹恹道:“很多人不敢继续在墨沙海里住着，死的死，跑的跑，剩下这些不愿挪窝的就抱团取暖。”

　　怪不得这两年说他们性子引鸷的人越来越多，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搁谁身上都得疯。

　　郁珂背对着店小二打了个手势。

　　池然的长相非常具有迷惑性，小太阳一样的笑容很大程度上能降低别人的戒心。

　　她露出个惊讶的小表情，好奇道：“那除了幽浮城，墨沙海里还有其他地方有人生活吗？”

　　店小二气势收敛了些，语气也正经许多，“有倒是有，像我们这样的城镇还有四个，还有些村子在墨沙海另一头，靠近墨海的地方。”

　　墨沙海只有最外围能生存，腹地是一片死域，草木不生，活物难行。

　　看见池然跃跃欲试的模样，店小二敲打道：“如果只是来墨沙海历练，想长长见识，那我劝你们到此为止。再往里走可没有客栈，里面的沙猕感知能力可不是外面这些能比的，被它们围追的话，不死也得掉层皮。”

　　他可没有夸大事实，越靠近腹地，沙猕越强。

　　听出店小二话里话外的警告，郁珂适时开口转移话题:“行了，问了你又不敢去。”

　　池然皱皱鼻子，不大服气的别过脸。

　　郁珂无奈叹气，俨然一副管不住她，又不得不哄着的头疼模样。蹙眉沉默两秒问道：“这附近有什么能逛的地方吗？”

　　“能逛的地方……”店小二想了想，指向某处道："从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出城能看见一汪月牙泉，边上有个挂满了黄绸缎的祈福树，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多谢。”郁珂没什么表情地道谢，转身对着池然道：“走吧，带你去逛逛。”

　　今天两人都没有穿斗篷，能感觉到周边视线明显更多了。

　　郁珂领着池然大大方方出门，按照店小二指的路线往外走，或明或暗的打量不断落在两人身上，不乏恶意。

　　店小二在门口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面无表情骂了一句：“蠢货。”

　　在墨沙海还敢把同伴单独留在陌生的地方。

　　他在大门某处摸索了几下，指尖钩住细线，将机关打开，随后转身离开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