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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一 ...

  •   褚祁峰的父亲是个五品小官,随着使团出使北疆,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被夷荻一个大醉而归的汗王当作逃命的猎物,一剑穿喉,这次外交事件没有在两国之间引起任何波澜。第二年大齐将公主送到夷荻的边境,连带着数量庞大的金银珠宝瓷器丝绸。褚祁峰就是在那一年弃文从武的,那时他刚中举不久。
      褚祁峰的头侧在一边,脸上浮出五个手指印。孙先生手掌颤抖,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大齐抑武扬文,你天资聪颖,我大齐自开国以来能有几人能像你一样十八岁就中举的。你不珍惜你的聪慧我不管,你就当为你死去的父亲的想想!”
      褚祁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孙先生到底年纪大了,生了重气,又打了褚祁峰一巴掌,累得气喘吁吁,半靠在椅子上。他一手扶着大腿说道:“漱棠,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憋屈,但人不能因为一时痛苦就做冲动的事情。我今年已经五十七岁了,七岁启蒙,十五岁中秀才,考到今年我已经考了14次。我为了考学流落京师,若不是你父亲看我可怜,留我在家中做个先生,我早不知道死在哪里了。漱棠,你十八岁中举,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父亲在时常以你为骄傲,如今你弃文从武,他地下有知该多伤心啊。”
      褚祁峰道:“我从军就是为我父亲。我得先生教导,先生待我如亲子,我待先生如仲父,子对父,无事不可言。我大齐子民为夷荻所杀,今上却不敢有所为,漱棠读书是为大齐生民请命,岂可为贪求荣华富贵而做忍气吞声之人。我父亲死在夷荻汗王箭下,此仇不报,愧为人子。我若因贪恋功名而苟且忍辱,与禽兽何异。今上薄幸寡恩,但君可负我,我不负天下人。”
      孙先生叹道:“褚家后继有人了。”
      守孝过后,褚祁峰拿着礼部侍郎邹速人的名帖拜在了淳国公的麾下。
      淳国公戍边多年,手下能将如云,褚祁峰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母早逝父新亡,身边只有一个与自己年岁相当的仆人楚云,在一群贵族子弟中间处境艰难。褚祁峰和楚云容貌出色,在军营中颇为引人注目。褚祁峰出了名的难惹,冲锋杀敌做苦力他没有二话,但你若是敢朝着他那张冷艳的小脸上多看一眼,他能打的你找不着北。庆林伯的长子偏不信这个邪。一个五品小官,死了都没有一个说法,朝廷给的那些赏赐还不够他半年的花销。这种人他见的多了,起先都有些抵抗,但时间一长给点甜头,也就没事了。他坐在大帐里看着褚祁峰弯腰往自己的腿上撒药粉止血。清晨的时候敌人突然派了一小撮人来了个奇袭,正碰上褚祁峰巡逻,他带着一小队人马没让这撮人走脱一个。孟歙一瞬不瞬地盯着褚祁峰,青年身姿修长挺拔,侧脸在篝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把他叫过来。”
      孟歙手里拿着马鞭指了指前面,他身边跟着的随侍顺着他的马鞭子往前头一看,一群男子围坐在篝火边,其中的一个长得漂亮的出奇,那人正一脸冷漠的地望着前方。
      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以为他和自己前个主子一样是个关系户。他听说过庆林伯的这位长子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癖好,侯欢刚才一指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偏偏要笑嘻嘻的问一句。
      “将军说谁?”
      孟歙的眼神看了过来,他打了个哆嗦。
      “让他来我大帐,就说本将军有事找他。”
      孟歙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转回身看着他道:“自己跟领你过来的人说,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这儿不要渣子。”
      褚祁峰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跟在卫兵的身后,他今日不过活捉了几个人被统帅勉励几句,有些人就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了。侯欢是淳国公手下最得意的副将,他虽然才跟着淳国公三年,但骁勇善战,在军中已经很有威望了。此次召见,或许是要把自己纳在侯欢的麾下,又或者是侯欢要敲打自己。褚祁峰一路琢磨,瞥见不远处楚云身边站着一个人,那人不知道说些什么,脸都要凑到楚云的脸上了。这群畜生。褚祁峰冷眼看着,见楚云将那人一把挥倒转身离开,才转回头。
      孟歙的大帐里只比外头稍微暖和一些,但他却只穿着单衣坐在桌前。桌子一侧堆着一堆的书简,桌上空着的地方铺着一张地图,他正低着头仔细地看着。
      卫兵让褚祁峰站在大帐门口,他上前低声回道:“将军,褚祁峰到了。”
      孟歙头也不抬,淡淡道:“让褚祁峰留下,不许任何人靠近大帐。”
      褚祁峰上前了个礼:“属下参见将军。”
      孟歙将笔放下,“起来吧。”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下说话。”
      褚祁峰告了谢,侧着身子坐了。
      孟歙问道:“知道今日找你过来是为何事吗?”
      褚祁峰道:“属下不知。”
      孟歙道:“我帐前缺少一名答应的,你可愿意在我帐前听命?”
      褚祁峰自然愿意,如果侯欢的眼神没有那么露骨的话。
      军旅生活艰苦,淳国公不许军人进城休息,说玩乐只能懈怠军心。这群生活在高海拔下的年轻男人多的是用不完的精力,众人不敢违抗军威,只能对自己人下手。褚祁峰见到过几回,他从不参与别人的事,但总有人想要冒犯他。在狠揍了几回不长眼的人之后,这类事情几乎杜绝了,褚祁峰以为不会再有人打他的主意,没想到的侯欢送上门来了。他打量了一眼眼中略带挑衅笑着望着他的侯欢,他见过侯欢上阵杀敌的样子,他不是个没有弱点的人。褚祁峰在京中的时候也曾遇见过痴迷他的人,但那都是斯文人讲究个两情相悦、点到即止。军营里大多是农夫,常年劳作加上艰苦的军旅生涯,他们不会这些风花雪月的情调。孟歙是贵族子弟,太懂这些欢场套路了。他大概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五品小官的儿子,无奈之下弃文从武,只要利益足够大,他就可以成为他侯欢的禁娈,任他侯欢揉圆搓扁、为所欲为。
      褚祁峰道:“属下只是一介屯长,恐怕不能胜任这等要职。”
      孟歙没有料到褚祁峰会拒绝,他倒是小看这个五品官的儿子了。
      孟歙笑道:“漱棠先别忙着拒绝,不妨再考虑考虑。”侯欢站起身,走到褚祁峰的身侧,一只手搭在褚祁峰的肩膀上。
      “漱棠以后在我帐下,冲锋杀敌建功立业,以漱棠之能加官晋爵指日可待。”
      褚祁峰站起身,顺势避开了孟歙的手,拱手说道:“将军赎罪,愧承将军抬爱,属下无能,实不敢当此重任。”
      孟歙没想到褚祁峰会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他,他虽然喜欢褚祁峰的长相,但更欣赏他的才能,这次让他跟着自己,也不全为那档子事儿。但看褚祁峰的态度,他不但不愿意,而且一点也没把他这个副将军放在眼里。孟歙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的笑容隐去。
      “你若不愿投在本将军的帐下,本将军也不勉强,只怕以后你在这军中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屯长了。”
      孟歙自信满满的撂下这一句威胁,事情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传到淳国公的耳朵里,淳国公大怒。孟歙还没来得及被淳国公修理,就被父亲庆林伯杀人未遂被躲爵的事连累,寿春大战之后就被召回了京城问罪。庆林伯及侯欢的弟弟们下狱,半年后庆林伯死在狱中,孟歙的弟弟们被斩首,无罪释放的孟歙投到了北军。褚祁峰封侯的时候,熙庆帝一并复复了孟歙的爵位。一年之后,庆林伯被加封庆林侯,食邑三千五百八十二户。
      褚祁峰去庆林侯府贺喜,他新封侯,席上被人多灌了几杯。他不知道这群文官喝酒也这么狠,实在抵挡不住,只能借更衣逃了出来。庆林侯府的席面摆在小花园里,褚祁峰头脑昏沉,被那绿树繁花绕来绕去绕的不知身在何处。又转过一个假山之后,终于看到了一处水榭,他正要上去坐坐,突然听见有说笑声。一开始他以为是侍女的声音,没放在心上,等走的近了,才听出是三皇子的低笑声。
      “你躲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吗。”
      三皇子不知在和谁说话,声音十分亲昵。褚祁峰躲在水榭旁的假山后面,那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在木头上的沉闷声响。三皇子的笑声越来越低,风轻轻吹过,树叶”哗啦啦“一阵摇晃,几乎听不清那一声呻吟。那是庆林侯的声音。
      褚祁峰缓缓起身离开。皇子与有兵权的侯爷来往,有窥伺皇权的嫌疑,与勋侯淫乐,是藐视国法的大罪,熙庆帝若是知道了,恐怕庆林侯一个人的脑袋是交不了差的。
      酒从下午吃到晚上,褚祁峰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庆林侯特意让人把镇远侯扶到后堂,庆林侯虽然还长他一岁,但一直没有成婚。侍女端着醒酒汤,一点一点喂给褚祁峰,褚祁峰迷迷糊糊喝了半碗就要倒下,他的头陷在枕头里,正好能看到床塌外小厅里的情形。
      屋子里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灯烛煌煌,庆林侯一动不动的坐在小厅里的交椅上,他冠冕盛服,像一具华丽的雕像。
      ”别装了,我知道你的酒量。“
      褚祁峰眯着眼,烛光摇曳,他看不清孟歙的脸色。
      “你都看到了吧,在水榭里。”
      褚祁峰没有说话,依旧不做声的打量他。
      “三皇子的事情,你不要说出去,这个人情算是我欠你的。我知道你一直怨恨我当初那样对你,今日你看我这样心里一定痛快极了。”他说完,自嘲一笑。
      这位年轻的侯爷抗住了家族的灭顶之灾,却不甚、慎掉进了皇子纷争的漩涡。孟歙不知道自己将来的下场会如何,如果当初他没有答应父亲要保住家族荣誉,如果他也像他的弟弟一样死在冰冷的铡刀底下,是不是就不会像今日这样任人鱼肉。
      “清王府的小王爷服的那一味生子药被人掺了一点东西,半年后将七窍流血而亡,我这里正好有解药,可以保他一命。你那位古那国的红颜知己不是命在旦夕吗,我有一个药方,若能用你未出生的婴儿做药引,可救他性命。”
      他把两个瓷瓶和一张纸一个一个放在桌上。
      “侯爷为了水榭的事,真舍得下本。”
      庆林侯一笑,说道:“也不光为了水榭的事,还有一事也要烦劳侯爷。”
      庆林侯不等褚祁峰说话,就接着往下慢慢说道。
      “太子难废,三皇子看不明白,但旁人都明白。新皇登基,我等旧臣就要去侍奉先皇了。我侯家自太祖到如今已经七代,有五位庆林伯战死疆场,我以为我以后也会为大齐马革裹尸。我死之后,只剩舍妹一人。日后若是新皇开恩,念我孟家世代忠心肯留她一命,侯爷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妹妹吧。侯爷若能答应这两件事,解药与药方侯某双手奉上。”
      褚祁峰问道:“药引为何一定要是我的孩子。”
      庆林侯道:“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怕你变心也怕你不听他的话,一直在你的体内养着一只蛊虫,这只蛊虫只认你的血。你若不想那古那人死的时候再把自己的心挖出来诱那蛊虫出来,最好用你的精血把它引出来。那蛊虫见精而出,进入母亲体内,待受孕则依附在胎儿身上。反正那胎儿也长不大,正好做了药引治病,不是一举两得吗。”
      褚祁峰没有说话。
      庆林伯淡笑道:“觉得荒唐、不可思议吗。古那人痴迷蛊虫,此物出在滇西,离他们国家有万里之遥,极其珍贵,非皇室不能得。你那么喜欢你那小情人,为他鞍前马后,就没有想过查查他吗。”
      “侯爷军功赫赫,短短几年就加官进爵,位列勋侯,京中子弟哪个比得上侯爷。只有清王府的那个小王爷,清闲日子过得太久,整天给他老子惹麻烦。他喜欢侯爷,整日追在侯爷的身后,什么王府的体面尊贵、什么王爷的矜持自重统统都不顾了,为了侯爷谁给的药都敢往肚子里塞。我一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但不知为何这小王爷很合我的眼缘,我看不得他这么被人愚弄。烦请侯爷回去的时候转告古那皇子,小王爷对他没有什么威胁,但他下次若再敢喂小王爷毒药,就别怪本侯不客气了。”
      褚祁峰从庆林侯府回去的时候,怀里揣着那两个瓶子。红色的一瓶是为救清王的性命,白色的一瓶是给苏真的药。褚祁峰随马摇晃,庆林侯的话犹在耳边回荡。
      “侯爷这么聪明的人,无需本侯多做解释了。小王爷吃了掺了毒药的生子药,恐怕难有身孕,即使侥幸有孕胎儿也很难存活下来。侯爷不如就让小王爷生的孩子做药引,兴许侯爷体内的蛊虫还能对小王爷的身体有好处。既能医王爷的病,又能救古那国美人的性命,还能拿走侯爷体内的蛊虫,一举三得。侯爷放心,此事只我二人知道,只要侯爷做的隐秘,绝无旁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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