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咬一口酸桃子

33、跟叔叔回家

　　外面的风继续通过窗户往屋内灌，吹的洛利亚身上发凉。

　　看着周身散发冷气的温德纳，他下意识抿了下唇，犹豫几秒后，终于开口打破了两人无声的对峙，“克拉伦斯叔叔，您不要误会了。”

　　他走上前，“这些天如果不是温德纳收留我，我根本没有去处。”

　　听洛利亚帮温德纳说话，嘴里喊的又是亲切的称呼，克拉伦斯心里稍稍放下些心，爽朗一笑，“哈哈哈，看来这些天实在是麻烦佩兰先生了，过几日我一定送上礼物道谢。”

　　他起身，对洛利亚道：“洛利亚，咱们就不麻烦别人了，跟叔叔回家吧。”

　　克拉伦斯站起身朝洛利亚伸出手。

　　洛利亚没动。

　　他从没打算跟克拉伦斯走，只是想见一见对方而已。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人偶。

　　其实就算抛开这层身份，洛利亚也不想走，克拉伦斯叔叔说出的话真诚无比，他却无端生出些害怕来。反观温德纳，他无微不至，放下身段照顾自己，还不惜两次救了自己。

　　以前洛利亚以为对于温德纳来说，自己就是个不值一提的人偶而已，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

　　克拉伦斯见洛利亚不动，只当他是见到自己不熟悉所以害怕，于是主动拉他的手臂，对他笑道：“我的好兄弟走了，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而且咱们还住伊德里街三号。”

　　“伊德里街三号？”洛利亚惊讶。

　　原来那个买下伊德里街三号的富商正是克拉伦斯叔叔。

　　“叔叔一来圣托城就给你买下来了，不过叔叔要跟你道歉，最近在接手你父亲的生意，有些忙，晚饭前就得去附近的城市办事，待会你得一个人在家待上一天。”

　　洛利亚低下头思考。

　　如果是跟克拉伦斯住一起，他是绝对不会回去，因为他害怕自己是人偶的事实暴露。

　　可克拉伦斯说自己会单独住一天……

　　那在他回来前，再偷偷跑掉是可以的吧？

　　他真的很想念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洛利亚看了温德纳一眼。

　　仅仅一眼，温德纳便明了对方的意思，他开口：“自己一个人会害怕吗？”

　　洛利亚心中一喜，连忙接上，“不怕。”

　　然后他对克拉伦斯说：“叔叔，温德纳是我的恩人，可以请他去家里做客吗？”

　　“你的恩人？”克拉伦斯不解，“因为他收留了你？”

　　洛利亚轻轻摇头，如实道：“不，前天晚上书房失火，我被困在里面，只有他冲进来救了我。”

　　克伦拉斯将视线移到温德纳身上。

　　温德纳穿的衣服将他大部分皮肤都盖住了，但露出来的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面有一片泛红起皮的烫伤，一直延伸道袖子下面，感觉衣服盖住的地方更甚。

　　洛利亚说的不像假话。

　　“实在是太感谢佩兰先生了，”克拉伦斯正色对对方鞠了一躬，婉言拒绝，“不过我头天并不在圣托城，恐怕不太方便。”

　　“我会招待他的。”洛利亚硬着头皮道，他得得跟温德纳待在一起。

　　克拉伦斯用长辈的口吻教导，“洛利亚，这种事情你得先问对方的意愿。”

　　洛利亚装看不懂克伦拉斯真正的意思，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他望向神色不明的男人，问道：“所以温德纳，你想我家住几天吗？”

　　听见洛利亚提出的要求，温德纳心情忽地好起来。

　　他也把克拉伦斯的婉拒忽视，嗓音淡淡，“当然。”

　　两人这一唱一和，克拉伦斯就算不想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总不能拒绝“恩人”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吧。

　　“反正伊德里街三号也是你的，这是你的客人，要好好招待。”

　　洛利亚一愣，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谢谢叔叔。”

　　克拉伦斯笑着点点头，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他又对温德纳道：“那就委屈佩兰先生了。”

　　“是我的荣幸，”温德纳站起身，对门口候着的佣人道：“备马车。”

　　克拉伦斯听到马车二字，多看了温德纳一眼。

　　明明这段路程骑马最合适，可他却要坐马车，可见是常过有钱日子的人，于是好奇问道：“同为商人，不知道佩兰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

　　“死人生意。”

　　克拉伦斯讪讪一笑，只认是温德纳不愿透露，不再多问。

　　今天比他想象中的顺利，既没有用财力也没有用武力，只是动了动嘴。得知洛利亚并不是被软禁，更是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关心桑切斯的孩子。

　　许多年前他为了养活病重的母亲，在海边没日没夜的捕捞珍珠蚌，身边一直陪着的，就是桑切斯。两人情同手足，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一起走过来，一同成为小有名气的商人。

　　后来桑切斯因为遇见了他的妻子，去了圣托城，做起了珍珠首饰生意，而克拉伦斯一直留在海边做珍珠蚌生意。

　　两人面见的越来越少，友情的羁绊反而变得更深。

　　走之前，洛利亚在卧室找衣服，他认为温德纳平日里给他穿的都太贵气了，如今要见人，他想穿的简洁些。

　　偶然瞥了一眼后窗，窗户下是后花园。

　　后花园的草坪上居然无端站着二十几个人，有男有女。

　　他们一动不动安静地站成四排，只能看见头顶，身上穿的衣服各不相同，不过都有些旧，像放了很久落了灰。

　　这诡异的一幕属实吓到了洛利亚，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走到窗前揉了揉眼睛。

　　一股难言的死气仿佛侵蚀着后花园，给人生机全无的感觉，日光苍白照下来，这些人的影子正在脚下。

　　“温德纳！”恐惧使洛利亚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那二十几个人同时转头看向处于二楼窗户的洛利亚。

　　他们眼神空洞。

　　却都盯着洛利亚。

　　那一张张模样各异的脸，使一股难以名状的丧亡感发散，这感觉吸附住人的脚尖，黏腻地往上爬。

　　洛利亚被吓的喉咙哽住，不敢做出动作。

　　一只手忽然从身后捂住了洛利亚的眼睛。

　　“洛利亚。”

　　手心是温热的。

　　是温德纳。

　　“别怕。”他说着，然后从背后抱住洛利亚，宽厚的肩膀足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